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他的目的是什麼
心者貌之根,審心而善惡自見;行者心之表,觀行而禍福可知。
荒山野林,陰風徐徐,像是隱藏著無數的鬼怪;草木颯颯,烏鴉鳴叫,更增添著恐怖的氣氛。
鄭恩雖說膽大,也不由得有點發毛。她拽了幾次,不知是累的還是急的,頭上汗珠子撲嗒嗒直往下掉。
他怒火陡起,拼盡全力猛然一掙,吸力雖說頓消,但也收腳不住,一頭栽倒在一塊石頭上,額角上磕了個大口子。
有野史記載,鄭恩額角有一傷疤,為少時打熊被熊咬留下,筆者查考鄭恩經歷,發現他少時不僅沒有當過獵人,且所經之處並沒有熊類動物,其額角傷疤實為背小可憐時跌倒受傷留下。所謂「熊咬」,不過是拍馬文人,「為尊者諱」的習慣伎倆。特此正之。
剛才,小可憐聽到鄭恩在洞外應聲,陡然清醒,回到了真實世界。在虛幻的孤獨和恐怖感迅速淡化的同時,實在的疑慮湧上了心頭。
「原來是他把我救出了大富貴酒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他多次幫我,為了什麼?若說前幾次幫我是為了報酬,可他知道我除了那個玉佩身上已經沒有了其它的值錢東西,為什麼還要不顧生死前去救我,並且是被我冷言驅趕之後?他一定有別的目的!」
小可憐思維鑽進了這條三面封閉的甬道,當然便很快推斷出了鄭恩是見她孤身一人,又年輕漂亮,想要得到她。
作秀英雄,追逐美女,一旦到手,便凶相畢露,是世上好色男人玩爛的把戲,小可憐腦袋裡裝了諸多類似案例,當然認為鄭恩也是如此。
為了讓鄭恩離去,他裝死躺著,並且在鄭恩背著她奔跑時不停地作怪。鄭恩抱著她走,她往下墜;背著她走,她用腳踢鄭恩的腿窩;鄭恩把她綁在身上,她便用手拽路邊的樹枝子;鄭恩怒起,發力猛掙,她怕被扯斷胳膊,方才鬆了手。
鄭恩倒在地上,額角磕在石頭上,鮮血流了一臉,她隨著倒地,頭頂也撞了個大包,疼得「唉唉喲喲」叫喚起來。
鄭恩聽到小可憐尖叫,顧不得自己疼痛,翻身坐起,高興地叫道:「摔得好,摔得好,一下子把你摔醒了!別哭了,醒來就沒事了!」
小可憐俏臉羞得像一塊紅布,嘴張了幾張,卻沒有說出話來。
「我剛才到洞口時還聽見你在喊叫,怎麼會突然又昏了過去?嚇死我了!這下好了,醒來就好了!天已經黑了,又不知道哪裡有村莊,還是先回到山洞裡去吧!」
鄭恩說著,解開綁縛小可憐的布索,起身拉住小可憐胳膊,便拐回頭向那個山洞走去。小可憐不好拒絕,也無法拒絕,更不敢拒絕,只得跟著鄭恩一瘸一拐地走了回去。
鄭恩攙小可憐回到山洞,服侍她躺回到那堆荒草上,從懷中掏出一包藥丸和一個裝著藥膏的小罐子,說道:「這是我買來的跌打損傷葯,有吃的,也有抹的,你自己先將傷處抹上藥膏;待會兒找些泉水,再把藥丸吃了;休息一晚,明天看看傷情如何,再商量怎麼辦吧!」
鄭恩對小可憐越是關懷備至,小可憐越是懷疑他另有企圖。
「非親非故,又才相識兩天,你卻幾次幫我,讓我好感動啊!」小可憐陰陽怪氣地問道。
「我沒幫你什麼啊?」
「你幫我打走了四個欺負我的惡徒!」
「我沒打他們呀,他們打我我也沒還手!」
「但他們是因為怕你才放過我的!」
「這也叫幫啊?」
「還幫我打跑了三個逼我出家的尼姑!」
「我看不慣她們,出家應該自願,哪能強迫呢!」
「你還冒著生命危險把我救出酒樓!」
「是我出主意讓你找工的,你找工被騙,這不算是我害了你嗎?我怎麼能不管呢!」
「我在酒樓門前羞辱你,你不生氣嗎?」
「咳,你這人缺心眼,我不同你計較!」
「我不過把他當狗一樣臨時利用一下,對他親熱兩句;給個玉佩,也不過是捋毛餵食的方法,他卻一點也看不出來!自己傻不拉唧的,卻說別人缺心眼!」小可憐想到瘋子總說別人瘋,傻子總說別人傻的世情,憋不住想笑。
「不管怎麼說,你是為我費了心,出了力的。你說,我該怎麼賞你呢?」小可憐奚落地盯著鄭恩的臉,回想著已經發生的種種事情,推測著他的目的和可能採取的行動,試探地問道。
鄭恩笑著說:「你不是已經給過了嗎?」
「什麼?」
「那個玉片呀?」
「可你又拚死救了我一次呀!」小可憐說。
「昨晚救你確實費了些力,按打工算你得給我半兩銀子。可你沒有啊!再說,你又沒雇我,是我自願的,就算幫忙了吧!」鄭恩實話實說,小可憐聽著卻有綽趣的味道。
「幫忙也不能白幫啊!你要多少銀子,說個數,我先欠著你!」小可憐試探道。
鄭恩像挨了一巴掌,臉紅起來:「你,人與人怎麼能只講錢呢!」
「是啊,還要講感情!你對我投入這麼多感情,想讓我怎麼回報你呢?」小可憐單刀直入,刺探鄭恩。
鄭恩尷尬地撓著頭,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這個,這個,我沒想過。」鄭恩結巴了半天,才吐出這幾個字。
小可憐古怪地笑了笑。
她曾聽媽媽講過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富貴的上等人去飯館吃飯,大吃大喝后摸了摸口袋,發現忘了帶錢,便對店家說:「出門倉促,忘帶銀兩,改日埋單。」店家點頭哈腰,連說「無妨!」並恭敬地直送到門外。這整個過程被一個窮酸下等人看在眼裡。第二天,這窮酸進店要了些酒菜,狂吃一頓后,也學著昨天那人的樣子摸了摸口袋,對店家點頭哈腰說:「今日忘了帶錢,改日送來。」話音未落,店家便招來一群打手,剝了他的衣服,並且把他狠揍了一頓。
那時她才十一二歲,不明白為什麼兩個人同樣的行為會遭到不同的待遇。她問娘,娘說:「心者貌之根,審心而善惡自見;行者心之表,觀行而禍福可知。人們的真實身份、素質、意圖表現於舉手投足之間,暗藏在神態服飾之中。那上等人衣飾華貴,表現高雅,吃菜時,筷子在桌邊找齊;喝酒時,一盅盅慢斟細品;吃罷掏出絲絹悠閑地揩嘴,剩菜比吃的還多,一看便知是富有高貴之人,豈能賴店家幾個酒錢!那下等窮人呢衣裳破舊不說,吃菜,筷子往胸前找齊,吃時狼吞虎咽;喝酒抓起酒壺,伸長脖子直往嘴裡灌,吃罷掏出個皺巴巴的臟手絹,往嘴上一抹,店家還能看不出來他是個居無定室,食無完餐之人嗎?」
媽媽一席話,說得小可憐啞口無言,自此,小可憐就用這樣的身體語言標準去為人區分等級。
可是,這會兒,小可憐結合這二天來鄭恩的行為,又問了半天,觀察了半天,還是不能斷定鄭恩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沒有家,也沒有爹媽,一個人到處流浪,吃了上頓沒下頓,可不僅好像不傷心不愁悵,還整天樂呵呵的,這算是下賤,還是高雅呢?
「若論穿戴,他是下等人無疑;若論習慣,他也與富貴人沾不上邊。可為什麼自己總覺得他不是十分令人討厭呢?」
她決定簡略過程,明確主題,直接面對,省得糊裡糊塗,疑來疑去,擔驚受怕。
「那麼,你為什麼幫我呀?」小可憐問道。
「我不知道!」鄭恩認為該幫就幫,能幫就幫,人與人就該這樣,他講不出什麼高深道理來。
「裝傻逼呀,你心裡的小九九怎麼打的,我清清楚楚!」小可憐心中罵著,開口更加直白:「你看我長得漂亮嗎?」
「漂亮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鄭恩想哪說哪。
「真是土包子,只知道吃!」她掩了下嘴,將笑憋回,更加大膽地問道:「那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鄭恩答道很利索,很乾脆,像是早就討厭得不得了似的。
「為什麼?我很醜嗎?」小可憐本來是希望鄭恩有如此想法,可鄭恩真的直說出來,她心中又感到有點不好受。
「你雖然不算很醜,但腦子有問題。那兔嘴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還跟著去。娘從小就給我說,天上不會掉餡餅,不出力不會有飯吃。你連這也不懂,還敢一個人離家出走,在江湖上亂跑,肯定是腦子缺根筋!」
小可憐見鄭恩說她是智障,氣得差點兒跳了起來:「你才是傻瓜、二百五、蠢驢!」
「你怎麼罵人?」
「你先罵我的?」
「你問我喜歡不喜歡你,我照實說,怎麼會是罵人呢?你會犁地嗎?會點種嗎?會鋤草嗎?會割莊稼嗎?會背石頭嗎?會縫衣服嗎?會做飯嗎?會洗碗嗎?都不會吧?你那麼細的胳膊,那麼細的腰,一看就是個沒力氣的人。你沒有力氣,又笨得要命,什麼都不會幹,並且怕臟怕累,吃不得苦,誰會喜歡你呀?喜歡你有什麼用,當寵物小狗養著嗎?當泥菩薩敬著嗎?」鄭恩實話實說,儘力辯解著。
小可憐氣得快昏過去了,她惱怒地奚落道:「我要給你當媳婦,你也不要嗎?」
鄭恩「噌」的一聲站了起來,小可憐以為她是激動得要往自己身上撲,要抱住自己一陣狂啃,悄悄地攥了一塊小石頭。沒料到鄭恩竟然像看見了怪物似的直往洞口退,連連搖手叫道:「你趁早收起這傻想法,打死我我也不會娶你的!」
「為什麼呀?我就那麼討厭嗎?」小可憐故意嗲嗲的。
「你不會做飯,不會洗衣,什麼也不會幹,什麼也不懂,還怕臟怕累,好吃懶做,一身嬌氣,還刁蠻任性,我又沒錢,怎麼養得起你?告訴你,我是有老婆的,你趁早收起這傻想法!」
小可憐大笑,笑得眼淚鼻涕淌了一臉。
「你笑什麼?你若敢纏住我不放,我現在就跑!」
「你想得倒美,我還相不中你呢。我和你鬧著玩的,你倒當了真!坐下吧,我又打不過你,你怕什麼?」小可憐抹著笑淚說。
鄭恩還是要跑,小可憐沉臉喝道:「站住,坐下!你要敢跑,我就說你非禮我!」
鄭恩只得惶惶不安地慢慢在洞口坐了下來。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不是難題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