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琉璃

  果不其然，過了不一會的功夫，一個俏麗的身影就探頭探腦的走了過來。

  剛一看到我，韓果就發出一聲歡呼，雀躍的向我跑來。

  她換掉了剛才那身連衣裙，取而代之的是一件小襯衫搭配著一條八分牛仔褲。

  這一個擁抱差點把我推個跟頭。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哈哈……」

  看到她這麼開心的樣子，本來想責怪她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久沒見了，你怎麼來這學校了？」

  韓果滿臉的笑意，目不轉睛的盯著我。

  「還不是因為你！」

  我苦笑的瞟了她一眼：「你選的什麼專業？」

  「商！」

  「不是吧大姐！你跑一工科學校學商，腦子秀逗了吧？」

  她不甘示弱的看著我：「你這個中文系的還好意思說我，哼！」

  我想想也是，我腦子才是真的秀逗了。

  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爭論，我換了個話題。

  「這事你爸媽知道么？額……小姑奶奶，你不會瞞著他們吧！？」

  也不由得我不這麼想，這丫頭真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可謂膽大包天，肆意妄為。

  她撅了噘嘴。

  「他們當然知道。」

  「那他們能同意？」

  「肯定不同意呀！可是我想你啊！我就要來的。」

  「你這不是胡鬧么！」我還是忍不住抱怨道。

  誰知，聽我這麼一說，小丫頭的眼睛一下子就紅了。

  「我也不想胡鬧啊！可是……我越想忘記你，腦海中你的樣子就越清晰……」

  她的聲音逐漸變的哽咽。

  「人家也不想這樣的啊……可我就是喜歡你……我能怎麼辦？」

  看到她這樣子，我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嘆了口氣，摸著她的腦袋，語氣也緩和了許多。

  「你這個傢伙，你知不知道你媽媽不太喜歡我？你這麼做只會讓她更討厭我。」

  韓果順勢靠在了我懷裡，我甚至能感覺到她滴在我胸口上眼淚的溫度。

  「我不管，我已經離開了你兩年了，以後不管你在哪裡，我都要跟著你。」

  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這樣靜靜的聽她吸鼻子的聲音。

  良久，韓果才停止了啜泣，抬頭盯著我的眼睛，十分認真的問道：「秦墨，你說過的，等我有一天變的足夠優秀了，你就會重新跟我在一起，算不算話？」

  我不敢跟她灼灼的眼神對視，只好把目光移到禮堂窗戶所透出的燈火上。

  「果果……我們的差距太大了……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就算我們真的有一天在一起了，你媽媽會接受我么？她能接受我么？」

  「為什麼你總要想的那麼遠！」韓果的情緒有些激動。

  「兩個人之所以在一起就是因為快樂啊！以後的事情誰說得准！我都有勇氣跟你去面對，為什麼你還這樣畏畏縮縮！」

  「我……」

  我語塞了。

  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女孩這樣質問。

  沒錯，我不敢，我怕了。

  其實我的內心是自卑的。

  這種自卑從小時候爸媽離婚的時候就開始在我內心中萌芽了。

  因為沒有完整的家庭，所以我內心中比誰都渴望能有一個完整的家。

  比誰都希望能有一個愛我的人。

  但是那個人不是韓果。

  我不能因為自己的需要，去耽誤一個人的前程。

  韓果的未來絕對不可能止步在這所學校。

  更何況，我覺得我對她的感情並不是愛情。

  以前有個問題是：你會選一個自己愛的人結婚，還是一個愛自己的人？

  在這個選擇上，我沒有一點猶豫的選擇自己愛的人。

  如果不愛，為什麼要自私的去霸佔她的一切？

  「那些話……我騙你的，即使你變的很優秀，我也不會再回頭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韓果的身體一僵。

  然後她的眼淚就徹底決堤了。

  「你知不知道我這兩年付出了多少？」

  「為了變優秀，日復一日的學習，一天只睡五個小時……」

  「練鋼琴練的手指頭都被磨破，我咬著牙，忍著疼繼續彈……」

  「在英國，忍受著那些人對種族的歧視，有人沖我大喊『fuck Chinese people』的時候我害怕的頭都不敢抬……」

  「沒有人陪，我一直都是在孤軍奮戰，就是因為我一直惦記著你，我覺得你也正在像我一樣努力，為了我們的未來奮鬥……」

  「秦墨，你真的就這麼看不上我么？」

  「我……」

  看著她哭得梨花帶雨，還是狠下心，把頭別在了一邊。

  「既然你討厭我，那我就走！」

  韓果看我不想回答，終於再也忍不住，扭頭跑開了。

  這時我才回過頭，看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眼睛也逐漸模糊了。

  對不起……

  韓果離開以後，我坐在男生宿舍樓下，一支接著一支抽著煙。

  真的沒想到，我和她兩年後的第一次見面，會是以這種方式告終。

  我本以為她會在國外過的很開心，然後慢慢忘記我們兩個之間的一切，只會在以後的某個時間，某條街道上偶遇，然後互相寒暄。

  可是現實卻恰恰相反。

  那我為什麼不喜歡她呢？

  我又問了自己一遍。

  想來想去，還是因為我們家庭條件的差距，如果說她家條件不是這麼優越的話，我怎麼會不喜歡她。

  可是現實能改變么？

  不能！

  越想越心煩，頭髮也被我揉的亂糟糟的，我索性不再想了，起身回了宿舍。

  二黑他們看我面色不善的回來，也不敢多問。

  我爬到床上打開貼吧，發現學校的貼吧在迎新晚會後一下熱鬧了起來。

  其中一條就是韓果彈鋼琴的照片。

  發布者先是發了幾張照片，然後問：跪求這個女生的聯繫方式，手機號，微信均可！

  底下是一堆回帖。

  「樓主大大知道了麻煩告訴我一下，郵箱……」

  「集才華與美貌於一身的女神，新生最美，沒有之一！」

  「據說廣告學也有一個女神，是那種憂鬱美，她是高貴美，她倆不分伯仲！」

  「照片已下載，樓主辛苦了……」

  ……

  麻蛋！剪不斷理還亂！

  越看心裡越煩躁，剛才她哭得樣子越清晰，在腦海里揮之不去，我索性關了電腦，蒙頭而睡。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夢到了我們還小的時候。

  那時候韓果還不是現在這樣長長的披髮，她扎著馬尾，看著我胳膊上長長的傷口，眼中噙著淚水。

  「很疼吧？」

  我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沒事兒，小傷而已，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以後別對我那麼好，他們不敢把我怎麼樣的。」

  「你是我女朋友啊，不對你好對誰好？都說了沒關係的，我去學散打，以後誰敢找你麻煩，我就揍哭他們！」

  那一刻韓果眼睛中的難過是那麼真實，她從來都沒有這麼在乎過我呢……

  夢到小時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