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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回 人間無敵,呂第一【三】

  阿吽的內力修為很差,差到就連他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他的內功修為來源於外力,外力得來的修為雖然能夠支撐他施展那些他原本無法使用的招數,但終究是與通過心法修鍊而來的內力有著天差地別——那不止是體量之上的區別,不同的心法往往能夠賦予修鍊者不同的能力,諸如八荒功能夠讓人如同藺一笑一般刀槍不入,諸如無門寺的洗髓經能夠讓人的奇經八脈暢通無阻,又諸如玄門的先天無極心經能夠令人輕描淡寫的一劍便能夠四兩撥千斤,心法賦予人的不止是內力修為,更多的是那種與眾不同的能力。

  但阿吽沒有,他的內力就連最基本的吐納心法所修來的內力都不如,吐納心法至少還有一個內力綿長的優勢,而他什麼都沒有。

  他只有能夠不斷補充的內力,通過銀錢與天才地寶堆積而得來的內力。

  但不論如何,他的內力縱使稱不上強悍,但也絕對不差;雖然沒有心法所帶來的優勢,但若是單從內力深厚的程度上來說,阿吽的內力或許比半數的江湖人都要更加深厚。

  然而縱使如此,他依然未能看清楚師十四與呂第一的第一次交手。

  這或許是他第一次親眼目睹全力出手的師十四。

  「好功夫。」

  鏘!

  阿吽只是眨了眨眼,於是呂第一與師十四的身體便已經回到了他們此前所站的位置之上,只是此時此刻,師十四的臉色已然多出了幾分凝重,而呂第一的目光里則多了幾分詫異。這位虎豹騎大統領有些訝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方天戟,忽然揚眉瞭然道:「原來如此,求索林的殺手用的居然是玄宗的劍法,有意思。」

  師十四手中軟劍低垂,低著頭輕聲道:「師某有些不太懂呂將軍的意思。」

  「這四兩撥千斤的手段,只有玄宗的太極陰陽劍才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呂第一嗤笑一聲,單手舉起了方天戟:「雖然你使得有些不得要領,但這劍法卻已經比不少玄宗的高手使得要好——靠著這四兩撥千斤的手段,你剛才居然能連接我三招,並且還未落下風,單從這一點,已然當得上呂某人一句稱讚。」

  阿吽輕輕地眯了眯眼。

  他只聽到了一聲金鐵交鳴之聲。

  他看到了兩次交鋒,很模糊,但確有其事。

  但他沒有想到,兩人的交手居然已經經過了三招。

  並且顯而易見,師十四雖然接住了呂第一三招,但已然有些落入了窘境——因為他提著軟劍的右手,已然微微有些顫抖。

  「呂將軍,師某人卻有一事不解。」

  師十四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凝重之色:「為何呂將軍身為我大魏的虎豹騎大統領,使的卻是北遼的八荒功?」

  ——八荒功。

  阿吽輕輕地眯了眯眼,目光之中閃過了一絲若有所思。

  八荒功是北遼的絕學,是大魏六扇門的死對頭、千騎門的不傳之秘。普通的千騎門門人根本連一窺八荒功真經的資格也無,甚至就連千騎門騰格里大騎士之一的耶律哥翰,修鍊的內功心法也根本不是八荒功。

  師十四過去見過修鍊八荒功的人,但那人只學到了一點點皮毛,不但沒有八荒功的霸道無匹,就連自己原本所修鍊的心法也丟了個一乾二淨。在師十四這幾十年的人生之中,他所見到過的唯一一個真正修鍊八荒功的人,就只有戌亥八街的天王老子藺一笑。

  然而現在,身為大魏九軍十三營第一軍的大統領,呂第一所修鍊的,居然同樣是八荒功!

  「這似乎與閣下無關。」

  呂第一面色如常,只是漠然道:「八荒功很不錯,於是本將軍便練了,理所當然。」

  師十四深吸了一口氣:「但將軍不姓蕭。」

  呂第一平靜道:「蕭南顧已死,姓蕭不姓蕭早已毫無意義。」

  他拋下這句話,便又一次舉起了手中的方天戟。

  單手持戟。

  「看來將軍是不願與某家再多言了。」

  師十四嘆了口氣:「只是不知陛下是否知曉,自己麾下虎豹騎的大統領,修鍊的居然是北遼的絕學?」

  「陛下現在還不知曉。」

  呂第一笑了笑:「並且以後也不會知曉。」

  於是他出招。

  方天戟在夜空之中劃過一道弧線,那道弧線是如此絢麗,令得阿吽忽然想起了自己故鄉里的一種叫做「圓規」的玩意兒——呂第一畫出的那道弧線是如此完美,若是這道弧線繼續延伸下去,勢必會成為一個完美至極的圓形,人類無法畫出來的圓形。

  但他也沒有畫完,因為當圓弧的角度來到四分之一時,他的方天戟已經來到了師十四的眼前。

  如果他要畫完這個圓,那麼師十四的身體必然會被這一道圓弧一分為二。

  師十四不想被一分為二,所以他同樣出手。

  幾年前卓非凡來到戌亥八街,手中長劍連挑十餘人,不管是師爺門下最擅長使劍的第七子常關山,還是七個高僧之中的僧六,盡數敗在了卓非凡手中那柄平平無奇的三尺青鋒之下,直到阿吽親自出手,才總算是令得卓非凡一劍穿戌亥八街的想法化為泡影——但阿吽自己卻很清楚,縱使是自己不出手,那時候心高氣傲未嘗一敗的卓非凡也絕不可能是師十四的對手。因為他的劍始終是劍招,是精妙絕倫的劍招、難以破解的劍招,而師十四的劍卻是劍式,他的劍里沒有招數,只有用來殺人的方式!

  軟劍驟然微微一顫,一連串的金鐵交鳴之聲此起彼伏,於是師十四手中的軟劍便又一次化作了一柄帶著十三截劍刃的軟鞭,長度也從原本的三尺半伸長了足足一倍不止。然而在呂第一手中那柄丈八的方天畫戟眼前,師十四手中的軟劍也仍舊太短了一些,他的劍鋒根本無法觸及到呂第一的身前,只能觸及到他劈斬而來的方天畫戟!

  軟劍忽然扭曲了起來,在呂第一帶著幾分訝然的目光之中,師十四手中的劍刃軟鞭猛然再一次伸長,猶如靈蛇一般絞住了呂第一的方天畫戟。他一手持著劍柄,另一手則放在了劍刃之上,口中猛然厲喝一聲,一身雖然不甚深厚、但卻鋒利至極的內力猛然迸發開來,那一瞬間竟是令得呂第一都幾乎無法握住自己手中的方天畫戟!

  「.……求索林,果然有意思。」

  呂第一的臉上終於露出了表情,但那表情卻是一種有些殘忍的微笑:「有些可惜,若是你今日遇到的不是某家,只怕這一招必然會令得對方撒手後撤,接下來也只能以手無寸鐵的狀態面對你手中的這柄古怪至極的軟劍……」

  「可惜,實在是可惜。」

  呂第一一腳踏前,口中一聲怒喝,八荒功的內力猶如山嶽一般猛然湧向了自己手中的方天畫戟,也湧向了與方天畫戟糾纏在一起的軟劍、湧向了持著軟劍的師十四——若是師十四的內力是無堅不摧的劍刃,那麼呂第一的八荒功便是一座浩瀚巍峨的高山,劍刃雖然鋒利,雖然一往無前,但若是要持著一柄長劍斬開一座山峰,那又談何容易?

  方天畫戟猛然一旋,無匹的力道頓時將師十四手中的軟劍掙脫了開來,並且餘力徑直傳入了師十四的體內,令得師十四不得不高高躍起,整個人在空中旋轉了數圈,這才總算是沒有讓呂第一的力道轟擊到自己的五臟六腑——然而這還不算完,師十四方在空中,呂第一卻已經向前踏了一步,他雙手握著自己的方天畫戟,目光之中的冷厲之色愈發冷冽,雖然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調至極的白袍,但此時此刻,他彷彿正穿著一件獅頭百花五色袍,正跨在自己的戰馬之上,對敵軍的上將發起最致命的一擊!

  嘭!

  一聲悶響,師十四手中軟劍在千鈞一髮之際終於收回到了自己的身前,劍鋒堅硬,劍刃柔軟,一剛一柔剛柔並濟,總算是令得呂第一手中的方天畫戟沒有直接貫穿自己的身體。然而饒是如此,師十四也依舊悶哼一聲,整個人倒飛而出數丈之遠,雖然他落地的身形依然瀟洒輕巧,但阿吽卻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師十四嘴角處那一縷被內傷所震出來的鮮血!

  呂第一之所以是第一,不止是因為他方天畫戟使得出神入化,也不止是因為他在戰場之上所向披靡。他這一身內力修為,雖然不及以內力見長的佛心山無門寺佛心十八禪,但除此之外,能夠在內力之上穩壓他一頭的江湖人,再無第二個!

  「這姑且算是十招。」

  呂第一看著低聲喘息著的師十四,也不急著搶攻,而是平靜地道:「閣下的劍法使得不錯,但這內力卻就有些難以入眼了。」

  「天下間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如同呂將軍一般,不但外功罕逢敵手,內功也同樣登峰造極的。」

  師十四緩緩地直起了腰背,提著軟劍微笑道:「呂將軍,十招已過,師某還能再戰。」

  呂第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側頭看向了阿吽:「我以為你會讓他先動手。」

  師十四揚了揚眉:「何出此言?」

  「這廝的功夫也還算是不差。」

  呂第一提起方天畫戟,指著阿吽輕聲道:「若是此人全力施為,接我十招應當問題不大,只是十招過後便再也難以抵擋,每一招都有可能會被本將軍斬於戟下——但縱使如此,此人也依然能夠耗一耗本將軍的氣勢與內力,若是你讓他先出手,你還不至於連本將軍三十招都接不下。」

  他微微頓了頓,看著阿吽忽然輕輕地搖了搖頭。

  「楚狂人的獨子,看來並不如楚狂人那般天下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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