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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瓜皮舞

  嬉戲助老嫗,蹁躚舞瓜皮;

  誰家黃口子,武功堪稱奇?

  「你,你,你這是從哪來的?」

  「別人扔的,我揀的!你眼瞪那麼大幹什麼?」

  「揀這幹什麼?」

  「你說幹什麼?這都是好餚,扔了多可惜!明天,我買個小鍋,找三塊磚頭一支,再揀點干樹枝,點火一熱,不照樣吃嗎?」

  柴榮帶著哭腔說:「我的三弟啊,我的好三弟啊!你現在不是流浪漢啊!你是天雄軍的將軍啊,大小是個官啊!你干這下賤事,傳揚出去,還怎麼見人?」

  鄭恩怒道:「柴老大,我又不是偷又不是搶,他們往糞坑倒的東西,我給揀回來了,這有什麼丟人的?他們糟蹋食物犯罪,我廢物利用是給他們減輕罪孽,我怎麼就下賤了?」

  「你現在不是和你師弟黃毛在一起啊!你是和我這個代表天雄軍的朝廷官員在一起啊!你沒想想,你不嫌丟人我嫌丟人不?」柴榮拍桌子怒喝道。

  「你是誰呀?你不就是販傘販茶的柴老大嘛!當年咱倆在飯店吃飯,臨桌有人扔下半塊大餅,你不是也偷偷拿過來吃了嗎?」

  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說人只說過五關,莫提走麥城;鄭恩不懂這常識,專往柴榮的忌諱處戳。

  柴榮霎時紅了臉,像是怕有人聽見,聲音低了八度:「好三弟,莫高聲,莫高聲,行不行?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現在我是天雄軍參軍、都指揮,兼貴州刺史、檢校右僕射,是個官啊!是個不小的官啊!我還是當朝樞密使的親侄子,我的臉還連著姑父這張臉啊!你是我的結拜兄弟,又是我的隨從,你丟人我難道不跟著丟人?這下作事傳到苟知州他們耳朵中,你叫我怎麼見他們?怎麼和他們打交道辦事?」

  「那好,你是你,我是我!你高貴,我下賤,我不跟著你沾光行嗎?老子這就去問那個苟知州,看是我下賤還是他下賤!我草他姥姥,這菜是老百姓種的,雞鴨是老百姓養的,拿著老百姓的血汗胡球糟蹋,算什麼東西!」

  柴榮見鄭恩發了驢脾氣,又怕鄭恩真箇去找苟知州胡鬧,急忙掩著鄭恩嘴,好說歹勸,直到氣得抹起了眼淚,鄭恩方才不吭。

  柴榮見鄭恩土得掉渣,確實上不得官場檯面,怕他再丟醜出洋相,此後拜客、回訪也就不再帶鄭恩一齊前往。

  鄭恩正巴不得少了這互相作揖磕頭、虛情假意的交際啰嗦,在軍兵的大灶上吃飽喝足,應酬罷招兵事務,便走客店,串茶館等人來人往之處,訪問趙匡胤蹤跡和肖聰兒母女、師弟黃毛的下落。

  這天中午,柴榮在巡檢家赴罷宴會,來到街上,因喝酒過多,感到有些口渴,見路邊一溜瓜攤,便選了一處坐了下來。

  柴榮剛剛坐下,便走過來兩個武生打扮的年輕人。

  那二人晃晃悠悠來到瓜攤前,賣瓜的老嫗急忙哈腰招呼:「二位爺,吃瓜嗎?,黑籽沙瓤,蜜一樣甜啊!」

  一人問:「不沙不甜怎麼辦?」

  老嫗說:「不要錢。」

  另一人說:「我看像是壞瓜。」

  老嫗說:「老頭子種了一輩子瓜,生瓜熟瓜看一眼就知道了。這是他今天早上才摘的,怎麼會壞呢。」

  「要是壞的呢?」

  「找出一個壞的,我倒找您錢!」

  那人笑笑,伸手捧起一個大西瓜。

  那人捧起西瓜,指縫間便嘩嘩往下淌水,待兩手攤開,手裡已是一捧瓜渣。

  「看看,晃蕩得成一包水了,還說不壞?」

  另一個也捧起一個,「我再看看這個——」捧起來兩手一攤,又是一捧瓜渣。

  「看看,全是壞瓜。你說怎麼辦吧,是認罰,還是認打?」那人邊說邊向老嫗走近,似有不依不饒要動手之意。

  老嫗知道遇上了痞子、混混,嚇得跪倒在地,懇求饒恕。

  柴榮看出二人是玩弄掌上功夫訛人,正要出面主持公道,一塊瓜皮突然滑到那人腳下,那人一個踉蹌,向瓜攤上栽去。

  那人看起來功夫不弱,在嘴啃西瓜似挨似不挨之際,左腳著地,一個旋轉翻身,又站了起來。

  可身子還沒直起,右腳剛剛落下,又一塊瓜皮正好到了腳下,他又是一個滑步,側身倒了下去。

  那人肩頭著地,倒身轉了一圈,空翻下落;雙腳剛一沾地,又是一塊西瓜皮正好到了他的腳下,他「哧溜」一聲,滑走丈余,終於摔了個仰面朝天。

  那人從地上爬起,又驚又羞,顧不得再耍賴訛人,招呼同伴,鑽過人群,向小巷逃去,引得圍觀眾人哄然大笑起來。

  圍觀眾人大多數注意的都是那人古怪的舞蹈,柴榮眼尖心細,卻發現了西瓜皮來路的蹊蹺。

  瓜皮柔軟、無形、質輕,投擲方向、力度極難把握。三塊比銅錢大不多少的瓜皮能從丈外圍觀人的腿襠下溜進,到達那人身邊,這已可稱奇;且那瓜皮好像是有靈性聽指揮的活物,能正好溜到那人腳下停住,這力度的精準把握更是令人不可思議。沒有十分高深的內功,是不可能做到的。

  可那排圍觀的人身後別無他人,只有一個頭上扎著衝天小辮、戴著花兜兜、約有六七歲的小孩子。

  柴榮欲探究竟,正要向那小孩子走去,另一瓜攤上的一個十一二歲的賣瓜孩子跑過來,伸手挾起那個六七歲的孩子,一邊走一邊照屁股上打巴掌一邊不停地訓斥著:「我叫你不聽爹的話!我叫你再淘氣!」

  那六七歲的孩子不僅不哭叫求饒,還把大孩子的胳膊當吊環玩,只一個后翻,便騎到了大孩子的脖頸上,並且隨手將手中剩下的瓜皮偷偷丟在大孩子腳下。大孩子背著他,腳踩瓜皮,溜出丈余,玩雜技似的一個倒立手轉,蹲旋三周,穩穩停了下來。

  大的扛著小的,蹦蹦跳跳地回到自己的瓜攤,繼續賣起瓜來。

  柴榮這才明白剛才滑倒那人的三塊瓜皮都是那小孩子發出的。

  掌碎頑石、頭斷石碑的功夫柴榮見過,如此發送質輕鬆軟的西瓜皮,讓一個明顯是武功不弱的大人當街跳舞出洋相,並且是一個六七歲的娃娃,這奇妙的內家功法柴榮卻是連聽也沒有聽說過。

  柴榮詢問街上人,方知大孩子叫陶龍,小的是他弟弟陶虎,是張茅街種瓜老漢陶洪的兒子。

  柴榮曾聽姑父郭威說過陶洪。

  陶洪祖居商州陶家鋪。祖父陶明曾為郡吏,以廉潔通敏、禮賢下士而名,后被奸臣陷害,含冤而死。其父陶潛自小拜華山真人習武,追隨後梁朱友桂南殺北戰,遷官至節度史。朱友桂殺死朱晃后,自己又被其弟朱友貞所殺,陶洪的父親也在兵變中陣亡。朱友貞就是後梁末帝。他在位期間跟唐朝河東節度使李克用的兒子李存勖爭奪地盤,勢不兩立。陶洪為報父仇,參加了李存勖的軍隊,助李存勖滅掉了後梁政權,建立了後唐。陶洪實指望李存勖上台後能安國利民,哪知他上台後也是大興土木,拚命地搜刮老百姓。莫說老百姓缺吃少穿,就是替他賣命的將士也是難得溫飽。陶洪眼看著老百姓賣兒賣女賣老婆,沿途爭搶死屍而食的悲慘景象,心如刀絞。適逢魏州發生兵變,李存勖派李嗣源帶兵去鎮壓,陶洪助李嗣源與魏州士兵聯合,推翻了李存勖。李嗣源是李克用的養子,歷史上稱他為後唐明宗。李嗣源稱帝不幾年,他的女婿石敬瑭便請契丹人幫助,從太原起兵進攻洛陽,又滅了後唐。自此以後,陶洪突然不知去向,郭威曾多方打聽,一直沒有得到他的消息。

  「難道是他嗎?若真是他,那可是一位姑父求之不得的蓋世英雄。一定是他,要不是他,他的兩個孩子能會小小年紀就如此內功高超嗎?」

  柴榮急於弄清真相,當即回到寓所,帶上兩個隨從,騎上快馬,問明路徑,來到了張茅街。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河邊聾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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