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 鐵悵的刀【二】
「我沒有想到，我居然有一天會和你一起行動。」
距離京城不到十里的官道之上，三匹駿馬正以驚人的速度穿行在官道之上的馬車之間，揚起一陣陣惱人的塵埃。一位被塵埃所侵襲的馬車主人有些惱怒從自己的馬車裡探出了頭來，只是當他看見前面的那幾道身影、或者說看清那幾道身影的穿著之後，便以更快的速度縮回了自己的馬車之中。
因為在那三匹駿馬之上，坐著一位鐵龍雀，以及一位青衫百騎。
雖然周圍的人們對自己投來了不滿的目光，但顯然這並不能令鐵悵產生任何減速的打算。他看著身旁面色冷峻的卓非凡，笑嘻嘻地道：「這是大帥的吩咐，還是你自己的想法？」
「兩者兼備。」
卓非凡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大帥想查清楚白蛇的真相，而我不喜歡當傻子。樂不憂想做什麼與我無關，但他想拿我當刀使，那便與我有關了。」
鐵悵微微拱手：「看不出來你還挺任性的。」
卓非凡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我喜歡。」
鐵悵笑了起來：「所以你背叛了鐵龍雀？」
卓非凡冷哼一聲：「沒有歸順，談何背叛。」
兩個人的話或許只有他們自己才聽得懂，至少第三匹馬上的陳鐵馬是半個字都沒聽懂。他有些無奈地回頭看著在駿馬旁發足狂奔的鐵大，驀然發現這或許才是自己最好的兄弟，因為只有它和自己一樣，根本聽不懂眼前的這兩個人在說些什麼。
京城到底是大魏最雄偉的城池，天下間的行商幾乎最後都會匯聚到這裡來，因此不論何時，京城的城門外都會排著長長的馬車隊，等待著軍士們查閱過自己的行商許可後放自己入城。但對於鐵龍雀和青衫百騎而言，在這裡排隊顯然是不合時宜也不合身份的，所以不論是卓非凡還是鐵悵，都毫無半點自覺地打馬從馬車之間穿梭了過去，他們幾乎是自然而然地將那個原本排在城門口的商人揮退到了一旁，然而就這麼施施然地在軍士們的行禮之中從城門口踏入了京城的大門。
「這就是青衫百騎啊，真是方便。」
騎著駿馬帶著兵刃踏入了京城大門的鐵悵嘖嘖稱嘆地回過了頭：「想我八街街吏多少也是個官，進京的時候卻要經過無數的手續，這可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陳鐵馬的嘴角微微抽了抽：「阿悵，你那八街街吏的官位恐怕也不比這幾位軍士高出多少。更何況就你平時那幅模樣，十個人里有九個都會把你當做上京趕考的書生。」
鐵悵瞭然地點了點頭，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銀色輕甲笑得無比開心：「人靠衣裝馬靠鞍，古人誠不欺我也——就我現在這身行頭，只怕去西大街上隨便走兩圈就能騙幾個姑娘投懷送抱了吧？」
卓非凡的嘴角微微扯了扯，面無表情地道：「怎麼安排。」
鐵悵輕輕地咳了咳，臉色漸漸恢復了嚴肅：「先回八街，既然我們的對手是鐵龍雀，甚至這還僅僅只是明面上的對手，那麼單靠我們三人顯然是遠遠不夠的——最基本的人手問題我們必須要優先解決，就像大帥說的那樣，我們需要幾把好刀。」
卓非凡輕輕點了點頭：「然後。」
「然後我需要去拜訪一位長輩。」
鐵悵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幾分無奈：「兩位夏侯家主曾經給了我許多幫助，這一次我們或許依然要麻煩一下他們。就是夏侯家的那位姑奶奶有些難纏，如果可能的話，卓兄，您或許需要幫我們先把那位小姑奶奶調開才行。」
卓非凡歪著腦袋想了想，點頭道：「不難，她也練劍，練劍就避不開我。」
鐵悵長鬆了一口氣，拱手笑道：「不錯，夏侯麗的劍法傳自傳說中的公孫大娘，對於自己的劍法一向頗有自信，前些時日她就想像卓兄討教一二了。若是有卓兄親自登門與她比劍，那女人必定會應邀前來。」
卓非凡輕輕地皺了皺眉：「公孫大娘？」
鐵悵點頭道：「劍舞那位。」
「劍舞是好劍法。」
卓非凡的目光中閃過了一絲光芒：「學了幾成？」
鐵悵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嘆息道：「她既然和卓越齊名，那能學到幾成也就不言而喻了。」
卓非凡臉上失望之色一閃而過，他點了點頭，然後便轉過了臉不再說話。
「阿悵，若是要回八街，我們可還得過八街外的鐵龍雀與鐵衣衛的那一關。」
陳鐵馬皺著眉頭想了想，壓低聲音道：「鐵衣衛只講規矩，沒有通關公文或者引渡人的情況下，縱使是六部尚書到了那兒他們也不會給面子；鐵龍雀則根本不會放我們通關，甚至我懷疑你此前遇見的那個姓仇的傢伙說不定已經蹲在八街外等我們自投羅網了。」
鐵悵笑了笑：「我們有引渡人。」
陳鐵馬頓時睜大了眼：「我為何不知道？」
「莫要忘了，我曾經是八街街吏，但我不可能永遠是八街街吏。」
鐵悵摸出了自己的摺扇，自然而然地將摺扇打開了來：「裴掌柜的裴氏商行能在八街里過得如此順風順水，鐵某人當初自然是出了不少的力的。眼下你我要回八街，只需要隨便找個裴氏商行的鋪面說清身份，他們便自然會安排人手帶我們入街。」
陳鐵馬長鬆了一口氣，笑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只是阿悵，你可想好了此行要帶哪些人出街？」
「大帥說了，我需要一柄戰場殺敵的長刀，一柄貼身護衛的短刀，一柄脫手而出的飛刀，與一柄出入宴席的儀仗刀。」
鐵悵唰地合攏了自己的摺扇，看著陳鐵馬微笑道：「三哥作為短刀自然是再合適不過，論及心思之慎密行事之穩重，其餘的兄弟們比起三哥似乎都要差了幾分。有三哥跟隨左右，小犬兒自然是再無後顧之憂；至於戰場殺敵、威風八面的長刀，方才就連大帥都知道我心目中的人選了，三哥自然是更清楚不過。」
陳鐵馬咂了咂嘴：「你真打算把幫主從八街裡帶出來？」
鐵悵揚了揚眉：「有何不可？」
「我倒是有些擔心天老幫會群龍無首。」
陳鐵馬想了想，終於苦笑道：「文四和夏六一個孤僻一個急躁，這兩人都不適合代領天老幫；左幺倒是不錯，但他做事卻又太過狠毒了些，我擔心天老幫會因此惹出大亂子。」
鐵悵笑了笑：「但我們還有卓越。」
聽到了卓越的名字，卓非凡便頓時回過了頭看向了他們的方向。但鐵悵卻並沒有看他，而是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陳鐵馬，微笑道：「天老幫不能再擴張下去了，現在我們需要的不是像我和小藺子這種做事風風火火的人，而是卓越那樣有些優柔寡斷的傢伙。我把左幺留在那裡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他需要一個輔佐他的助手，而左幺這種性子陰狠的人恰好能與他相輔相成。」
陳鐵馬看了鐵悵良久，終於苦笑道：「好吧，你是咱們的頭兒，你說了算——那麼飛刀和儀仗刀呢？你心中可有人選？」
「有。」
鐵悵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看著陳鐵馬緩緩地道：「儀仗刀暫且不提，但飛刀我卻已經選好了人選——說起來你可還記得，八街里有個與呼延叱一起前來的、叫藍三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