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聲喟歎罷了

  半躺的懷抱裏的溫度抵不過此人周身冒出的殺氣，熾烈的溫度早散了，讓墨雪身體一僵，卻見他突的一把將她推開，力氣用得剛剛好，讓她微微一個趄趔，卻不致摔倒。 “很好，知道我給你下了毒，這一個月就要作為一個妻子好好表現。”焚夜說完，停了停，眼睛閉了又睜開，極是忍耐的模樣，“你表現得好，毒發前我自會把解藥給你。”說完，雲袖一揮，雙手又是自負背在身後，大步邁了出去。 墨雪站在原地，對他這陰陽怪氣的脾氣實在毫無辦法。之前她答應鑄長刀時，焚夜防她從中作怪，親自用一個長吻給她下了月蝕。這次下山，他這一吻，定也是為了防她在山下有異常舉動又借機下了毒。想到這一層時，心中說不上刺痛，卻也像被人隔空打了一拳，就算沒打到身上，還是能依照那出手勁道，想像出暗暗鈍痛。 偏偏他吻她時，動作舉止處處都是溫情，一向冷若冰霜的眉眼裏，冰霜都化開成了溫水，可以將她溺死在其中似的，讓她忍不住挑開話，等他直接撕破了溫柔的假象，用那樣無情的模樣對她，她才能提醒自己，不能再深陷其中。 墨雪抿嘴，笑得比黃蓮還苦。就聽見門口傳來淡霜的聲音：“夫人，熱水來了。” “外麵冷小心著涼，”墨雪邊說邊看她，卻見她的肩膀又是一抖，手中的銅盆都像拿不住了，便擺出命令的味道：“你拿進來吧。” 淡霜將盆放到盆架上，又拿著搭在盆沿的毛巾，在熱水中泡了泡，拎起來，用雙手絞幹水，攤開晃了晃，才捧到墨雪跟前，彎腰，低眉，雙手高於額頭，服伺人的動作絲毫不差之前在墨府見著的那些，恭敬到生硬。 墨雪沒拿毛巾，而是抓住了淡霜沒放下去的手，一手推開她遮著淤痕的長袖，再拿過她手中的毛巾，隻手疊成長條，裹住她的手腕。墨雪的動作輕得不能再輕，淡霜卻動也不敢動，背像受驚的貓一樣彎直，僵硬到像她隻再輕輕用力，就會斷了似的。 “這是怎麽回事？”墨雪問她，淡霜頭搖得像拔浪鼓。她知道自己問，她也肯定不會說，卻想起焚夜之前說過的雅園，便試探著說道：“你在雅園裏是服伺哪個人？” 她不提還好，一提，淡霜全身又抖了起來，活像是被戳到了死穴的人，在垂死掙紮。墨雪一見，心裏泛起的情緒不見一點幸災樂禍，全是說不出的澀味，便拍拍淡霜的手背，“你不用答我，我隻是隨口問問。” 等到淡霜終於慢慢平複，她便吩咐道：“你先下去休息吧，等到我有事再叫人傳你。”淡霜一聽，如聽大赦般，邊忍著一絲微抖邊連連低著頭後退，退到高高門檻處，才抬腳出了門。墨雪不禁想是不是等她看不見的地方，淡霜也是這般緊張發抖，活像是受盡了苦楚淩辱，丫環的本份被印在了骨子裏，時刻提著她要遵規蹈律。 雅園裏究竟住著何人，一向愛在耳邊叨嘮東家長西家短，快刀門裏裏外外陳芝麻爛穀子的事的蕭兒都沒提及過。焚夜說裏麵圈養著美人，墨雪知他話裏半真半假，隻是不知道這美人倒底是焚夜拿來做何用罷了。 墨雪望著門口不遠的梅樹，點點桃粉，極是惹人愛的顏色，在白雪中更顯脆弱嬌豔，心思卻像是層層加厚的小雪，慢慢累積在了某處，快要鬱積成冰。 焚夜，我們已是夫妻，我說過你是我的天，還要怎樣，你才會有半點信我。一聲喟然長歎，幽幽彌漫室內，卻是細不可聞，如同沒落火中的小雪，瞬間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