空缺的位置
……
「啪嗒啪嗒」
空蕩蕩的街邊,雨滴不斷濺落在傘布上的聲音像是一支頗有節奏感的樂曲。
「你這是在幹什麼?腦子壞掉了嗎?」
花壇邊,溫如鈺打著傘立在夏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但由於兩人此刻身位的差距,導致溫如鈺如果想給夏竹打傘遮雨的話,那就必須要將雨傘前傾,將自己暴露在瓢潑大雨之中。
可是——
「啪嗒啪嗒」
毫不猶豫的,一面大大的傘布遮蔽在了夏竹的身子上方,為她隔絕了雨水,給她爭來了暫時的溫暖。
「嘩啦啦……」
傘面傾移的那一剎那,溫如鈺頓時就這樣暴露在了傾盆的暴雨之中,無言地淋著雨。
但是,哪怕冰冷的雨水不斷地飄灑在她的身上,浸透了她的衣衫。
溫如鈺的神情仍舊一如既往的平靜,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中,有著不知名的情緒在微微泛動。
「你這女人真是折騰自己還不夠,還要禍害別人,趕緊起來!」她冷冰冰地說道。
「不……不用你管啊!!!」
夏竹悲憤地尖叫了一聲。
「誰要你來多此一舉管我的閑事!!!」
眼前的這個女人,可是夏竹現在最不想見到,最害怕見到的人啊!
她希望自己在溫如鈺面前,永遠都是趾高氣揚,驕傲自信的樣子。
她恐懼讓對手看到,自己現在這麼狼狽,這麼脆弱的一面。
而且,如果讓溫如鈺知道,自己已經和陸辰分了手,並且還是被陸辰給甩了。
那她會囂張到什麼程度,又會以怎樣鄙夷的眼光看待自己?
這些都是夏竹不敢去想象的事!
「……」
可是,溫如鈺看著夏竹現在一副癱坐在地,要死要活的落湯雞模樣,心裡不知怎地就冒出了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惱怒。
「起來!」
說完,她用力抖了一下手中的傘柄,水珠嘩啦啦地從傘沿邊落下。
「別在這大庭廣眾的地方丟人現眼!」她催促道。
「走開啊!!你給我走開啊啊啊啊!!!你是來笑話我的嗎!!!」
夏竹聲嘶力竭地沖溫如鈺哭喊了一句。
屈辱,憤怒,委屈,痛苦。
以及那被心上人拋棄,失去心愛之人的極度悲傷。
一時間通通湧上,席捲了夏竹的全部心神,令她此刻根本無心去與溫如鈺爭辯。
她一隻手撐在身旁的水泥樁子上,然後搖搖晃晃地艱難從地上站起了身。
「……」
一旁,溫如鈺就那樣舉著傘默默地看著她,任憑飄落的雨滴扑打在自己的身上,沾濕了背脊。
「我怎麼樣都與你無關!!!所有的一切都與你無關!!!離我遠點啊啊啊!!!」
用著幾乎是嘶吼的語氣說出這話,夏竹氣憤地將雨傘推回給了溫如鈺,讓她重新被傘面籠罩,獨留自己再次暴露在瓢潑大雨中。
「滾開啊!!我的事兒不用你管!!」
然而話音剛落,夏竹臉上堅毅的表情就瞬間崩潰了,變成了一張想要強忍淚意,但卻止不住淚如雨下的悲憤神情。
雨水打濕了她的頭髮和衣衫,髮絲黏黏膩膩地粘在她蒼白的臉上,看起來異常的凄涼。
「嗚嗚嗚嗚……」
夏竹抿著唇無助地低聲啜泣著。
這樣的神情配上她剛剛的話語,根本沒有一丁點的威懾力和說服力。
「……」
溫如鈺很冷靜地看著她,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和情緒流露。
「啊啊啊——!!」
似是無法再容忍她這樣無聲的審視,夏竹嘶吼著尖叫道:
「讓開!我還沒有落魄到,需要你來憐憫的地步!!!」
說完,她一把推開溫如鈺,然後搖搖晃晃地就朝街邊跑去。
結果——
「嘩啦——」
夏竹剛踉蹌地跑出去沒幾步,緊接著下一秒就「嘭嚓」一聲,雙腿癱軟地摔倒在了路邊的積水潭裡,濺起了一身的泥水。
「嘖……」
溫如鈺站在原地,遙遙地看著她在滿是臟污的泥水裡掙扎,顫抖,哭泣,悲嚎。
狼狽不堪。
「……」
溫如鈺眼睛微眯,在無言地盯著夏竹看了一會兒后,終是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唉。」
……
「嘩啦嘩啦——」
夏竹仍然在泥水裡掙扎撲騰著。
她曾嘗試著想從泥污里站起身子,可是無奈此時的她,因為內心的極度悲傷而全身癱軟一片,根本就沒有力氣支撐著她繼續站立。
於是,爬起來又摔倒,再爬起來又摔倒。
漸漸地,她放棄了,只是將身子艱難地挪移到了路邊。
「嗚嗚嗚嗚嗚嗚嗚……」
躺倒在冷冰冰的水泥磚上,夏竹全身的衣物都被污水給浸透了。
看起來又臟又狼狽,完全沒了往日的女神風範。
「麻麻~那個姐姐是怎麼回事呀?」
「別看別看,多半是什麼風塵女子喝醉了酒,在這發酒瘋罷了。」
行人都以一副看到神經病一樣的表情,對她避之不及。
「陸辰……陸辰!你為什麼要這樣拋下我啊!!我的心好疼,我好難受,真的好難受啊呃咳咳……嘔!」
夏竹哭得氣急,不免被雨水嗆到連連乾嘔了幾聲。
「哈啊哈啊……啊咳咳咳……」
她翻過身子對著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氣和咳嗽,呼吸也變得很急促。
因為現在季節還是冬末沒有徹底入春,天氣比較陰冷。
加上瓢潑的雨水打濕了她衣服的關係,所以她現在身上一片濕涼,凍得她不禁打了好幾個寒顫。
「……好冷,好冷啊。」
心裡是冰涼的,身體上也是冰涼的。
夏竹從沒像現在這樣,感到如此的痛苦和絕望無助。
哪怕是之前在運動場上的那次受傷,和這次的萬分心痛相比,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陸辰……」
低低地呢喃了一聲,夏竹伸手在荷包里摸了摸,想要翻出先前和他拍的大頭貼看一看。
然而——
「糟了……照片了,我的照片了?」
她在衣服口袋裡反覆摸了半天,卻驚惶地發現照片怎麼不見了。
那可是她和陸辰拍的唯一一份大頭貼啊!
無論兩人現在關係如何決裂,但那都是自己和陸辰在今天分手前,留下的最後一份紀念啊!
「……去哪了?去哪了?怎麼不見了?」
夏竹心裡有點慌了,她快速地抖了抖衣服口袋發現沒有后。
又連忙看向了四周的小路,想看看是不是剛才在摔倒時,不小心掉在了哪裡。
「啊!」
她驚叫一聲,發現那張大頭貼竟然不知何時落在了積水潭子里。
「……不可以,那是我唯一的一份和他在一起的照片啊。」
說完,夏竹慌慌張張地就爬到了水潭邊,用手在泥水裡攪動了幾下,想去把照片給撿回來。
結果,因為照片本身被水浸泡了的原因,當夏竹重新拾起那張大頭貼時,卻悲傷地發現這照片已經變得變形和皺皺巴巴。
整張照片都跟著徹底廢掉了。
就像是眼下兩人已經破裂的關係般,直觀又諷刺。
「嗚嗚嗚……沒有了,都沒有了啊……」
豆大的淚珠接連落在碎裂的大頭貼上,夏竹的情緒終是綳不住地開始崩潰了。
「嗚嗚嗚啊啊啊啊啊——!!!」
她聲嘶力竭地向著漆黑的夜空不住地哭喊,帶著近乎絕望的悲傷和心痛。
大頭貼上,兩人的笑容是那麼的開心和幸福,對望的眼神是那麼的含情脈脈。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在剛剛陸辰決然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就轟然破碎了。
所有的幸福所有的美好,都在轉瞬間化作了虛假的謊言。
無情地擊碎了夏竹作為一個青春少女,對於浪漫愛情的所有幻想和嚮往。
……
街邊某家不知名的影音小鋪子里,再一次傳來了悠長的樂聲。
「夜色太美,又一次令人迷惑。」
「夜的街頭,只剩我沒有把握……」
……
「夜已那麼深,誰又為我在心疼?」
「夜已那麼深,誰又會為我暖一盞燈?」
「讓我沉沉的睡去,不再等。」
……
……
一個周。
後來有整整的一個星期,夏竹都沒有來過學校。
「OH!YES!同學們,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杜雲飛蹦蹦跳跳地在教室里跳著嘻哈,說著一些聽不懂的HIPOP,炒熱著班上的氣氛。
而除了他之外,邱航和朱露蝶等藝術生都已經陸陸續續地回了班上,站在各組之間的走道中交談著。
而在教室後方,一名個子突出,身材高挑的女生正興沖沖地對著眼前那個外形俊朗的高大男生打著招呼。
「邱航邱航,好久不見了啊!」
「啊,朱秋雨你們這次考得怎麼樣了?」邱航點點頭,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哎呀,考得還行啦,反正統考什麼的應該都沒問題。」
「嗯,那就好。」
說完這話,邱航便跟著朱露蝶幾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自從這群吵吵鬧鬧的活寶回校之後,整個七班又變得熱鬧和有生機了起來。
唯獨不同的是。
在陸辰身旁的那個同桌位,卻是空缺著的。
本應該是藝術生們集體回校備戰高考的日子。
但只有夏竹一人卻突然缺了席。
「……咦?」
注意到這一點異常的邱航,不禁露出了有些疑惑的神情。
雖然內心仍然對陸辰有些不甘和嫉妒,但是這麼幾個月的經歷下來,他心裡多多少少對夏竹已經沒有那麼強烈的執念了。
這一點,自從在去年十月份的時候,他就已經徹底意識到了。
那就是,自己和夏竹之間是永遠都不可能再有朋友以上的交集了。
夏竹愛的人是陸辰,也只會是有陸辰一人。
想到這,邱航只得有些失落地暗嘆了一聲,就不再為此多有糾結。
「?」
只不過,一旁的朱秋雨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在發現夏竹出人意料的沒有到場后,她不禁疑惑地對身旁的那些小姐妹問道:
「咦,夏竹去哪了?按理說她早就應該回來了呀?」
聞言,王露無奈地攤了攤手回答:「哎,誰知道呢,人家現在可跟我們不一樣啦,可是大名人了,不稀罕來學校也很正常啊!」
「……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架子了哦?」朱秋雨說道。
「嘻嘻~真是夠好笑的呢。」程小蝶一如既往地吐槽。
「……」
陸辰坐在座位上,拿出了課本開始複習。
在他的身旁,同桌的位置已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