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教訓小舅子
賣傻戲稅官,轉眼成血案。
已是網中雀,仍作自由蟬。
柴榮處事謹慎,總覺得鄭恩所說有點玄虛。到稅卡的時候,他又向鄭恩小聲落實道:「唉,賢弟,你可莫要兒戲啊!小舅子若真是稅卡的頭,你就去說;若是沒有,咱就小心小意,老老實實挨宰。這幫人個個兇狠,略有一些兒得罪了他,輕則將胳膊腿打斷,重則性命不存。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鄭恩訓道:「我說是就是,你怎麼這麼啰嗦?不信我喊一聲,他們保准答應!」說罷,便扯起嗓門向稅卡上喊道:「喂,稅卡上的小舅子,還不出來迎接你二姐夫!」
稅卡上的人不知道他喊誰,有人便問了一聲:「你喊誰?」
「喊我小舅子!」
那人不知誰是他「小舅子」,只得回了一句:「你不會過來找,亂嚷嚷什麼?」
鄭恩便說:「看看,真的吧,讓過去呢!」遂轉身向矮子、瘦子說道:「你們只管過去,他們若攔阻要稅,你們只用指指我,說我是頭兒,你們是我雇的夥計,銀兩證件,都在我身邊帶著,隨後就到。他們看見我離不遠,必然先放你們過去。待你們走遠了,我再去讓他們認二姐夫!」
瘦子、矮子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不放心地問道:「大爺,能行嗎?可別哄我們啊?若是您鎮不住,我們可就殘了!」
「放心!你們只管過!誰敢為難你們,我把他名字寫在我褲頭上,放屁崩死他!」鄭恩大大咧咧,綽趣道。
「我們膽小嘴拙,還是柴客官先行吧!」瘦子、矮子好像還是心有餘悸,退到一邊說。
為了攥一點銀兩尋找老爹和弟弟,柴榮推車販貨,起早摸黑,住店選大鋪,吃飯挑粗食,只要能找到泉水,連茶也捨不得買一杯喝喝,當然把小銅錢看得碾盤大,能省一個是一個。他摸著腰中錢包,像是怕銅錢突然蹦出來似的躊躇半天,雖然心中仍覺得不夠踏實,但想到就是鄭恩是「頭兒二姐夫」有虛,他武功不孬,也足以脫身,且所帶就那一挑香油,全部沒收也不過幾兩銀子,還是硬著頭皮,強打精神,推著車子走上前去。
鄭恩隨後而行,走到橋根,見路旁有株大槐樹,樹下堆著些吹落的敗葉,便將油挑放在樹下,站在路口說道:「柴兄,你先行過吧,一切由我擔著,不要害怕!」
柴榮來到卡棚,放下車子,滿面堆笑道:「我是推車的夥計,後邊那個黑漢子是我的主家,銀子是他掌管。那不,就是橋頭上那個穿青袍的黑臉漢子,剛才向您打過招呼呢,稅銀由他繳納!」
那些人扭頭看看,見所說不假,思量也沒人敢搗蛋,搗蛋也跑不了,便登記了名字、貨物,大咧咧揮手讓他過了。
柴榮說聲:「承情了!」推起車子便走。
瘦子和矮子見柴榮過去,便也笑著謝過鄭恩,牽著驢上了橋。
稅卡上人讓他們繳稅,瘦子指指橋下的鄭恩,說道:「橋下挑油的那黑漢子說,他替我們繳!」
稅卡上人問道:「他是什麼人,怎麼替你們繳?」
「他說他是盧家店油坊的,名叫鄭恩,是你們頭兒的二姐夫!」瘦子笑著回道。
「我們頭兒姓魏,只有一個姐,嫁的是縣衙巡檢,怎麼會是個賣油的?」稅卡上人瞪眼訓道。
「他就是這麼說的。剛才不是喊了你們『小舅子』嗎?你們是答應了的!」矮子說。
「放你娘的屁,誰是他小舅子?」稅卡上人惱怒起來。
「他讓我們這樣說的。他還說跟著他,不但不繳稅,卡上小舅子們還得管酒喝!」矮子說。
「他還說,誰敢惹他,他就把誰的名字寫在褲頭上,放屁崩死呢!他就在橋頭,你們不信問問他!」瘦子添柴加火。
「分明是個鬧事的!」
「讓他先繳了稅再說!」
「狠罰他!」
「罰后再揍他!」
「叫他滾過來!」
稅卡上五個人一齊嚷嚷著。
瘦子、矮子見稅卡上人惱怒起來,急忙點頭哈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知道他是冒充的!我們是老實商家,您讓繳多少繳多少!」邊說邊繳上稅銀,牽驢走開了。
稅卡上人憋著一肚子火,等著鄭恩過來,伸頭望望,卻見鄭恩在橋頭樹根睡下了。有人便扯嗓門叫道:「喂,黑臉漢子,快來繳稅!」
「繳了稅再睡,睡一年也行!」
「繳了稅,爺們開恩,免你睡覺稅!」
眾人喊了半天,鄭恩動也不動。
「怎麼回事?是不是得急病死了?」
眾人疑疑惑惑來到鄭恩身邊,見鄭恩好好的,便又叫道:「醒醒,醒醒,快把那黃臉茶商的稅繳了!」
鄭恩為了讓柴榮他們三人再走遠些,故意磨蹭時間,明明聽見,就是不理睬。
眾人哪裡等他,七手八腳地上前就推:「唉,醒醒,醒醒!」
鄭恩把腳伸了伸,口中罵道:「他姥姥的,誰敢這般無禮,驚動老子好覺?」
這幫人都是威風慣了的,平時哪個行商見了敢不滿面堆笑?如今鄭恩開口就罵,盡皆大怒道:「黑臉賊!裝什麼聾,裝什麼憨?快快滾起來,繳出稅銀、罰款,不要惹老子們發火!」
鄭恩立起身來,怒道:「你們這幫王八蛋!老子好好地在這裡睡覺,正做夢娶媳婦,被你們攪了。你們拿什麼賠我?」
一人道:「你裝什麼憨,賣什麼傻?剛才過去的黃臉茶商,不是你的夥計嗎?總共二十兩,你掏吧。」那人對鄭恩找茬,稅銀翻了十幾倍。
「二十兩,不多不多!」
「皇糧國稅,你是賴不了的!」
鄭恩道:「噢,是皇糧國稅啊,那理應得繳。可我們進貨時早已繳過。你們在此設卡再收,奉的是哪一個衙門的公文?那一位太爺的指示?拿來叫老子看看!」
一人道:「你算河裡螃蟹哪一宗,有什麼資格要看公文?」
「我是你頭兒二姐夫,這有資格看嗎?」鄭恩笑著說。
頭兒的老親舊眷手下本就門清,何況姐夫這號直系親屬?剛才大家便是十分不信,這會兒見了鄭恩,不信又增十分。
有一人像是主事,怒道:「大膽黑賊,竟敢冒認官親,辱罵我們稅官!再罰你銀子十兩,連帶黃臉漢子的茶貨稅銀、你這挑油的貨稅,總共四十兩。今天你老實認罰繳稅,萬事全休;若有半個不字,叫你立馬三間房子扒兩間,到那一間睡去!」
鄭恩把眼一瞪,大喝道:「你姥姥的,『那一間』是哪?老子先打發你們這些小舅子睡去!」說著,對那人臉上就是一拳。
眾人見鄭恩動手,發一聲喊,拳腳齊上。
鄭恩也不躲不閃,只將胳膊掄開,兩隻拳頭打花錘似的亂砸。別人拳腳到他身上如撓癢彈灰,他的拳頭碰上誰誰喊爹叫娘,不一會兒,五個人便全趴下了。
「起來呀,都起來撒泡尿看看自己這會兒啥樣!在卡上值班,都給老子記住:一定要把牛逼還給牛!」
鄭恩見眾人不敢再打,指點著那些人,縱情奚落一番,回頭挑起油擔,樂顛顛地去追趕柴榮。
鄭恩剛走不遠,橋上突然濃煙滾滾,火光衝天。有人高聲叫喊著:「不得了啦,稅卡被人燒了,卡上人都被打死了!」
鄭恩雖把稅卡上人揍了一頓,但目的是教訓他們,手腳自是掌握著分寸,怎麼會都死了呢?他又沒放火,稅卡怎麼會著起火來了呢?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小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