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強詞奪理
越來越近，衛紫媛的心情反倒平靜了下來。
她怔怔的看著前面兒，那人一襲白衣，滿頭青絲僅用一支玉簪挽住，有一縷從旁傾斜，由肩滑落至胸前。他皮膚很白，然而卻是那種病態的白。十指修長，手握一支玉簫，指尖微動，緩緩吹奏出音質漫漫。
他就那般站在那裡，清雅出塵，如畫中走來。
衛紫媛在一旁看著，也不叫他，他也似並未察覺有人到來，依舊閉著眼睛，清雋溫潤的面上流露著一絲陶醉，在他的上方有一群五彩斑斕的鳥兒，似是隨著他的音樂偏偏飛舞。
一曲終了，漸散，鳥兒飛走了，他卻還是閉著眼，陶醉其中。衛紫媛也只覺耳邊似是餘音裊裊。一時，兩人無話，只于山間晚風呼呼。
「姑娘，有何事？」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出聲，打破這無言寂靜。
衛紫媛一怔，接而不由微惱，她竟然中了這傢伙的道，怔入迷了！
「你是誰？」衛紫媛聲音帶著微怒，答非所問：「為何要在這村裡來？！」
她其實還想問，上次，是不是也是他，風華園的老鴉？如果是，那麼他背後的主人又是誰？會不會是那人知道自己在這裡，所以派了人來？
想著，衛紫媛心裡又不禁有點兒害怕，他，不會是來殺她的吧？！
然而，他的反應卻出乎衛紫媛所料，只聞他聲音略微尖銳，卻並不顯難聽，慢悠悠兒的，似是自問自答：「我是誰？」一聲自嘲般的輕笑。
他轉頭睜開眼看著衛紫媛，一雙透著琉璃色澤的眸子微微流轉：「鄙人不才，姑娘喚我雲凡即可。」他說著，微微笑著點頭。
雲凡？果然是笙歌口中的那個人！
衛紫媛盯著他，看見他那一雙泛著琉璃色的眸子，瞳孔不由微微一縮，脫口而出：「你是南疆之人？」
「哦？」雲凡聽罷，不由微微一笑，那雙琉璃眸子越發光華璀璨：「姑娘何以見得？」
「你……」衛紫媛微噎，卻還是強硬道：「史料有記，天下人眸色唯黑亮，獨南疆生有異色，所以……」
「所以，姑娘便認為雲凡乃南疆之人？」衛紫媛話還未說完，雲凡便笑著打斷她：「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姑娘何以以一丘之貉來判世界大千呢？」
「但……」話雖是這麼說：「那你以音惑人又有何目的？」雖雲凡句句在理，衛紫媛無處反駁，可她還是忍不住嘴硬，硬要憋出他一個口來，她就不信，此人定能做到滴水不漏？
「以音惑人？」豈料雲凡聽罷，卻是微微嗤笑：「姑娘，莫要隨口妄言，雲凡不過是奏樂而已，何來以音惑人之說？」他說這句話，聲音已然冷了下來。
「我看你是在強詞奪理！」衛紫媛也不禁冷了聲音，她指著天上時不時飛過鳥兒，冷聲道：「如若不然，為何天上那些鳥全聚於此，聽你樂聲飛舞？這還不是以音蠱惑？？！」
「哼！」雲凡突然冷哼一聲：「姑娘就憑如此，便可信口雌黃，我看姑娘你才是強詞奪理罷？！」
他斜睨衛紫媛一眼，目光望向下方的疙瘩村兒，聲音突然悠長而深遠：「音之道之大之廣，豈是世間庸人所懂？就好比這些鳥兒會聚在一起聽雲凡奏樂起舞，也不過是因為這音樂觸動到了它們心中那根無法被觸摸的弦，就好比人！」
他突然轉身，眸子緊緊地盯著衛紫媛，眸里的琉璃色閃現一種妖冶的光芒：「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不可言喻的執念，每個人的執念不同，理解不同，透徹不同，就好比鳥兒聽見音樂，觸動它們心中的弦，也有所不同。」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又接著道：「所以，雲凡只是奏樂，而這結果，不過是根據每個人自身所發出的反應來決定，而這一切，都於雲凡無關，所以，姑娘你說，是姑娘你在強詞奪理，還是雲凡以音惑人？」
衛紫媛聽罷，心神卻是有些震感。不錯，她的確是在強詞奪理，可是……這駑音之術又該作何解釋？難不成，真是她自己想的太多了？
雲凡見她不說話，手輕輕一揮，一手負於身後，一手執笛，邁步優雅，從她身邊淺淺而過。衛紫媛只聽見他的聲音尖銳，隨風飄來，卻又在風中磨平了尖銳，略顯淡然：「即姑娘無事，雲凡便先行一步，姑娘，再見。」
他走了，獨留衛紫媛一人佇立在此，她轉身，看了一眼雲凡的身影，他的身影淡淡，天色漸晚，不一會兒，那抹清淡身影便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
衛紫媛深吸一口氣，邁步往回走，今天，她太反常了！
回去的路上，她的腦子裡一直迴響著雲凡的那句話，每個人都有一個不可言喻的執念，執念不同，理解不同，透徹不同，那麼若是超出自己所能承受的，是否就如雲凡所說，由每個人自身最本能的反應來決定呢？
那麼今天，她為何聽見雲凡的奏樂，便會忍不住心緒翻湧？這一切，到底是外物所致，還是她自己本心不寧？
帶著滿腦子混亂，衛紫媛到了村長家，才一進院子，便見的滿臉欣喜的笙歌跑了出來。
笙歌見到衛紫媛，連忙跑過來一把拽住她，高興的手舞足蹈：「姐姐，姐姐，你怎麼才回來呀！笙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衛紫媛見狀，也不禁被她的情緒所感染，心中的鬱氣微解，她不由笑道：「瞧你這樣子，是什麼好消息，讓你高興成這樣了？難不成……」
她正準備打趣笙歌，說是不是村長給你找婆家了，可突然想起，她下午讓笙歌照看著千夜絕，而且剛剛笙歌是從千夜絕的房子里跑出來的，難不成，這個好事兒便是……
果然，笙歌這嘴裡，管不住話的，直接就說了出來：「大哥哥，大哥哥醒過來了！他，他還和笙歌說話了呢！
一聽，果然是自己所猜測的那個樣子，衛紫媛先前的激動倒是漸漸的淡了下去，聽笙歌說千夜絕還跟她說話了，她倒是好奇，一邊兒進屋一邊兒問笙歌：「他對你說什麼了？」
笙歌興高采烈的：「哥哥問笙歌，姐姐去哪兒了！」
衛紫媛眼角不由一跳，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正色道：「他真這麼問了？」
笙歌生怕衛紫媛不信，把頭點的如小雞逐米一般。
「小歌兒！」衛紫媛還未說話，只聽的從裡面兒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帶著某種糜麗緋魔的酥軟，衛紫媛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冷顫兒，雞皮疙瘩掉了滿地。
笙歌聽罷，卻是高興的笑了起來，一雙好看的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兒，她一把拉過衛紫媛的手就把她往裡拉去，嘴裡還高興的喊：「大哥哥，笙歌幫你把姐姐找回來，你看！」說話間，笙歌已經拉著衛紫媛進了屋子，把她一推，徑直推到了千夜絕的面前。
「誒！」衛紫媛一個猝不及防，差點兒被笙歌推到，幸好她及時穩住了腳，不然她這一下，可就直接摔落到千夜絕的身上了。衛紫媛站定，回頭惱怒的看了一眼笙歌，微惱道：「笙歌，你這是做什麼？」若是讓她滾在了千夜絕身前，豈不是讓千夜絕看了笑話？
這種丟臉的事兒，她才不要！
笙歌捂著嘴偷笑，站在一旁看了一眼衛紫媛，又掃了掃千夜絕，朝著他擠眉弄眼了一陣，突然「啊」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