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隋陳 第五十八章 雨夜
松陽城牆大約高五米，百姓們哄鬧著進城的時候，把門口疏於操練的官兵都給衝散，直到現在，才勉勉強強聚起來，把高約三米的大門給關上。
幾個士兵在新來的伍長催促下冒著傾盆大雨走上城頭，要防備隋軍趁雨勢突襲，不過到了城頭上的士兵們，也沒有就站在女牆後面看守，而是撐起一塊厚油布，躲在油布下面避雨。
「新來的真是找事，隋軍這種天就不休息？就突襲？咱們這松陽城值當么？」正舉著油布的士兵開口不屑，似乎很看不起那新來伍長一樣。
「害，聽說是王子殿下派來鍍金的高官子弟，就是過來混天的不好好混天，什麼玩意兒。」另一邊的士兵也嗤笑著。
「聽說他的媳婦是真的好看啊……」邊緣的士兵一開口，幾個大頭兵都調笑了起來。
忽然離城外比較近的一個人愣住了，慢慢挪出耳朵到油布外面？
「你瘋了？」
「不是，我好像聽見有人叫門？」那士兵轉頭回來，說話聲音有些害怕。
有幾個人突然警惕起來，打算站起，可是看看周圍沒有一個人站起，只好繼續蹲坐著。
「算了吧，隋人來就來吧，說不定成了大隋土地還能過得好一點。」
「就是就是……」
……
楊明又一次拍打城門無果，看看身後的江玲兒楊長林他們，王德因為消耗太大已經收回到蒲慶齡體內修養，能打開城門的只有楊明一個人了。
楊明嘆了口氣，實在無奈地把手按在龍王刀刀柄上，凝神聚氣一秒左右。刀鋒紅芒一閃，整座城門就這樣崩塌。
城牆上的士兵渾身顫抖幾下，只覺得有什麼東西砸到地上的聲音，整個城牆都像是晃動了一下，面前很遠處的泥地都激起無數水浪泥點。
「什麼情況？」
「你下去看看？」
「那算了吧……」
多半個時辰后，才有人發現，整個東城門都已經完全損壞，兩扇實木內心銅皮包裹的門子都掉在地上。兩道馬車軲轆滾過的泥印，再往城中，則被踩的無影無蹤。
此時的楊明，已經牽著馬車到了城中一家尚未住滿的客棧中，而在路上的裴瑜已經把所有東西用油紙包了扔在一處雨地里，眾人相遇以後裴瑜忙攙起楊明一起去了醫館。
當楊明到了客棧，把所有人都又扶又攙地帶到樓上，再到馬車上拿東西的時候自己都忍不了這馬車了。
前頂棚被阿福砸碎，整個馬車頂都朝前面傾斜，一邊的車輪都斷了幾根輪軸，車后的小門整個的碎裂了，滿車泥土，就像剛剛發掘的古物。一旁的店小二喂馬都繞著這車走。
楊明厚起臉皮，如芒在背地把所有東西都帶上，回了自己和阿福的房間。
「你好些了嗎？」楊明推開大門，一進來看見阿福已經脫了衣服，坐在浴桶里，甚至還長出一口氣。
楊明頓時滿頭黑線，這真的是剛才自己扶著他還一直吐血的那貨？
「呦，你來了？」阿福睜開眼睛，透過水霧看見楊明走了進來，伸手打了個招呼。
「呦你個頭哦，你這是怎麼回事？剛剛不還吐血呢你？現在就自己泡上澡了？你哪兒來的熱水啊你。」
「應該是隔壁要的，我給他偷偷倒我這桶裡面了……」
「阿福啊，你這算是偷竊啊你明白嗎？好歹你曾經還是個當兵的呢你，就這點覺悟？說真的我看不起你……」
「我給你，玲兒，橙子都搶了。」
「那我也泡上。」楊明聞聽此言，心裡有些舒坦，迅速脫掉衣服往一旁冒著熱氣的浴桶里一跳。
那天，客棧的夥計應該挨了不少罵……
「也不知道長林怎麼樣了。」楊明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右臂懸在水外，感受了一下紅繩綁著的內丹，仍然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還在往自己體內輸送能量。
「應該沒事，來的時候王將軍抽空看了一眼，說只是力竭以及一些皮肉之苦，有真氣在身以後連點後遺症也不會有。」
「這樣的話……倒還好，那也不用去接他了，你怎麼樣了呢？」
「我也還行，王將軍臨走前手在我身體裡面撥弄一下，似乎我之前只是有些氣血逆行，現在沒問題了，甚至感覺自己體力更多了一些。」
「這是錯覺，是你剛才氣血太旺盛了產生的錯覺，一般人突然竭力之後也會有這種感覺……」楊明上輩子賣過跟這有關的藥物，因此就侃侃而談，直到自己累了，阿福也不怎麼說話了，兩人就那樣躺在桶壁上，一言不發，靜靜的聽著窗外雨滴打在地面上，打在屋頂上，打在樹葉上的各種聲音。
又過一會兒，熱水漸漸轉涼，楊明從浴桶中跳出，體內真氣飛速運轉一周，人還未落地，身上水已經徹底幹了。
楊明打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身還算乾淨的衣服床上，看著還在泡的阿福說道：「泡的時間太長了對身體也不好啊，慢慢水涼了反而傷身體。」
阿福輕微點了點頭，也站了出來，找了快毛巾，手忙腳亂地看了看楊明。
嗯，確認過眼神，是羨慕……
穿好衣物以後天已經慢慢黑了下來，即便是之前的陰天也不曾如此黑暗，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一個稍有些沉重不過也算是自由走動著的，另一個稍有些輕卻像是被人拖著一樣。
「他們回來了。」楊明說著打開了房門，果然，裴瑜和楊長林已經走到了走廊里，楊明趕緊走過去扶住楊長林，又讓阿福快去找夥計燒水做飯。
把楊長林輕輕放在床上，再看看他，雙臂上應該已經做過了針灸，一些地方用結實的布繃住，嘴裡有一股藥味。
「真是命大啊，這都沒讓楊建給我弄死。」楊長林眼神空洞，嘴裡發出一句似乎感慨似乎陳述的話。
「說的好像你倒是想讓他弄死你一樣。」楊明先倒了杯水給他餵了些，清一清嘴裡的藥味，又倒滿水杯，才讓他喝下了一杯水。
「我就是覺得，雖然知道他會來殺我，不過因為雲秋痕，我還以為來的江湖宗師們也不會對我下殺手。今天這魏凌算是給我長見識了。一刀接一刀，他哪裡是要殺我一個，他就是純粹有殺心要多殺幾個。」
「不管怎樣，今日的事主要還是我錯了，我佔大頭，今後大家還是盡量都在一起，少分開，我只想著這樣走得快，完全沒有想過這樣容易碰見來追殺你的刺客。」裴瑜有些內疚，應該是因為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肩上，此時出了事，大概除了本身受傷的幾位也就裴瑜最難受了。
「好了，裴兄你也不要太難受，你要這麼說起來今天的事還是得怪楊長林……」楊明摟過裴瑜的肩頭，說著說著就覺得有殺氣，果然楊長林盯著自己。
「好了好了，你別管他，你聽我說，他都那樣了他還能起來打我一頓不成？如果不是……我*你踢我，你再踢，再踢我要打人了啊……」
……
陳國，小王村。
小王村是一個依靠著一座小小山脈的村子，坐落在合城西邊，村子里有住戶二三百戶，整體都是在山上居住，從山腳到半山腰，一家又一家的小土房子蓋在平緩的地帶。最上面是原先村子的房子，蓋有三層，異常豪華，除了大小以及一些園林精緻以外。與城市中富商豪族的房屋都沒有差異。
可是村子已經死了……打更的更夫老劉心裡想著，只覺得無邊無際的黑夜更加恐怖。
到了小王村，雨下的已經不是很大，不過依山而建就註定了村子害怕哪怕只有一點點的小雨，不過對於現在的村民來說，哪怕就是瓢潑大雨，就是泥石流，也沒比山上那個存在要恐怖一些。
老劉聽見村子東邊傳來慘叫聲，就知道那六七個年輕人逃跑的計劃失敗了。
一切的不幸都是打三天以前開始的，從一伙人上山開始的，那之前村子里雖然有過腌臢，有過不雅，有過任何樣子的不好事情，可村子里的人至少能活。
那天那伙人裡面一個開口的，見了村長就直言要了半山腰那座房子，把村子里全部的女人都送到房子裡面。
村長能當三五十年村長，自然也不是易於之輩，一身老黑皮虯結起來，甚至不會輸給村子裡面幹活最捨得下力的小伙。
那天村長操起鋤頭就上，大鋤頭掄起來就像掄木棍一樣，看起來一點也不費力。
然後村長就死了，那說話的都沒怎麼動，是村長一鋤頭打在他頭旁邊，被他拿手擋了一下，然後村長的手就碎了。
緊接著從後面飛出來一根鐵棍，砸爆了村長的頭。
村長几個子侄就在後面壓陣，還沒有上來，就被看不清的東西打死一片。
就像空氣里有一把無形的刀。
老劉又顫抖一下，風吹過他所在的牆角，他只好又走了出去。
半山腰那座小樓里，似乎又傳來了女人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