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逛了個寂寞
吃完飯後，我們的參觀之旅才真正開始了。歐文帶著我們在市裡轉，參觀各個建築。
越南曾是法國的殖民地，法國人來這裡后，修建了不少法式建築。這些建築有些年頭了，它們不是只披著法式的外衣。它們真正經歷過、見證過這個城市的歷史，見證過戰爭、解放與和平。可是，和參觀國內的歷史建築不同，我對它們是陌生的、沒有感情的。這些建築就像是身邊來來往往的越南人一樣，我很想了解他們，可是無法去了解，我只能看著他們，不能跟他們交談，我甚至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這些建築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現在，我們正停留在一座法式建築旁，陽光下，小若和歐文侃侃而談，當我問她這座建築叫什麼的時候，她也不知道了。她試著去問歐文，依然沒有得到答案。並不是歐文不知道建築的名字，而是他說的名字，小若也不清楚用中文該怎麼翻譯，或者是她也不能確定。因為小若和歐文的英語水平也是有限的，她可以和歐文聊聊家庭狀況，工作等等。可是聊到一些歷史方面的，兩人就都表達不清楚了。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和我有著相同的煩惱，他們看上去很忙。阿堅在給瑤瑤拍照，他誇讚著瑤瑤，說她很上鏡，瑤瑤很配合，但她看起來興緻不高。芳芳在自拍，阿榮一直坐在摩托車上，用手機拍周圍的風景。
「你覺的曬嗎？」小若問。
「有點兒。」我說，此時是正午，陽光毫不留情的照射在皮膚上，我感到了有輕微的燒灼感。
「我覺的我們應該找個地方坐一會兒，等到不曬了，再騎車出來。」
「可以。」
「那你上車吧。」
小若沒有跟其他人商量，就讓歐文帶我們去找一家可以坐著休息喝咖啡的地方。其他人跟著我們，來到了一家裝修高檔的西餐廳，裡面的顧客大多也是外國人。
「我要喝越南本地那個，滴漏咖啡。」芳芳說。
「我也是。」瑤瑤說：「朋友推薦過越南的黑咖啡。」
所有人都點了咖啡，然後開始連接店裡的wifi上網。阿榮不安分的四處張望，揮了揮手想叫服務員，可是服務員並沒有看到。他只好看著小若說：「怎麼沒給水呢？都要渴死了。」
小若轉達給了歐文，歐文一臉茫然，似乎不明白阿榮在表達什麼。
「我要喝水，Water。」阿榮比了個喝水的姿勢。
歐文找來了服務員，過了一會，服務員笑嘻嘻的給阿榮端來了一杯冰水。
「我們的呢？」芳芳問。
小若又跟歐文聊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對眾人解釋著：「水是收費的，這裡好像沒有免費送水的習慣。」
「哦。」阿榮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咖啡端上來之後，我的好奇心促使我品嘗了一口，想知道是不是像他們描述的那樣好喝。像品茶那樣細細的品味越南咖啡的味道－－味道醇香、滑膩可口，最底層的煉乳，減少了咖啡的苦味，多了幾分香甜。「嗯，確實不錯。」我點了點頭。
「我們來商量下行程吧，如果明天就離開的話，一會兒就要去訂票了。」小若心思細膩，她會提前想到我們還來不及去想的問題。
從越南的第一站城市河內到最後一站胡志明，中途會經過其他幾個城市，現在我們需要討論的就是應該在哪幾個城市停留。我提前做過攻略，他們討論的城市也都和攻略上推薦的相同。我靜靜的聽著，瑤瑤和我一樣，也只是聽著，沒有發表自己的意見。最後，我們都對他們討論的結果表示了同意。
商定好了要去的地方，接著又開始討論乘車的事情。攻略上大多建議旅行的人乘坐一家專門為外國人服務的巴士，所以小若也提醒歐文務必要買這家巴士公司的車票。巴士票可以買聯程票和單程票，買了聯程票的話，以後乘車就不用買票了，只需提前一天到乘車點預約出發時間就好。因為覺得行程不會再更改，所以大家覺的買聯程票也很划算，還省去了麻煩。
到了四點，外面陽光依然燦爛，兩位男生顯得特別著急，他們不想在待在室內，迫不及待想要出去。雖然小若怕曬，想再坐一會兒，但是又拗不過男生，只好同意了。歐文又帶著我們去參觀了法式建築和中式建築，直到突如其來的一場大雨，我們才不得不回到了青旅。
這場雨沒有持續太久，只是等到雨停時，夜幕也已降臨。而就在這段時間裡，歐文幫我們買好了車票，離開河內的時間定在了明天下午六點。當離開的時間真正的確定了之後，我才感覺到匆忙，甚至有些意猶未盡：還沒有了解這個城市呢，就要離開了。
又到了吃晚飯的時候，小若讓歐文帶我們去吃飯，歐文帶著我們，步行穿過了兩條街，來到了路邊的米粉店。這家店雖小人卻很多，有外國人也有本地人。稍微等了一會兒，才等到了路邊的座位。在我們說話間，老闆就端來了三大盤白花花的米粉，一盤豆芽，一盤青檸檬和一盤以前沒有見過的青菜。
就只有這些了嗎？我不知道這是個怎麼吃法。我看了其他人，他們和我一樣，臉上寫著疑問。幾個中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都看向了歐文。他沒有動筷子，我們也沒有動。
又過了幾分鐘，但我覺得很漫長，因為沒有人說話。老闆又端上來了六碗熱氣騰騰的鮮湯，湯里漂浮著肉片。歐文並沒有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像平常一樣，拿起筷子，把盤子里的米粉夾到了湯碗里。我們都明白了，就自己夾了些米粉放進了碗里。湯很鮮美，味道清淡。我拿了片檸檬，把汁擠進湯里，這是我從海南人那裡學來的，然後又夾了豆芽和不知名的青菜，青菜有比香菜更濃郁的香味。
「這是什麼呀，味道好沖。」瑤瑤說。
「這是越南味兒。」芳芳見其他人都看著她，就補充了一句，「你們沒聞到這裡到處都是這種味兒嗎？」
「沒有啊。」
「可這到底是什麼？」
「誰知道呢。」
「查查就知道了。」不能再這樣了，去的地方不知道是哪裡，吃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我決定要查個清楚。拿出手機，打開了百度。同時，瑤瑤也拿出了手機，我倆開始討論青菜的名字。
「檸檬草？」
「應該就是越南的香菜。」
「不對，好像是叫香茅。」
即便是百度了一下，依然沒搞清楚青菜究竟叫做什麼。我只知道，它不太受歡迎，大家很不習慣這種味道，就將這盤菜全部給了歐文。
後來，在越南待了一段時間后，我才知道了青菜的名字，它叫做香茅，俗稱檸檬草。
雖然我並沒有遇到，也沒有親眼見到過，但是總有人不斷的提醒著：晚上不要到處亂跑，看好自己的包，這裡有飛車搶劫的。在芳芳和歐文的再一次提醒下，就連男生們也不敢亂跑，我們選擇了回到青旅。
屋子裡的六個人，如果不是都來到了越南，這輩子都不會見面的。相同的時間、路線，緣分把我們安排在了一起，即使有的人我並無好感。可是，未來的旅程中，他們會跟我一起，旅行在這個陌生的國度，我們會朝夕相處。他們是來自不同地方的，他們有過什麼樣的經歷，是否迷茫過，他們也許也有著故事，或許，旅行的同時也在製造著故事。
我喜歡聽故事，平淡的、刺激的、悲傷的、感人的，家長里短和雞毛蒜皮的小事。
芳芳此時正在講述，不能稱之為故事的事情。她手舞足蹈，繪聲繪色的講述著：從她初中畢業就出社會闖蕩，一直到她在國內旅行時經歷過的尷尬事情，雖然她用詞粗魯，偶爾會讓人感到不舒服，但卻能讓人捧腹大笑。
芳芳去過新疆，瑤瑤走過西藏。相比之下，小若則沒有那麼多的旅行經驗。她只告訴大家她喜歡讀書，工作之餘，最愛的就是在圖書館讀書了。而瑤瑤，今天的她和昨天完全不同，她表現的異常安靜，而且心事重重。昨晚給我講過的旅行經歷也是隻字未提。我有點擔心，卻發現她已經不在宿舍了。
「瑤瑤呢？」我問。
「和阿堅一起約會去了吧。」芳芳笑著說。
我只當芳芳是玩笑話，掃了眼阿榮，卻發現他臉色不大好。
「有點晚了呀。」
「才九點多，睡太早的話也睡不著呀。」小若說。
門帘被掀開，瑤瑤和阿堅回來了，阿堅的手裡拿了兩瓶水。
「我們買水去了。」瑤瑤見大家都盯著她，有些彆扭的說。
「好無聊啊。」阿堅說，「我們找點事做做吧。」
「隔壁有個酒吧。」小若說。
「走吧，走吧。」阿榮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一臉煩躁。「一起去玩玩。」
「我不去了，頭疼。」瑤瑤話剛一說完，就爬上了上鋪。
「肯定是中暑了，我有藿香正氣水，你喝一瓶。」芳芳拉開了背包，手在裡面摸索了一會兒，翻出了一盒葯，取了一瓶遞給了瑤瑤。
「謝謝。」瑤瑤喝完葯，就用被子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的。
「你真的不去了嗎？」阿堅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
「不去了。」瑤瑤連臉都沒露一下，在被子里悶悶的說。
「那我們去。」阿榮很不耐煩的催促著。
「我要去，去看看越南的酒吧和我們那的有什麼不一樣。」芳芳站起來說。
「你不去嗎？」小若問我。
「你們先去吧。」我見旁邊的公共浴室沒人，就想著應該先去洗澡、洗衣服。
他們離開以後，房間里就剩下了我和瑤瑤。我怕打擾到她，在包里翻找衣物時動作很輕，沒有弄出一點聲響來，可她還是從被子里探出頭來。「你也要去嗎？」她的聲音悶悶的，感覺很疲憊。
「我不太想去，你好些了嗎？」
「我心裡不舒服，想回家了。」瑤瑤沮喪的說：「我英語不好，什麼都聽不懂，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很著急，覺的自己很沒用。」
原來瑤瑤也和我有著同樣的煩惱。「我明白，就像昨天，酒店明明在旁邊，可就是找不到。」我揚了揚嘴角，自嘲式的笑了笑。
「這和我想的不一樣，如果只是拍個照，表示我來過了，」她搖了搖頭，「我不喜歡這樣。」
「是呀，最後連在哪兒拍照都不知道。」
「吃了什麼也不知道。這樣下去的話，還不如回家呢。」
來到了陌生的環境，忽然之間，我們所依賴的器官－－眼睛、耳朵和嘴巴，功能性大大減弱，不能成為我們和別人交流的工具，傳遞正確的信息了。於是，我們感到了慌張、開始擔心未來的旅程，擔心它會脫離控制。
「可是都決定來了，就這樣回去的話，會不甘心的吧。」
瑤瑤沉默著，我繼續說著：「也許，我們應該試著去跟他們交流，語言不通沒關係，大不了比劃嘛。」我既是在安慰瑤瑤，也是在對自己說。我意識到了，如果想要這個過程變的有趣，語言就是必須要克服的事情。「也不要覺的說錯了會丟臉，反正，在他們的眼裡，我們是外國人啊，就算英語說錯了也沒人會笑我們的。」說完了這番話以後，我振作了一些。「不是還有翻譯軟體嗎？」
我斷斷續續的說著，瑤瑤始終沉默著，我看不清她的臉，但我能感到她在認真傾聽。過了一會，她才嗯了一聲。
「今天累了的話就好好休息吧，明天會好起來的。」
「你也要去酒吧嗎？」瑤瑤想到了另一件事情。「要是你們都走了，就我一個人了。這裡連門都沒有。」
我能理解瑤瑤害怕的原因：青旅非常簡陋，我們所住的房間位於一樓最裡面，而且房間沒有門，取代門的，是一個厚厚的布簾。我還願意住在這裡，是考慮到大家都在一起。如果房間只剩下了一個人，那肯定會擔心，會害怕的。我安慰著瑤瑤：「我不去酒吧，我去洗澡、洗衣服，很快就回來。」
「那你快點回來。」
「嗯，你放心吧。」
昨天晚上，瑤瑤向我展示了她的勇敢。今天晚上，她就向我展示了她的脆弱。我很高興她信任我，依賴我，我決定要陪著她，不會辜負她對我的信任。我很快洗完了澡，洗好了衣服，回來后還特意跟她說了一聲。這件事讓我想到了在旅行中，那些照顧過我的人。現在，我的角色變成了他們－－我正在給予別人善意，而我感覺很好。這是他們教會我的。
這個晚上，我還是睡得不踏實，醒了好幾次。早上醒來的時候，我看到窗戶外面透進來的光線，接著就看到了瑤瑤。「早啊。」我說。
「我想出去走一走，你要和我一起嗎？」瑤瑤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如果時間往前推移一點的話，我應該是被她給弄醒的。
「好吧，反正也睡不著了。」我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