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老辣
桂東鳴示意左護衛長,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左護衛長跨步而出,指了指地上的顏平:「卑職已詢問過貝姑娘,據貝姑娘所說,當時她正與好友蘇小雙一同往回走,但此人突然出現,打昏了蘇姑娘,將貝姑娘抓入了苑內……」
這個說法與蘇小雙一致,後者更是當眾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結合兩位當事人的證詞,再看顏平一聲不吭,也不辯解的樣子,王日博怒急攻心:「夢音,這禽獸雖是你的人,但犯下這等事,我希望你別偏袒他,否則難以向受害者交代。」
江夢音聽得秀眉蹙起,他和王日博很熟悉,當然聽出對方口中的受害者,可不僅僅指代貝若蘭,更包括了王日泰,還有整個王家。
對方其實透露了更深一層的意思,不管顏平出於什麼原因,事是顏平做的,那麼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
一句話幾乎就判定了顏平的死局,而王日泰等人都沒有表態,顯然是默認了。
對於王家來說,今日的臉已經丟得夠大了,尤其是王日泰,不可能像個匹夫般跳出來毆打顏平,這不是世家大族的風範,傳出去只會讓人笑話。
但江夢音情願王日泰魯莽一點,粗俗一點,也好過這樣輕易就定了顏平的死刑。
畢竟是自己的人,江夢音就揚聲道:「顏平的為人我很了解,絕非好色之徒,更不會愚蠢到在這種地方,干出這種事來。
諸位不妨想想,顏平為何擊昏了小雙后,就把她扔在原地不管,就不怕被路過的人發現?小雙,你能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嗎?」
江夢音在圈子裡的地位一向很高,兼且熱情爽朗,人緣極佳。蘇小雙依言回想起來,喃喃道:「好像確實不太對勁,當時這個人,似乎很急躁,神情也很不對勁。」
左護衛長嗤笑道:「能有什麼不對勁,我早已檢查過,他身上並沒有中毒的徵兆。興許是他見貝姑娘貌美,遂心生歹意……」
「可笑!」宋雨湖在人群中喊道:「我不知道貝姑娘長什麼樣,但我家城主的容貌,諸位瞧得一清二楚。顏平在城主面前都是循規蹈矩,沒有任何失態。連城主都如此,我不信這世上有哪個女人能讓顏平干出這種事!」
左護衛長目光冰冷,掃了宋雨湖一眼,淡淡道:「事實俱在,還有什麼好辯解的?」
江夢音走到顏平面前:「顏平,到底出了何事?我相信你不是這種人,現在只有把真相說出來,才能還貝姑娘和你自己一個公道。我想你也不希望兇手逍遙法外,你們卻為此而受罪吧?」
顏平絕望麻木的神情,鬆動了幾分,張張嘴,卻不知該怎麼說。他能告訴江夢音,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慾念大作,然後干出了禽獸不如的事嗎?
他甚至懷疑,是自己修鍊太猛,也許身體出了什麼問題,才會釀成今日的苦果。否則沒有人對他下手,怎會發生這種事?
有些話,實在不知從何說起,說出來也只會讓人笑話,這才是顏平自始至終不吭聲的原因。
但他感激江夢音的挺身而出,遂平聲道:「我從竹林走過,不知為何,身體異常,難以控制,就有了之後的事。」
「哈哈哈,身體異常,難以控制?這簡直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駱琥狂笑不止,數月前敗給玉照城所受的屈辱,像是找到了發泄口,心中暢快無比。
金慧也冷笑:「但凡作姦犯科的人,哪個不是難以控制?照這個說法,誰都沒錯,錯的是他們的身體。」
還有另外兩位世家子,也是極盡嘲諷之能事,唯獨麥天傑不發一言。至於劉友孝,因為脈礦之爭的潰敗,已經被貶為普通修士,並未來藍雪城。
江夢音不理四周的聲音,問向顏平:「在此期間,可曾遇見過什麼人?」
顏平想了想,答道:「當時撞上了桂東棠,馬空羽,錢巧巧和葉旭歡。」
聽到這話,江家派系的人臉色齊齊一變,大多數人都看出顏平是被人做了手腳,卻苦於找不出線索。現在聽他一說,陷害者的身份似乎呼之欲出了。
而童家派系的人則紛紛尋找桂東棠,馬空羽四人。
恰好就在此時,桂東棠返回了人群外圍,就喊冤道:「桂某確實見過你,不過沒對你做任何事,你就算想誣陷,也該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當時你們都聊了什麼?」江夢音美眸大亮,詢問顏平。
顏平便把當時的對話複述了一遍,雖無法做到字字正確,但大體意思能夠把握。
桂東棠譏笑道:「聽到了吧?桂某沒做任何事,連他自己都承認了,江夢音,你別想把污水潑在我身上!」
江夢音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閨中弱質,聞言反擊道:「我從頭到尾都沒說是你,你那麼激動幹什麼,做賊心虛嗎?
別把大家當傻子,顏平或許不知道,但在場的人都清楚,有些毒藥可用法力揮發。當時你故意拖著顏平,我看八成就是在設陷阱害他!」
此話一出,原本倍感煎熬的顏平,驟然睜開了雙眼。
桂東棠指著江夢音,大喊道:「無憑無據,顛倒黑白,為了替你手下脫罪,你這賤女人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住口!」
「姓桂的,你再犬吠試試!」
「桂東棠,閉上你的臭嘴!」
第一句是陶鈴喊出的,後面則是江家派系的一些年輕人。論身份,江夢音是這個團體的中心人物之一,豈容對面污衊?
兩方的年輕人當場吵了起來,眼見有大打出手的趨勢,桂東鳴沉喝道:「都給本州主住口。事實真相如何,本州主自會查個一清二楚。
來人,除了貝姑娘外,將一干涉事人等全部押入牢中,嚴加審問,沒有本州主的命令,任何人不許見。」
兩名護衛長一揮手,護衛們一哄而上,有人拖起了地上的顏平,拽著他的頭髮,以極其蠻橫的方式將其帶走。
鍾雪咬牙握刀,手卻被宋雨湖按住。穆勝男上前一步,拳頭緊握不放,耳邊傳來陶鈴的警告,讓她不要亂來,否則只會害了顏平。
另一部分護衛,則將桂東棠,馬空羽,錢巧巧和葉旭歡四人圍住。桂東棠早就得到了張園的提醒,也不驚慌,一臉淡定地被押解了下去。
桂東鳴看向神情陰冷的貝憲,嘆息道:「貝果尉,貝夫人,在府內發生這種事,本州主很慚愧。但目前最重要的是穩住貝姑娘,有勞你們了。」
抬了抬下巴,示意把守玄碧苑的護衛們讓開。
貝憲夫婦不發一言,轉身進了玄碧苑。不一會兒,便響起了貝夫人壓抑的哭聲,還有另一道更年輕悅耳的啜泣聲。
人群並未散去,因為沈星河站了出來,對桂東鳴說道:「州主,如今真相未明,任何可能性都存在,若顏平是被人陷害,那麼證明府內必有人作亂。
所有護衛和牢衛,都值得警惕,若是封閉式審訊,只怕多有不妥,就算查出所謂的真相,也不能服眾。
卑職建議,每次審訊時,最好都有值得信任的旁人在場,也免得今後再惹出什麼風波,州主意見如下?」
桂東鳴的眼睛微微眯起,沈星河的話聽著很平和,可實際上卻暗藏鋒芒。對方分明是警告自己,如果不放江家派系的人旁聽,江家派系便不認結果,到時惹出什麼事,那就別怪他!
對方的挑釁,桂東鳴當然不怕,但眼下他來藍雪州不到一年,很多事情還需要熟悉,局勢需以穩為主。
另外,對方的提議合情合理,他童家派系照樣也能派人進去。若是不答應,只會顯得自己心虛,給對方發難的借口,一些事難免陷入被動。
這個沈星河,不愧是江家派系在藍雪州的領軍人物。
桂東鳴的眼底深處掠過寒芒,思忖片刻,點頭笑道:「沈果尉言之有理。」
哪知沈星河並未退下,又朝巡天使董文拱手:「董統領,為防有些人心懷叵測,還請巡天監主持此事,也能確保公平公正。」
董文一襲輥金邊的白衣,胸口綉著交叉刀劍,標準的巡天監服飾,看了一場好戲的他,聞言點頭:「沈果尉放心,先前你傳音給董某,希望董某派人把守州主府,董某已經吩咐下去。至少在我巡天監插手之後,沒人能離開州主府。」
話音落下,立刻在童家派系中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很多人面顯怒色。就連桂東鳴,都再一次深深看向沈星河。
所有人都低估了對方,沒想到這傢伙玩了這一手。
需知巡天監獨立在各州各城之外,由仙宮直接管轄,哪怕是州主也沒權利命令巡天監。藍雪州雖是江家與童家的戰場,巡天監中也有兩家的人,但董文卻是純正的仙宮黨。
這也是兩家與仙宮的默契,巡天監是仙宮的耳目,如果連頭領都被兩家籠絡了,等於踩了仙宮的底線,仙宮豈會不做出反擊?
說白了,眼下的局勢也是仙宮想看到的。
巡天監獨立在外,就看著兩家廝殺,只要兩家別侵犯仙宮的絕對威嚴,別公然違反仙律,隨便你們怎麼殺,還能讓你們彼此消耗,何樂而不為?
兩家也明白這一點,可又無法捨棄藍雪州這塊地盤,這才出現了老一輩大部分退出,由年輕一輩上場打擂的約定。
沈星河讓巡天監介入此事,一定程度上,壓縮了桂東鳴藉助主場之便,操控事情走向的空間,不可謂不老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