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燃魂之詩 第四章:千年風塵,一笑生花
千舟是從安哲家的沙發上醒來的,雖然安哲表示完全不建議兩人同床共枕,不過千舟還是以「哲學氛圍過於濃厚」而拒絕了。
昨日兩人一番交談后千舟發現雖然這個洋道士既中二還有點奇葩,不過的確正直而純粹。更何況「正義」幾乎是流淌在安卡家族血脈里的座右銘。
於是千舟便把自己遇上的事情告訴了他,當然略去了一些不便人知的細節。之後安哲偵探表示他一定要將這樣窮凶極惡的罪犯繩之以法。雖然千舟覺得高額的賞金佔了他熱情的很大一部分。
千舟洗了把臉,在安哲的呼嚕聲中離開了屋子,直奔芬恩教授的居所而去。
陰沉沉的天幕烏雲翻湧,時停時現的風將路邊的梧桐吹得嘩嘩作響,似乎大雨將至。
芬恩教授的房子是一座獨門獨院的三層小樓,方方正正,灰色的牆壁上爬著一片爬山虎,倒是有幾分幽趣。院子由於疏於打理,雜草已經沒過了千舟的小腿。
勘探的警察已經撤走,似乎是因為查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千舟走到紅木大門前,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把鑰匙。
看著鑰匙千舟微微垂下眼瞼,不讓眼中的哀色流出——千舟剛來雲都時芬恩教授曾收留過他一段時間,直到千舟領了工資才搬出去。但鑰匙芬恩教授一直沒有收回。
千舟走進門去,只見客廳的地上用白色的細線畫出了人形的輪廓——四周倒是沒見到什麼血跡,可能是警察在勘察后被打掃過。
一樓除了客廳,廚房外最大的就是書房,幾乎佔了一半的面積。其他地方都沒有什麼翻動的痕迹,唯有書房的書桌倒在了地上,窗戶的玻璃被撞了個粉碎。似乎有人急急忙忙從書房出去。
千舟揉了揉眉心,完全找不到任何頭緒。
格物研學會、浮士德,莫名其妙的殺手、芬恩教授的死……從一千年前到現在,從天災到凡人。這支離破碎的一個個線索宛若大霧中時隱時現的幽歌,不知遠近,不明詞句。
就在千舟苦苦思索時,灼熱的觸感從左臂開始蔓延,心臟鼓動,血液似乎化成了滾燙的熔岩。
千舟不禁悶哼出聲,半跪到了地上,心中暴戾與破壞的慾望不斷起伏。
怎麼回事?
「吱呀」這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是誰?這個時候來這裡?
來人的身影擋住了光線,千舟不禁抬頭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雙紫羅蘭色的眸子,眼底柔媚的波光宛若月光下一首雋永的詩。雪白的頭髮映著陽光,訴說著千年的風塵。一張宜嗔宜喜精緻的面龐卻是平靜如水。
歐若拉?
千舟感覺身上的異狀開始退去掙扎著站起身來:「你是有什麼事嗎?」
不知為何著少女千舟不自覺的放輕了聲音。
是愧疚嗎?千舟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因為自己只是寥寥幾筆,就讓一個少女這麼孤零零的醒來。想必她的心裡也是茫然而惶恐的吧。被人工製造出來,卻連自己的「父親」也沒見過一面,就這麼莫名其妙的繼承格物研學會的爛攤子。
少女眨了眨眼,眸光中泛起幾縷漣漪:「只是感覺到了,但應該不是。」
千舟被少女這沒頭沒尾的話弄的一頭霧水;「你感覺到了什麼?」
少女牽起千舟的左手。
千舟不禁愣了一下。少女的手柔軟而光滑,微微有一絲涼意讓人愛不釋手。
少女倒是沒有關心千舟的想法,捲起千舟的袖子說道:「就是這個。」
千舟低頭看去,那裡正是昨天手臂被殺手劃破的地方。可是傷口已經癒合,光滑的皮膚上勾畫著數根黑色線條。線條扭曲盤旋共同織成了一個醜陋的印記。
「這應該是血魂印。」少女輕聲開口,「『父親們』留給我的知識里有提到過。」
「血魂印?」
「這是血魂教團的造物。紋有這個印的人可以通過燃燒源質與血液來使用超凡力量,但他們並不是真正的超凡者。所以需要殺死他人來吞噬他人的源質與血液,保持收大於支。」
「而血魂印具有一定的傳染性,如果持有血魂印的人沒有把人殺死,那麼那個人也有一定幾率感染血魂印。」
「曾經血魂教團依此掀起了遍布一個國家的殺戮,後來他們被定義為邪教,為正神教會剿滅。」
「所以你感覺到的就是血魂印嗎?」千舟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殺死芬恩教授的人也有血魂印?」
「我不知道芬恩教授是誰,但這裡血魂印的氣息的確非常濃郁,幾乎蓋過了『鑰匙』的氣息。」少女似乎沒有保密的概念,把一個又一個的信息告訴了千舟。
「『鑰匙』又是什麼?」
「那是格物研學會的遺物,也是浮士德要找的東西。」
聽到少女提起千舟才想起了浮士德:「浮士德呢?」
少女搖搖頭:「他不敢過多的顯化,怕被龍脈感應到。我不喜歡他,而且『父親們』也告誡我浮士德不可信。」
「那『鑰匙』你還能感應到嗎?」千舟又問道。
少女依舊搖頭:「鑰匙在這裡放了至少有幾十年,我才能有所感覺。」
千舟眯起了眼,繁雜的線索似乎已經串起了一部分。
格物研學會的鑰匙不知怎麼到了芬恩教授的手上,然後有人殺死了芬恩教授取走了「鑰匙」。之後浮士德追尋血魂印在巷子里遇到了我,那麼那個殺手又是為什麼要殺我?
「你要小心。」少女打斷了千舟的沉思,「血魂印只要存在就會吸收源質與血液為養料,沒有補充的話,你撐不了幾天。」
千舟有些訝異,這似乎是少女第一次主動說話。不過轉而千舟就被少女的話吸引了注意。
自己為了生存真的要奪取別人的生命嗎?
千舟忽的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這才想起自己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於是千舟抬起頭向少女發出邀請:「要一起吃些東西嗎?」
片刻后,兩人坐在一家茶樓里。
看著滿桌的事物少女似乎恍然大悟一般:「你是不是想追我?」
聽到這句話千舟差點被嘴裡的小籠包嗆死,連忙喝了兩口茶:「你從哪聽來的?」
少女眨了眨眼,如水晶閃爍:「『父親們』留下的知識里說的——如果有男性單獨約你出來就是想追你,十有八九心懷不軌,要多小心。」
「不,這只是朋友單純的交往。」
「朋友?是那種表面友好,然後為了利益隨時會在背後捅刀的人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少女灼灼的目光一直盯在千舟臉上。
千舟看向少女的眼睛,那並不是玩笑。少女的眼神認真無比,目光中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恐懼。
千舟忽然想起了馬爾克斯的話「當父母在的時候你與死亡間隔著一層墊子;當父母死後,你就直接坐在了死亡上。」
少女當然沒有父母,也沒有童年,被製造出來就是這樣。理所當然,沒有墊子的緩衝,這個世界不管好的壞的就這麼直挺挺的撞向少女,把她撞的遍體鱗傷。對於這個陌生的世界少女自然是好奇而恐懼的。
想到這裡千舟的神色柔和了下來,握住少女有些顫抖的手,看著少女認真道:「我並不會傷害你,我說的朋友是互幫互助,共同行走,絕對不會拋棄彼此,傷害彼此的人。」
少女有些慌亂的抽回手去,臉上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紅暈,糯糯的說道:「可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千舟露出微笑:「我叫千舟,『千舟競渡』的千舟。現在我們是朋友了,所以請你鼓起勇氣,好好看看這個世界——雖然她既不溫柔也不正確,可是總有那麼幾分美好能讓人流連忘返。」
「嗯。」少女抬起頭,眼中水波微漾,一笑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