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各打五十大板
「至於第二個要求嘛……」
楚雲拖長著尾音,看了一眼旁邊的眾人。
韓遂、馬超甚至包括王平在內,除了楚雲與馬岱二人以外,其他在場之人,都識相地退了出去。
馬岱的神情有些慌張,他不知道,楚雲的第二個條件究竟是什麼,竟會嚴肅到需要其他人全部迴避的程度。
確認其他人都識相地離開,楚雲乾咳了一聲,向走立不安的馬岱笑眯眯地說道:「馬岱將軍,這第二個要求,我是希望你幫我除掉一個人。」
「什……敢問將軍,是什麼人……?」
馬岱有些惶恐,他想象不到,像楚雲這樣可怕的人,這普天之下,還有什麼人能讓他如此忌憚,想要除之而後快。
但他明白,自己和馬騰此次,都逃不開當一回劊子手的宿命了。
「此人是張魯之母盧氏,眼下就在祖厲城內。」
「什麼?!」
楚雲風輕雲淡的答覆,卻在馬岱的心中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對,對不起將軍,罪將方才太失態了……」
一時情不自禁地驚呼出聲,馬岱對自己的丟人之舉感到陣陣懊惱。
首先他根本沒想到張魯的母親居然尚在人間,更沒想到楚雲要殺的,竟然是她這樣一個婦人。
最讓馬岱費解的,是張魯的母親,為何會到祖厲城來?
很快,馬岱就反應過來,頓時明白為何先前叔父馬騰對張魯的求助,張魯會毫不猶豫地置之不理。
看樣子,張魯似乎早就攀上了楚雲這個高枝,哪裡還會肯向日漸衰落的馬騰出手相助?
可如果真是這樣,楚雲又為什麼要對張魯的母親出手?
一時間,馬岱那陷入瘋狂運轉的腦袋,險些宕機。
他實在想不通,楚云為何要將張魯的母親置之死地,卻又不願親自動手,反而要將這件事交到自己和馬騰手上。
但即便好奇心不斷地驅使著自己開口,馬岱還是強忍著沒有過問。
這也是馬岱的精明之處,身為武將,他當然不像那些謀士一樣精於算計,行事步步為營,但也稱得上處處小心。
不論楚雲是出於何種緣由想要置盧氏於死地,這對他們馬氏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對於馬岱而言,只要答應楚雲的條件,除掉盧氏,已經自己與馬騰岌岌可危的處境,就能得以擺脫。
在馬岱看來,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了。
「將軍的這第二個條件,罪將也替叔父答應了。」
沒有任何多餘的廢話,馬岱沒多想,就立刻答應下來。
霎時,楚雲不禁向馬岱投去讚許的眼神。
「你就不好奇,不想問問為什麼盧氏會在祖厲?為什麼我要殺她?為什麼不親自動手,反要你們出手?」
楚雲之所以這麼問馬岱,純粹是想知道馬岱是如何克制自己的好奇心的。
「罪將好奇,但罪將不想知道。」
馬岱頓了頓,把頭低得更深,繼續道:「罪將知道一個道理:很多事,知道的越少越好,現在罪將心中只想不辱使命,替叔父求得歸降朝廷的機會,只要將軍願意給罪將這個機會,其他的事,罪將只願上刀山下火海,替將軍鞍前馬後,出力賣力!」
「哈哈哈……」
楚雲大笑幾聲,點頭道:「好啊,想不到將軍年紀輕輕,卻能說出如此精闢之言,實屬難得。
不過馬岱將軍,這第二個條件,並非是要除掉盧氏這麼簡單,我把此事交給你做,就是不想走漏了風聲。」
「這……還請將軍示下……」
楚雲說得不夠完整,馬岱自然也是聽得一知半解。
「我的意思是,不要在祖厲城動手,待數日後,盧氏會帶著一批從漢中來的人馬離開祖厲,返回漢中。
我要你率領信得過的心腹,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偽裝成流寇、賊匪一類,與圖盧氏返回漢中的途中將其截殺。
此事,務必要做得乾淨利落,既不能留下尾巴,也不能走漏風聲!」
楚雲這麼安排,無非是想借刀殺人。
他不希望盧氏這種女人再活在人世間,否則以她的美貌精明,剛好合曹操的胃口,萬一找到機會跟曹操搭上,曹操為之所迷,後患無窮。
楚云為了杜絕隱患,自然要斬草除根,將盧氏除掉。
但盧氏的身份特殊,人家來者是客,又是以接近「朝貢」的名義帶著錢物來祖厲,如果楚雲不分青工皂白地讓手下一刀殺了盧氏,與張魯交惡不說,更要承受天下人的謾罵。
不止如此,就連曹操的名聲也要受到影響,那些整日看曹操不順眼的士人們,抓住這個話柄,還指不定要如何編排曹操呢。
所以,楚雲唯有借刀殺人,讓善於偽裝成賊寇亂匪所為的馬岱、馬騰來負責此事。
這樣一來,退一萬步來講,即便張魯有通天之能,一路抽絲剝繭查出殺害其母的真兇,也只能把復仇的矛頭對準馬騰、馬岱的頭上,也計不到楚雲、曹操身上。
楚雲倒是不懼張魯,但眼下諸葛亮、劉備、孫權等大敵尚未除滅,平白無故為了一個婦人跟張魯徹底翻臉交惡,實在是不值得。
但楚雲又不想放著盧氏這個隱患不予處理,所以最後才想出這麼一道兩全其美之策。
聽得楚雲的安排,馬岱心領神會,點頭道:「將軍放心吧,此事罪將願親自處理,定能讓將軍滿意!」
見馬岱領會了自己的意思,楚雲滿意地連連點頭,笑道:「很好,那你就趁早回去與壽成將軍商議吧,我這兩個條件他若是都同意,讓他記得早些將歸降的書信派人送來。
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只等他七日,七日之後,我若是收不到他的書信,他就等著我親自率軍前去高平城門之下『拜會』吧!」
楚雲赤裸裸的威脅,讓馬岱聽著不寒而慄。
「將軍放心,我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絕對不敢戲弄您啊!」
「那就最好不過了。」
——
待二人敲定諸多事宜后,楚雲親自送馬岱離開。
本來楚雲是想留馬岱參加即將開始的宴席,但馬岱一再堅持要儘快將消息送回高平,讓叔父馬騰得以安心,楚雲見他這也算是難得的一片孝心,就沒再強留他。
在離別之際,馬岱別有深意地看了馬超一眼,二人礙於身份,尚且不方便私下交流,但從雙方看待彼此的眼神,就能看出他們二人雖不是親兄弟,但也感情甚篤,相互關切。
目送馬岱離去以後,宴席終於開始。
這本就是為自漢中遠道而來的盧氏設立的接風洗塵之宴,盧氏自然也就成為了這場酒宴的焦點。
作為名義上的東道主,韓遂屢屢向盧氏噓寒問暖,大獻殷勤,哪怕得知盧氏的真實身份,他非但毫無反感避諱之意,反倒對盧氏興趣更濃。
「看樣子,這天地下喜歡熟女寡婦的,還真不只有叔父一人。」
見韓遂色眯眯地與盧氏一起推杯換盞的模樣,楚雲不禁在心中苦笑著調侃起來。
可惜啊,韓遂這次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現實至極的盧氏自以為即將藉助楚雲,攀上曹操這高高在上的枝頭,哪裡還肯屈身於韓遂之下?
若非她久經情場,深諳男人心事,還能強忍著曲意逢迎說幾句好話逗韓遂高興,此刻整個酒席只怕氣氛早就跌至冰點了。
盧氏一邊隨口應付著韓遂,一邊主動向楚雲賠著笑臉,參加宴席的其他將軍們見此情形,無不覺得滑稽。
見盧氏對自己的態度始終不溫不火,倒是對楚雲一直分外熱情,韓遂心中醋意大發,憋屈得很,又偏偏無可奈何。
直到宴席散去,眾將喝得滿臉通紅各自離去,就連盧氏也在漢中將士的護送下前往驛館休息,韓遂心情已失落至極,心中連連嘆息。
但韓遂怎麼也想不到,接下來等待他的消息,會讓他的心情比現在還要糟糕。
因為第二天,楚雲就私自召見韓遂,並與他談起關於他韓遂的封賞。
「將軍,此次魏王派您來涼州,拯救末將與危難之中,末將就是肝腦塗地,也難以回報魏王與將軍您的恩情!
眼下馬騰雖有意歸降,戰局將定,但平心而論,末將在此役中並未出多少力,且寸功未立,豈敢求什麼封賞?」
一進縣府,見周圍空無一人,唯有楚雲安坐在方桌旁,韓遂便恭敬地朝著楚雲行禮,將態度擺得很低,如是說道。
當然,他這麼說,本意上只不過是一番客套話。
在韓遂看來,此次逼迫馬騰投降就範,雖然他沒出多大力,但也算積極配合楚雲的戰術指揮,從來沒給楚雲拖過後腿,按理說就算得到些封賞,也是應該的。
況且,楚雲也確實有這個本事對他進行封賞,許諾的官爵地位,回頭楚雲見了曹操只需一句話,曹操應該就會答應。
一想到此處,韓遂這心裡就美滋滋的,感覺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楚雲的下一句話,彷彿直接將韓遂從天堂一巴掌拍下了地獄。
「將軍太過謙了,此役將軍既有功勞,亦有苦勞,我已決定,將在祖厲城的戰事細節告知魏王,請他老人家加封文約將軍為左將軍,請您帶著家小去鄴城坐享榮華富貴!」
楚雲的這番話,就像一顆重磅炸彈,在韓遂的心底里直接炸開了鍋!
同樣的四方將軍,一個「前將軍」已經許諾給了馬騰,現在楚雲又要藉此機會,收回劉備頭上的「后將軍」,而後把這個頭銜安置到韓遂的頭上。
韓遂裝了半天的孫子,本以為熬到馬騰戰敗,就能熬出頭!
不曾想到頭來,竟然還要與馬騰淪落到相同的下場!
恍然間,他已然明白了楚雲的用意。
涼州此次兵禍的起因,歸根結底是馬騰、韓遂二人在涼州根基太深,勢力過大,時間一長,二人之中有任何一人控制不住過度膨脹的野心,就必然會引起兵戈。
這一次是朝廷插手,楚雲親臨,才化解了戰事,令紛爭即將步入尾聲。
但如果楚雲只處置罪魁禍首馬騰,而放任他韓遂不管的。
誰能保證過個一年半載,失去馬騰制衡的韓遂,在修生養息之後,不會成長為下一個馬騰?
到那個時候,涼州本就沒有能與韓遂抗衡的軍閥,韓遂振臂一呼,要一統涼州,豈非易如反掌?
而楚雲站在曹氏集團的立場,是決計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
所以,楚雲真正目的,是將馬騰、韓遂這兩位在涼州勢力最強的大軍閥,全部逼離涼州的權力寶座,讓他們全部離開涼州,前往鄴城,頭上掛著四方將軍的虛職,提前開始退休頤養天年的生活。
隨著他們二人的離開,涼州軍閥們的關係將重新洗牌,也許會為了爭奪利益而產生一定程度的小摩擦,但絕不會影響到涼州內部大局的穩固,也不會給周邊郡縣或北方的羌氐任何可乘之機。
如此,涼州之事,對於楚雲來說,才算一個徹徹底底的結束。
想通之後,韓遂仰頭長嘆,分明心如刀絞,卻又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嚴格來說,楚雲的這一決定,對韓遂而言並不公平。
挑起戰端的是馬騰,韓遂只是被迫接招,可眼下,楚雲卻要不分青紅皂白,將二人「各打五十大板」。
但楚云為了從大局穩定上著想,與韓遂本就沒有過深私交的前提下,只能犧牲韓遂的個人感受,來成全大局了。
好在經過歲月的淬鍊,楚雲早已不是那個有些天真的少年,做起事來,比當初要果決得多。
他看向韓遂的眼神,沒有任何虧欠。
倒不如說,當初若非楚雲千里迢迢趕到涼州,韓遂此時說不準已成了馬騰的刀下亡魂。
韓遂這麼一想,自己也沒資格跟楚雲討價還價,只得悵然道:「末將……謝過車騎將軍!」
縱有千萬般不願,韓遂也知道,楚雲這個安排怕是早就決定好了,自己不服從也唯有死路一條。
既然抗爭無用,韓遂索性老實謝恩,能安享富貴活著,總比死在馬騰的手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