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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魑魅魍魎夜中行【三】

  樹上有兩隻鳥,兩隻驚夢的宿鳥。

  繁茂的樹冠之上,一眼望去儘是蒼翠的海洋,只隨著微風泛起一陣陣浪濤。蒼翠的盡頭是一片月色的清輝,墨綠的海洋與皎潔的月色被一條線完美地分割了開來。有星,有月,有白鷺,在暖風之中排雲而上。在那樹冠之上的入眼之景,足以讓人為之驚嘆。

  樹下有一個人,一個再也動不了了的人。

  一個無頭的人。

  月色被茂盛的枝葉遮蔽了大半,些許的月光被樹蔭撕得粉碎,落在地面上時早已變成了支離破碎的殘軀。陰鬱的黑暗籠罩著林間,也籠罩在樹下的兩人身上,於是空氣似乎也變得陰冷了起來。

  遠處的晦暗裡似乎有著些許響動,那或許是風聲,又或許是被驚動了的小獸,只是聽上去卻就像是暗處有著看不見的影子正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般,一切都顯得如此詭異,就像這具斜倚在樹邊的無頭屍身一般,充斥著令人心悸的陰森。

  只是看見這具屍身的一剎那,朱千戶的臉色卻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這人是張北斗。」

  朱千戶深吸了一口氣,有些艱難地蹲下了身子:「鐵老弟,這人或許不是在這三個時辰之內才死的,而是死了有些時日了——上個月,玄宗外門首徒鄭南山身死,他是第一個死在白蛇手中的人,也導致了一眾與鄭南山相交莫逆的江湖青年才俊紛紛結伴出城搜索白蛇。只是白蛇卻也學聰明了不少,他從不找這些結伴而來的年輕俠客們,他只挑落單的人下手,並且這些人沒有一個人能夠回來。」

  他微微頓了頓,抬頭看著鐵悵苦笑道:「這些時日里,凌雲山死了一個,一簪山死了一個,六扇門死了仨,而玄宗也有一個人至今都未曾回到京城——這個人應當就是我們眼前的這人,玄宗外門三弟子,張北斗。」

  鐵悵沒有說話,因為他也發現了這具無頭屍身的身份有些不對勁。

  原因很簡單,他身上的玄宗弟子袍實在是太過明顯了。

  張北斗的名氣不小,雖然比不上鄭南山,但卻比起同為外門卻整日泡在藏經閣里的二師兄截然不同。他是個很爽快的人,並且出手也很大方,江湖上甚至流傳著他「小孟嘗」的名號——像玄宗這種講究清心寡欲的地方,張北斗自然是另類中的另類,他來到京城兩月不到便已與一眾江湖豪客與紈絝子弟打成了一片,甚至就連郭無鋒這樣的身份,對於張北斗這個名字都並不陌生。

  但他現在卻死了,死得無比凄慘。

  這個豪爽的玄宗外門弟子聽聞自己大師兄身死,腦子一熱便孤身衝出了城——所以以後他再也不會腦子一熱了,他的腦袋早已不知道飛去了何處。

  他的北斗七星幡就跌落在一旁,那面精鐵打造的鐵幡是他的得意武器。現在這面鐵幡也只剩下了一半,半截方正的鐵幡就這麼插在張北斗屍身的面前。

  那看上去很像一面墓碑,為鬼所立的墓碑。

  一片黑暗之中,一具無頭屍身依靠在一顆樹木旁,這樣的場景怎麼看都有些詭異,詭異到令人遍體發寒。

  「張北斗居然也死了。」

  鐵悵眯著眼睛,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道:「鄭南山一向自視甚高,他身死我倒是並不意外——朱老哥,說來你可能不信,鄭南山這廝小弟也有所了解,此人功夫雖然了得,但卻總是自以為天下第一。以他只性格,若是身處江湖之中,自然是最容易被人暗害身死的那種人。」

  朱千戶左右看了看,終於豁出去低聲道:「既然鐵老弟也這麼說,那老朱也就掏心窩子了——就像鐵老弟所說的那般,這姓鄭的身死,老朱是一點也不意外。但張北斗卻不同,此人除了略有些熱血上頭以外,絕不會如同鄭南山一般小覷天下英雄。換言之,鄭南山有可能會因為大意失手死在白蛇手下,但張北斗——嘿,此人絕不可能因為疏忽大意而死於非命!」

  朱千戶微微頓了頓,看著張北斗的屍體咬牙低聲道:「不過說一千道一萬,他身死於此不過只是小事,但有人敢在鐵龍雀的腦袋上拉屎——鐵老弟,說來也不怕你笑話,這事兒雖然看似只是一件江湖紛爭而已,但是這白蛇卻敢在鐵龍雀說過話了以後依然肆意妄為,那便已經不是一件江湖小事那麼簡單了,那是將我鐵龍雀的臉皮子扔在地上,然後再踩上了七八個來回!」

  他轉過頭盯著鐵悵,咬牙冷笑道:「既然老弟打算助老哥哥一臂之力,那老哥哥也就與老弟你推心置腹一番。你方才說,只要你我兄弟兩人聯手解決此事,保管老哥哥升官發財甚至能夠與龐鎮撫平起平坐——老弟,這話其實並不太對。」

  鐵悵揚了揚眉:「噢?」

  「不止是龐鎮撫。」

  朱千戶咧了咧嘴,臉上帶著幾分決然:「老弟,只要咱們倆能把這事兒處理得妥妥噹噹的,老哥哥我至少能爬到從三品的同知那個位置、成為樂大人真正的左膀右臂!」

  鐵悵深吸了一口氣,微笑著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做兄弟的只怕得下十二成的力、來助朱大哥一臂之力了。」

  他拋下這句話,便蹲下了身子,將臉湊到了無頭屍身的傷口處。

  他湊得實在太近,近到朱千戶看向他的目光簡直是又驚又疑,生怕他突然一伸舌頭舔一口那傷口處。

  只是當然,鐵悵還沒有喪心病狂到那個地步,所以他只是將臉湊得越來越近,目光之中的疑惑之色也越來越深。

  因為他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有意思到足以將自己此前所說的一切盡數推翻。

  「.……他不是死在這裡的。」

  在朱千戶第三次看向鐵悵時,鐵悵終於皺著眉頭開口了。他緩緩地蹲了下來,眯著眼睛仔細地打量著屍體上那道恐怖的傷口,目光裡帶著凝重的光彩。

  朱千戶微微愣了愣:「不是死在這裡的?那他的屍體,豈不是被人刻意搬到了這裡來?」

  「朱大哥所言不錯。」

  鐵悵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站起了身。他的目光之中閃動著凝重的光彩,語氣也有些陰沉:「有人把他搬到了這裡來,刻意讓他的屍體留在了這裡——換言之,他身死的時刻,決計不可能是這三個時辰之內!」

  風突然有些寒冷。

  冷得令朱千戶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忽然發現,這一切的背後,彷彿隱約還有著什麼不可見的東西,正在黑暗之中悄悄地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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