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滅口
“那丫頭心思大的很。”蘇老太君似乎答非所問，隨後便凝神陷入沉思，見狀，秦嬤嬤也不好再說什麽，隻默默退出房間去了。
秦嬤嬤的出現，早在蘇秋漓意料之中，是以並不驚訝，隻是溫婉一笑，“不過是姐弟之間的一點小摩擦罷了，卻連累曾祖母勞心費神，實在不孝，本小姐特意煮了清火的杏仁豆腐送給曾祖母品嚐，還請嬤嬤稍等片刻。”
“大小姐真是孝順。”秦嬤嬤臉上賠著恭順的笑容，“都說子孫輩兒裏，老太君最疼愛大小姐，可論起對老太君的孝心，誰又比得上您呢。”
“本小姐孝敬曾祖母乃理所當然，實在擔不起嬤嬤如此誇讚。”這般說著，雯兒已經端了冷卻好的杏仁豆腐來，幾人一起往壽鸞院去了。
許是想通了的緣故，待蘇秋漓進到正廳時，蘇老太君已經恢複了神清氣爽的模樣，杏仁豆腐很精致，蘇老太君一嚐之下果然讚不絕口，之後才向秦嬤嬤道：“把她們都帶下去吧，讓我們祖孫二人好好說幾句體己話兒。”
“是。”秦嬤嬤朝雯兒招招手，雯兒看了蘇秋漓一眼，見對方微微點頭，方才隨眾退下。
如此，大廳裏隻剩下蘇老太君和蘇秋漓二人，蘇老太君淡淡含笑，聲音卻透著兩分不易察覺的冰冷，“漓兒禦下有方，丫鬟連老身的話都不聽，隻唯你的命令是從。”
“曾祖母言重了，您是咱們侯府的老祖宗，誰敢不聽您的話呢。”蘇秋漓屈了屈膝算是致歉，隨後又歎息道：“您知道漓兒屢遭算計，幾次死裏逃生，清頤院多名下人更是犯上不敬被驅逐出府，實在不得不仔細些，否則……這條性命也不知道哪天就沒了。”
這番話雖然沒有什麽錯處，卻實在不算客氣，蘇秋漓對蘇老太君向來恭敬謙和，從未有這般直言不諱的時候，蘇老太君心下了然，似笑非笑道：“漓兒這麽說，可是怪老身沒有照顧你周全？”
“曾祖母年事已高，正是該好好享清福的時候，漓兒若處處依靠您庇佑，豈非不孝。”蘇秋漓端坐於椅中，不卑不亢，“沒娘的孩子麽，隻能靠自己，若是哪裏惹曾祖母生氣了，還希望您多多包涵。”
既然是來攤牌談條件的，就幹脆直截了當，省得繞來繞去的耗費腦子，她的腦細胞有限，能簡單粗暴解決的，就不想動腦。
蘇老太君本想先敲打蘇秋漓一番，卻沒想到她這般硬氣，不由輕嗤一聲，“這麽說，你是承認了？”
“承認什麽？”蘇秋漓一臉茫然，搖頭道：“還請曾祖母把話說的明白些，漓兒最是個蠢笨的，很多時候不太能明白您的意思。”
“你若蠢笨，這世上就沒有聰明人了。”看著蘇秋漓那張笑意盈盈的絕美容顏，蘇老太君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或許從未了解過這個曾孫女。
仔細想來，瘋病最是難醫，她怎麽落一次水，頭腦就突然清楚了？
蘇老太君不敢想象竟有異世穿越這種神奇現象存在，隻肯定地認為蘇秋漓受了高人保護，根本就沒有徹底瘋癲。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有心人做給有心人看的戲，不同的是，自己這個一慣的布局者，竟成了棋子，被人愚弄了幾個月而不自知。
“曾祖母盛讚，漓兒愧不敢當。”蘇秋漓笑顏依舊，語氣卻更添了幾分疑惑，“您適才讓漓兒承認什麽？”
“柳氏。”蘇老太君沒有繼續等蘇秋漓承認，而是直截了當道：“如今隻有你我二人，你還要否認麽？”
“有句老話怎麽說來著，多行不義必自斃，漓兒怎麽覺得是天道好輪回呢。”蘇秋漓仿佛很遺憾地歎息一聲，“可見這人啊，就得多做好事，如果虧心事做多了，早晚是要遭到報應的。”
這話雖然指的是柳氏，但蘇老太君這輩子也沒少做壞事，如今聽到這樣帶著詛咒的話，臉色瞬間變得鐵青，冷冷道：“你說什麽？”
“漓兒說壞事做多了，一定會遭報應的。”蘇秋漓說的一字一頓，末了還不忘佐證道：“夜路走多了總會遇見鬼，大概也是這個意思吧？”
蘇老太君氣的心肝亂顫，她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這般憤怒過，偏偏這憤怒還不能表現出來，隻能轉化成灼灼內傷，好一會兒緩過來，方才咬牙道：“漓兒，柳氏的確對不起你，你要怎樣報複她，老身也隻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言兒深受皇恩，是定遠侯府的榮耀，策兒是定遠侯府的將來，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有事，否則……”
蘇老太君向來慈祥，能讓她冷臉說出這般威脅的話已是罕見，更罕見的是，那個聽到威脅話語的人竟麵不改色，隻淡淡笑道：“曾祖母說笑了，有您庇佑，言兒和策兒可不是好好的，誰又敢把他們怎麽樣呢？”
蘇秋漓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偏偏蘇老太君一時三刻還不能拿她怎麽樣，隻得努力壓製自己的怒氣，轉了話鋒道：“說吧，你想要什麽。”
若無欲無求，蘇秋漓大可一走了之，用不著在這兒虛耗著。
“曾祖母聰明睿智，漓兒實在望塵莫及。”蘇秋漓把玩著手裏的絲帕，仿佛不經意地隨口問道：“十幾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不過以曾祖母的記性，應該還能回憶起我母親是如何去世的。”
果然是為了這個。
“你母親自然是生病死的。”一瞬間的驚愕後，蘇老太君神色立刻如常，繼續道：“自從夏家出事，你母親鬱鬱寡歡，加之生你的時候落了病根，這才一病不起。”
“哦。”蘇秋漓捋了捋鬢角的碎發，抬眸看向老太君，“那您跟漓兒說說，母親好端端的生孩子，又是如何落下病根的呢？”
欺軟怕硬是人的天性，那時候，夏氏雖然有強大的娘家做支撐，可她性子單純和軟，並不了解世家大族內院的齷齪紛爭，以至於頻頻讓柳氏一個妾室欺到頭上，而她的丈夫卻視若不見，不聞不問。
蘇老太君挑了挑眉，麵無表情道：“女人生孩子，哪個不是九死一生，你母親難產的厲害，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
“曾祖母若這麽說，那漓兒也沒什麽好問的了，先行告辭。”蘇秋漓行了個禮，轉身向外走去。
“站住。”蘇秋漓的態度讓蘇老太君心裏有種莫名慌亂，幾乎下意識地喊住對方，“你想知道什麽？”
“漓兒想知道的有很多，比如說……母親嫁妝裏那些銀子，都到哪裏去了。”夏氏當年可是十裏紅妝，可是嫁妝單子裏隻有昂貴的珠寶首飾，藥材，書籍，綾羅綢緞，店鋪莊子的地契，卻沒有一點現金銀或是銀票，這實在是有些太不合常理。
“什麽銀子？”蘇老太君微微蹙眉。
“曾祖母，您這般沒有誠意，可要怎麽談下去呢。”
蘇秋漓如此問，為的就是詐一詐蘇老太君，所以始終注意著對方的神態舉止，雖然蘇老太君定力極好，然而蘇秋漓還是從其微閃的眼眸中迅速確定了自己判斷的正確性。
至於銀子，不用想，定是被蘇賢挪用去了。
“你到底想說什麽？”見蘇秋漓沒有立刻回應，蘇老太君又換了勸慰的語氣，苦口婆心道：“漓兒，你母親去世多年，柳氏也成了這副模樣，上一代人的恩怨也該了結了，人總要往前走的。”
所以，夏氏就白死了？
蘇老太君的邏輯，還真是強大。
“曾祖母說的是。”蘇秋漓怒極反笑，“母親鬥不過柳氏是她的命，怨不得旁人，所以……若蘇清言和蘇長策敗在我手裏，也是他們能力不濟，沒有什麽值得曾祖母可惜的。”
“你就那麽有自信，能夠贏？”蘇老太君不得不承認，雖然自己已經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還是低估了蘇秋漓，明顯有點氣急敗壞。
她甚至有些後悔，後悔當初保蘇秋漓活了下來。
“輸贏有什麽重要的，重要的是……”蘇秋漓放緩了語氣，一字一頓，“曾祖母生在皇室，應該知道蓄意謀反，可是滅九族的大罪。”
雖然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蘇賢那個渣爹，但先按捺住不提，用來威脅一下老太君，也是不錯的。
若說之前老太君的怒氣還是壓抑著的，那麽此時此刻就是徹底爆發的時候，隻見她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混賬東西！”
原以為會聽到一頓辱罵，然而讓蘇秋漓沒想到的是，下一刻，一道黑影突然從暗處奇襲而來，那黑影動作極快，須臾之間，刀鋒上的寒光已閃現到麵前。
好在蘇秋漓這些日子跟向陽學了點輕功，下意識地彎腰躲閃過去，與此同時，飛速取出袖中的藥粉灑了過去。
還好帶了藥粉。
是她大意了，竟沒想到老太君身邊也有暗衛，而且還是以如此決絕的方式殺人滅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