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學費

  放飛自我瘋玩了幾天,但還是要回到現實生活中。為了減輕家裡的負擔,我決定打打零工。

  老姨夫給我找了個到建築隊干小工的活,單從體格來講我還算結實,這身板打架還可以,可干正八經的體力活兒,真不行。

  實在搬不動沙子水泥,老姨就在村裡給我找了個干農活的地方,就是鋤地里的草,一畝地十五塊錢,半個月我才鋤了十畝地,雖然瘦了兩圈,人比非洲人強不了不多,但拿到那150塊錢的時候,我還是無比高興的。

  這算我通過誠實勞動,賺到的第一筆報酬,人生的第一桶金。

  我還想和他們去採石場上干去,據說那裡給的錢多。老姨嫌都是重活,怕我影響身體,給我五百塊錢,就叫我回家了。

  分數終於下來了。數學92,語文108,英語58,文綜255,總分513,本科二批提檔分數線515,還是差了2分。

  這個成績對我來說已經屬於超水平發揮了。連班主任都表示了驚訝,覺得我英語再好點准能考個不錯的學校,現在說那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報志願的時候我還是任性的將第一志願填上了一所省內一所普通本科院校。看到報考指南上的學費卻發了愁,上高中都是父母東拼西湊借錢上完的,最低學費都得5000,貴一些的要八千、一萬,這麼多錢我到哪去找。

  報完志願,我和陳亮、三胖子、山本、齊天小聚了一下。我請的客,一下就花了50塊錢。錢這東西真是難賺,好花。

  三胖子家在下面鎮上的村裡,晚上沒法回去,住的我家。閑聊的時候他問我願不願和他「下」礦石去。

  我不明白里的勾當,就問三胖子什麼是下礦石。原來三胖子家村邊有一家大型鐵礦。

  村裡人沒事就去廢料台撿礦石賣錢。嫌來錢慢的,就去鐵礦的礦石堆直接偷,偷礦石就是三胖子所說的「下」礦石。聽到偷東西我有些猶豫,畢竟這是違法的。

  「大偉,你看礦石都漲到200元一噸了,一噸2000斤,一斤礦石就1毛錢,一塊就三、五十斤,這晚上怎麼也能整半噸。一天就是100啊!。」三胖子極力說服我。

  「不會被抓吧?」為了學費我鬆動了。

  「抓?你也不打聽打聽,誰不認識我三胖子,再說鐵礦是我們庄的誰抓啊,沒人抓,誰抓打誰。」三胖子自信的說。

  「那咱們怎麼進去?」我有點被說服了。

  「大門進,沒事兒,我爸是礦上的保安,礦上很多人都是我們庄的,再說拿他點礦石算什麼,楊大利那王八蛋在我們庄採礦,我給你算算,這一車20噸,一噸200塊錢,這一車就是4000塊錢,他一車才給村裡10塊錢,這一天得拉幾百車,你算吧,一天一百多萬,一年就是幾個億」。三胖子說的唾沫星子飛濺,言語間充滿了對楊大利的不滿和巨大財富的渴望。

  我徹底被說服了,幾個億我就別想了,我只需要掙幾千塊錢,減輕一下家裡的負擔。我認真考慮過不上大學了,可我心裡放不下河馬,再苦我也得堅持下去。

  第二天,我拿著干農活剩下的一百塊錢和三胖子動了身。先到的三胖子家所在的鎮子上,到了才知道,這裡雖不比縣城,但也十分熱鬧,飯店、ktv,連剛剛興起的超市都有。

  出門的時候太匆忙,什麼都沒帶。三胖子帶我到鎮上最大的一家超市採購日用品。

  「嚯,這裡比城裡的超市東西都全。」我不禁感嘆。

  「那是,這邊有錢人多了去了,很多都搬到北京去了,還有的出了國。」三胖子炫耀道。買完東西走的時候,三胖子偷偷的往褲襠里塞著東西。我問他是什麼,他神神秘秘的說保密。

  到了村裡,村口的一個大石頭上寫著梅家嶺,原來縣裡有名的梅家嶺鐵礦就在這。

  這是一個小山村,村子在山溝里,十分幽靜,半山腰雲霧縈繞,還真有點世外桃源的感覺。

  村東就一個巨大的廢料台,隱約能看見廢料台上有不少卡車在不停的作業,不斷的傾倒著選出的廢料。這番忙碌的景象與這裡的自然風光十分不和諧。

  進村后,看的出村裡並不太富裕。多是低矮的農家,到了三胖子家就很明顯了,他家的窗戶,還糊的是窗戶紙。

  我們兩個住的屋連窗戶紙都是破的,三胖子說夏天破屋涼快,這是哪門子邏輯。

  我問三胖子:「住外面不更涼快」。

  他狡猾的辯解道:「外面不是蚊子多嘛」。

  一天無事,我和三胖子就大眼瞪小眼的等著天黑。可夏季的太陽總是早起晚歸,一天的等待真是夠漫長的。

  我等的都快不耐煩時,天終於黑了。三胖子看著天色足夠暗了,就找了兩件他爸的保安服,他自己穿一件,叫我穿上一件。我問他穿這個幹嘛,他說萬一被發現了好脫身。

  我不禁的罵三胖子:「你不說沒人管嘛。」

  「叫你穿你就穿,哪那麼多廢話,我這叫未雨綢繆,決勝千里」。

  我沒說過三胖子,穿好就動身了。晚上出奇的黑,荒山上也沒路,走了半個小時也沒到地方。沒想到白天清晰可見的料台,真走起來這麼遠。

  我不停的問三胖子知不知道路:「不說走大門嗎?走這麼遠。」

  「我說了你就信,叫你死你死嗎?」現在我覺得三胖子有點不靠譜。

  我一直催問到沒到,三胖子突然發話:「別動,到了。」三胖子拉我匐下身指著前面晃動著光亮的地方說。我們匐著身子靠近,到了跟前,多在草叢的後面,三胖子把褲子里別的東西給我,我一摸居然是一把手槍。

  「哪來的槍啊?」說完我把槍推給了三胖子。

  「超市買的,沒事兒。」說完把槍又塞給我,我說這小子走的時候,鬼鬼祟祟的那,別說這把槍和真的一模一樣,還挺有分量,仿的六四式,一拉套筒,還能拉出真槍的動靜。

  「媽的,你這是要搶啊!不就點兒鐵礦石嘛。」

  「你懂什麼,嚇唬嚇唬他們,不就省的咱們撿了嘛。」

  「你還真他媽孫子。」沒等我說完,三胖子走到光亮跟前突然從草叢裡跳出去高喝:「都別動,派出所的,誰叫你們偷礦石的」。

  晃動的光亮先是停止了晃動,隨後一同照向三胖子,一個大號的探照燈打開了,瞬間一片場地被照的極亮。

  我在草叢后看見,山間這塊平坦的地方,得有男女老少百十來人,地上一堆堆放好礦石。

  這時一個老者拿一塊石頭夯向三胖子罵道:「好小子,敢嚇唬你二大爺。」

  緊跟著幾個小夥子也把石頭夯向三胖子。三胖子十分滑稽的東躲西躲,向老者喊:「二大爺,和你鬧著玩那,二哥,別夯我」。

  大伙兒,沒停手的意思,我拉著三胖子就跑,跑出去有兩里地。我不知道路,也不知道跑到的是什麼地方,找了一個山坑一屁股就坐下了。

  「你孫子出的好主意!」

  「唉,百密一疏啊!都認識我,我出去幹嘛,應該你上。」

  「孫子,還想害老子啊!叫我來你就沒安什麼好心吧?」

  「噓,別出聲。」三胖子警覺的按倒了我。

  「跑哪去了?」來了三個大漢,其中一個東北口音的大漢指揮另外兩個人扒拉著四周的草。

  借著三個人手電筒的光,隱約看見三個人沒人手上拿著一把砍刀。

  「大哥,這那」,聽到這話我們兩個都嚇壞了,以為被他們發現了。人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出來撿個礦石,都能遇到悍匪,真後悔和三胖子來下什麼礦石,可後悔已經晚了。

  匐在坑裡,我們兩個連大氣都不敢出,在我們兩個嚇的都有點哆嗦的時候,兩個大漢從草叢裡拽出一個人,二話沒說把人按倒在地。

  那個被稱為大哥人踩著人的腦袋說:「馬勒戈壁,別怪哥幾個手黑,有人花錢要你的命」。手電筒照向地上那個人,三胖子瞪大了眼睛嘴裡差點喊出了聲,我看他的口型是:二哥。

  三個持刀便捅地上的人,那人努力掙脫,好像受了傷沒掙動。三胖子突然把我推出了我們匍匐的小坑。

  我還沒從三個歹徒要殺人的驚駭中反映過來,就被三胖子推了出來,嚇的我差點坐地上。

  三胖子則在坑裡大喊了一聲:「警察,別動,你們被包圍了。」

  三個歹徒也都是老江湖並沒慌張,而是用手電筒照向我。我心裡罵了三胖子祖宗十八代,爺爺今天交代著了,慌亂中我摸到了腰上的假手槍,哆哆嗦嗦的掏出槍指著對方,心裡一直念叨著別過來別過來。

  兩個小弟看見我身上的保安服慌了神:「操!大哥,真是警察,有槍」。

  他們的大哥,定神看過來的時候,我慌亂的拉了一下套筒,咔咔上膛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顯得十分清脆。

  我正和他們僵持的時候,三胖子一個大石頭夯中了歹徒大哥的腦袋,從坑裡跳出來罵道:「操你媽,找你們好幾天了,報告所長他們手裡有刀,可以開槍,打死了白打。」

  我心裡咒罵,被你個傻逼害慘了,報告什麼所長,哪有所長,待會兒都找閻王爺報道了。

  三胖子這麼一罵還真管用,三個歹徒不知道我們有多少人,嚇的轉身就跑了。

  看到歹徒跑了,我急中生智喊了句:「別跑,同志們追啊!」,我假裝往前跑了幾步,腳一軟就坐地上了,一摸褲子都濕了,有汗也有尿啊!

  看著歹徒沒了影,三胖子趕緊把地上的人扶起來,著急的問:「二哥,沒事吧?」

  男子起來之後,發現他腿和胳膊上都受了刀傷。男子看見三胖子微弱的說:「是梅老六家的,二屁股吧?」

  「二哥,是我。」二屁股,三胖子還有這麼文雅的名字那。三胖子本命梅青山,挺高大威猛的名字,可長的胖乎乎的,圓臉笑起來十分猥瑣,因為像范偉而得名三胖子,不過比起二屁股這名字,還是遜色不少。

  聽到三胖子這別名,剛被嚇壞的我居然想笑。「別說了,趕緊走吧!」我提示兩個人。

  我們兩個扶著受傷的男子,好不容易到了三胖子家,已經是後半夜兩點多了。男子簡單包了一下傷口,幸虧都是皮外傷,剛才說話微弱也是累的,休息了一會兒有了精神,男子打電話叫人把他接走了。

  我問三胖子那人是誰,怎麼會有殺他。三胖子說:「我們庄的,叫梅江,家裡行二,他還有個大哥叫梅海,道上的人都叫他二哥」「道上人?咱們玩命救了個壞人。」

  說到這三胖子突然嚴肅起來和我說:「誰是壞人,二哥是好人,我上學的學費都是他幫我交的。村裡的大事小情只要有困難,二哥都出錢,絕對仗義。」

  「那怎麼混道上,雖說盜亦有道,還是壞人那」

  「你知道個屁,這幾年鐵礦火了,干這個,哪個沒幾個兄弟,二哥可不一樣,帶兄弟都是護著我們村裡。」

  經三胖子一說,我才知道。梅江不是什麼黑社會,楊大利鐵礦和鎮上的國有鐵礦的干選都是他的,因為人仗義,總為莊裡出頭,道上才傳有這麼一號人物,在這一帶十分有名。

  莊裡的人也都聽梅江的,梅江賺的錢很大一部分都分給了莊裡或是接濟困難的村民了。聽三胖子這麼一說,我心裡安生了不少。

  「什麼味啊?」三胖子提著鼻子聞了聞,壞了尿的褲子還沒脫那。

  想到這我抽了三胖子兩下,罵道:「孫子,把爺爺推出去,要真出什麼事兒,爺爺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哪能出事,您是警察,瞧警服、手槍,這裝備,什麼樣的歹徒不得叫你收拾了。」

  「馬勒戈壁,那仨兒孫子要不跑,今兒咱們都得交代了。」說道這我們兩個都是一陣后怕。做夢的時候,還夢到三個大漢又回來找我們了。

  早起我還問三胖子,三個歹徒看沒看見我們長什麼樣。三胖子說肯定沒看清,晚上那麼黑,肯定看不清,只看見保安服,肯定當成了警服嚇跑了。多虧了三胖子準備的這身本想黑吃黑,騙點礦石的保安服了。不過,我還是想,如果壞人不怕警服了,這個世界得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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