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懦弱的高手
惜弱除暴英雄氣,媚強凌弱小人心。
先倨后恭賤似狗,平等禮讓貴如賓。
對弱懦弱是寬容,對強懦弱是孬孫。
仁義壓艙瀟洒過,逞強示弱皆為君。
鄭恩和柴榮來到張茅街,在村頭一家農戶寄下戰馬,來到河邊。柴榮指認了瓜庵涼棚下的看瓜人,便讓鄭恩前去尋釁鬧事,自己則在河邊樹林躲了起來。
鄭恩走近瓜地,一眼望去,見西瓜滿地都是,大的如盆,小的似球,不由得滿心歡喜,口角流涎,想道:「大哥今個這差派得好,有瓜吃,有架打,還少不了薪俸。我先摘一個解解渴,看那看瓜的會怎麼著!」
鄭恩走進瓜地,揀了一個大個的,摘下來托在手中,輕輕一拍,打成兩半,卻是個白瓤。
他又摘一個,打開來,卻是個花籽。
鄭恩摘一個,打開一個,扔一個,一連摘了幾個,折騰得滿地爛瓜,也沒聽到看瓜人過問一聲。他扭頭看看,看瓜人低著頭,正在打磕睡。尋釁沒人應對,鄭恩好掃興。他又摘一個,掄胳膊向庵中撂去。
那顆西瓜飛到瓜庵涼棚下,「啪唧」一聲,落在地上,瓜渣飛濺,落了看瓜人一身。看瓜人這才抬起頭,揉揉眼,用手掌打著眼罩向瓜地中的鄭恩望來。
柴榮判斷得不錯,這看瓜人確實就是陶洪。
以在仕途上有遠大抱負的柴榮看來,陶洪隱居在這偏僻山村,耕種田園是委屈、是受苦,是大材小用,但陶洪自己卻覺得享盡了清福。
年輕時的陶洪也曾經胸懷凌雲壯志,夢想憑自己一身武功匡扶正義,救百姓於水火之中。
幾十年的浴血奮戰,他用自己的兩個愛子、妻子和身上的十幾處創傷換來的只不過是朝代走馬燈似的更換。忠臣良將用白骨砌就的江山依然千瘡百孔,老百姓依然處在水深火熱之中。
他突然大悟了,厭倦了。
他見多了兔死狗烹、驕奢淫蕩的帝王,見多了當面叫哥哥背後掏傢伙的梟雄、高官,看厭了爭權奪利、血腥屠殺的場面。
他脫下鎧甲,扔掉官印,帶著子女,離開家鄉,在這片山坳小村住下來,開荒種地,過起了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
他的老友郭威不斷升遷、駐軍鄴都他早有耳聞,柴榮來陝州招兵他也在昨天聽進城賣瓜的孩子說過。
當今皇帝劉承祐荒淫無道,治國無能;郭威功高鎮主,又大肆擴充軍馬,招賢納士,即使本意為國強兵,無有異志,也必居朝中權利爭鬥的漩渦中心。經歷過太多風雨的陶洪早已聞見欲來的血雨腥風,本淡了名利,厭煩官場的他豈能再去趟這渾水,趕這熱鬧?
因此,他見柴榮帶著隨從,腰挎長劍,身著官服,心中便先討厭了三分。
他心裡念叨說:「這用性命作賭,爭權奪利的主兒來這瓜園幹什麼?我需要小心應付,莫要暴露了自己身份。」
因此,柴榮近前自我介紹,陶洪聽見裝作沒聽見。
陶洪住在瓜庵,並非全是為了防人偷瓜。一是河邊空氣好、安靜,適於修鍊;二是幹活方便,還能防止野豬糟蹋瓜菜,至於路人口渴,進園吃上一個兩個,他是從不收錢的。
鄭恩進地,陶洪就早已看見,以為是路人口渴,便裝做耳聾眼花看不見,任
他摘去。
鄭恩不知生熟,一連摘了幾個生瓜,並且用生瓜向他砸過來,他這才想到假裝沒看見也不是很對。對方找不到熟瓜,自然心中有氣;既然願意招待人家,就該上前幫助挑揀才是!
陶洪想到這些,方才站起身來,走到鄭恩近前,客氣地說道:「壯士,請到庵中坐坐吧!」
鄭恩的差使是找茬打架,自然不能論理,瞪眼訓道:「我忙著吃瓜呢,上你那破棚子幹什麼?」
陶洪說:「你到棚中涼快著,我好給你挑瓜啊!我挑瓜有經驗,保證個個紅瓤黑籽,蜜糖樣甜!」
鄭恩瞪眼戧道:「我沒手啊,叫你現眼?」邊說邊又摘一個,一巴掌拍開,還是個花籽黃瓤。
陶紅見不熟的西瓜扔了一地,心疼得不得了,但還是笑臉相待:「那也好,您就自己隨便挑吧!看哪個如意就摘哪個。唉,怎麼挑熟瓜,我經驗多點,給你說說——
「一隻手將西瓜托起,用另一隻手的手指彈瓜,托瓜的手感覺有振蕩的是熟瓜,否則是生瓜。
「——聲音渾濁、沉重的是熟瓜,發出清脆響聲的是生瓜。
「——看西瓜的顏色,皮色老成,灰暗綠中泛黃的是熟瓜;表皮鮮嫩、油亮,綠中帶青的是生瓜。
「——看西瓜的花紋,熟瓜花紋開朗,生瓜花紋緊湊。熟瓜的臍部凹入較深,生瓜凹入較淺,不明顯。
「——兩手抱起西瓜,放在耳邊,兩手輕輕擠壓,瓜里發出裂聲的是熟瓜,沒有裂聲的是生瓜——」
……
鄭恩見陶洪跟在屁股後邊只傳授挑瓜的技術,自己拍爛那麼多瓜他還不發火,只得硬找茬,吼道:「你這老傢伙,真是討厭!我在這挑瓜,你攆著嘮叨,害得我心煩意亂,凈挑不熟的——」
「你看我挑這一個怎麼樣?」陶洪彎腰摘下一個雜有三道白色的綠皮大西瓜,雙手捧著遞到了鄭恩面前。
這西瓜名叫「三道白」,沙瓤白籽,比蜜還甜,且微帶桂花清香,是西瓜中罕見名品,鄭恩是認得的。
他的目的是找茬,接了這一流好瓜,還怎麼打架?
鄭恩還在愣怔,陶洪已經把瓜拍開,說道:「你嘗一口,若不滿意,我再給你挑!」
「皮還綠著,籽還白著,還說什麼好瓜,把老子當傻瓜哄嗎?是不是想找打呀?」鄭恩說著,接過西瓜摔在地上,便要動手。
陶洪一邊後退,一邊連連道歉:「壯士息怒!恕老漢多嘴!你自己隨便挑吧!」邊說邊退回瓜庵,仍然若無其事地編結著瓜墊子。
鄭恩見挑不起陶洪的火,正無可奈何,一個十五六歲、腰圓胸高、豐滿結實的姑娘,手提飯罐來到了瓜地。
那姑娘望了一眼還在摔瓜的鄭恩,向陶洪問道:「爹,野豬進地了,你怎麼也不吆喝一聲!」
「不解人事的野物,理他做什麼!」陶洪頭也不抬的答道。
那姑娘笑了笑,放下飯罐,直向鄭恩走了過來。
欲知後事,請看下回:村妞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