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后
近幾天迎來了兩場颱風，這裡的天災不多，小芸沒親眼見過。這兩場颱風也是，直接損害的區域很小，但是影響範圍很大。
小芸老家所在的的鄉鎮遭災的村子不多，但她們的村是比較嚴重的一個村，主要是洪水。
災后重建很忙，她媽媽雖然只是一個村書記，但是已經很久沒回家了，只在城市旁邊的大河泄洪時給她打了個電話，叫她不要去看熱鬧。媽媽說的很急切，很快就掛了電話，再打就顯示正在通話中。
小芸很擔心，媽媽膽子很小的，會被嚇到吧，她聽說村裡河道被沖開了，雖然沒有人員傷亡，但是有一些房屋受損了，她很著急。
姐姐大學就要開學了，她今天早上匆匆把她送走才抽出空來，搭了管護隊的順風車趕了回來。
她到時媽媽也在，在打電話。等了半個小時，所有的電話都結束了，媽媽才有空管她。
「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了。」她說了謊，兩天半的假期，前天開始她就在幫姐姐收拾行李，一直沒寫。她明天就開學了，今晚上就要回去，她已經算過了，今晚上能寫完。
之後她媽媽就沒再理她，繼續打電話。又打了一串電話之後媽媽披上外衣要走，她說：「你去哪？」
媽媽回道：「去三道社的河段看看。」
「我也想去。」
媽媽皺了皺眉。但最終她還是去了。
河水已經退了，但仍比以往深比以往急。
要屯社的隊長家裡的羊圈被沖了，他值完班之後就急著回去修羊圈。要屯隊長平時跟她關係很好，疫情期間她當志願者去防疫卡點幫忙的時候他還和她配合很默契。他在家排行老四，要屯社的小孩子都叫他四叔，她就也跟著他們叫四叔。
她無事可做，就跟著老四去幫他修羊圈。回去吃飯時老四和其他社的隊長聊天。
「唉，四道社築堤的材料怎麼送的這麼快，四道社的百姓挺積極啊。」二道社的隊長笑道。
「別提了。四道社什麼人你們不知道嗎？他們怎麼肯白乾，開拖拉機送一次材料要五十呢，這幾十趟下來就是上千塊錢。」溝里社隊長挑了挑眉道。
「啊？書記你這可不公平啊，憑啥四道社是雇村民，我們社就是志願。」二道社隊長不樂意了，嚷嚷道。
書記聽了這句話臉色突然沉了下來：「還不是是開溝機的小耿自己往裡倒貼的錢。四道社人仗著自己是大屯子，平時目中無人慣了，誰會自願去幫忙。」
四道社隊長嘆了口氣：「一提到他們就恨得牙根直痒痒，今天小耿開溝機溝河道，他們就在旁邊看熱鬧，一車車材料送過來還有人偷偷摸摸順點的。現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九五年的時候恨不得都親身上去堵住洪水保護家園，現在這是怎麼了，讓幫忙運個材料都一個勁的推脫，一人拉一次都夠用了！小耿接這個工程的時候都比正常情況少收錢了，現在還往裡補？那他不白乾了！」四道社隊長越說越生氣。
三道社隊長忙按住他以防他直接掀桌。
老四聽了也生氣：「這幫小子！算了，過兩天還有颱風，我先不修羊圈了，星子，你下午還出門不？」
星子就是溝里社隊長，溝里要屯離得近，星子和老四是發小，當了隊長以後也常互相幫忙，這兩天星子出門，溝里社的事都是老四幫忙的。
星子愣了一下，隨即說：「出門，還要去城裡辦點事。」
「那把你拖拉機借我，今天下午不是我值班，我幫小耿拉材料去。」老四臉沉了下來，他太了解星子了，他一個莊稼漢有什麼事能在城裡忙了兩三天還沒忙完，還非去不可？但他不想跟星子計較。星子說行。
小芸心裡五味雜陳，拽了拽老四的袖子，小聲說：「四叔，你教我開拖拉機好不好？」
「不行，大姑娘將來可是要開幾十萬的車的人，怎麼能學拖拉機呢？而且姑娘家家學那玩意幹什麼？」
「……我想幫幫忙。」
老四笑了：「傻丫頭，你能幫啥忙。」
「可是，總有人要做的吧。」她家就在四道社，雖然很久沒回去住了，但是她還是想為這個社做點什麼，哪怕一點。
老四愣了一下，就說：「他們自己的地方自己都不解決，還要你一個丫頭片子來，真是……」
小芸卻更難過了，如果四道社那幫大老爺們們肯主動幫忙，那她萬不會提出這個荒謬的想法的。是啊，她一個丫頭片子去幫忙很可能幫的是倒忙。可是她寧可幫倒忙也想讓耿叔叔一個人承擔一個屯的責任。
在第n次書記拿起又放下電話時，小芸抓住機會：「媽媽，以後防汛可以帶我嗎？」
「帶你做什麼，搗亂嗎？」說著，又來電話了，她也無暇顧及小芸了。其他社的隊長仍在各說各話。
小芸小聲嘟囔著：「這領導就會說。」
老四聽到了，笑了：「丫頭，叔給你講個故事吧。」
「好。」
「從前有個人，養了一個老虎和一個鸚鵡，這個人出遠門之前對他弟弟說，你怎麼欺負老虎都行，但是別欺負鸚鵡。他弟弟就跟老虎玩，後來發現這老虎真的怎麼欺負都不發火。他就尋思著，老虎都這麼溫順，鸚鵡一定更溫順吧，於是就欺負鸚鵡。沒想到鸚鵡大叫道：『咬他！』，於是老虎就猛撲了上去把他咬死了。」
「所以領導就是鸚鵡，我媽媽就是老虎，她的一舉一動都要聽領導的。」
「說對了一半。我不是為了說領導管著你媽媽。我是想說，老虎無論如何被欺負都不能反抗，卻要為鸚鵡賣命，最後吃虧的還是老虎。孩子，將來做什麼都不要做基層的官兒。」
小芸似懂非懂。
二道社隊長突然想起來什麼：「老四，你不是羊丟了嗎？你不去找羊還要幫小耿？」
「晚上再找。先拉材料，小耿還急用呢。小耿還沒吃飯呢吧？快叫他進來吃啊。」老四道。
四道社隊長無奈道：「他不肯，他說一會幹完就吃。」
小耿最終也沒吃午飯，小芸也沒學開拖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