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故事從浪漫的地方開始
沿著彎曲的公路而上,寂靜的路上,車和人都很少。如同勇哥所說,度假村就像電影里的農場,寂靜的曠野上,一棟棟小樓整整齊齊,並排而立。山上視野開闊,能看到遠處的群山。大門旁邊有木頭搭建的涼亭,涼亭里擺著藤椅和鳥巢式的吊椅。這裡還真是一個發獃、浪費時光的好地方!
這麼大的一個地方,只有老闆和老闆娘守在這裡。他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老闆會說一些英語,也能聽懂一些中文,我們問他能不能借用廚房來煮飯,他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昨天遇見的小寧也住在這裡,她會和我們一起做飯。下山去市場買了菜,回來就洗菜、切菜、炒菜,分工有序,每個人都很積極,準備著自己拿手的菜。躍躍欲試。過了一會,幾個家常菜,土豆燒肉、清炒空心菜、番茄炒蛋、黃瓜炒肉片就出鍋了。在老闆的同意下,我們把桌椅挪到了木頭涼亭上,享用午餐。簡單的幾個菜,對於好久沒吃到家鄉菜的我來說,真是美味極了。勇哥從國內帶來的菜油可謂是「最大的功臣」了,因為有了它,才嘗到了正宗的中國味道。
離家了這麼久,第一次動手做飯,還是在拜縣和不認識的朋友們一起,對於我來說,又是一次奇妙的經歷。
眼前的風景,也非常的美好。空曠的田野,遠山綿延起伏,陽光照耀著綠色的草地,藍色的天空上綴滿了厚厚的雲層。這是一個寧靜的地方。
「拜縣已經取代了大叻在我心中的地位,成為我最喜歡的地方了。」瑤瑤說。
小寧看著遠方,緩緩的念起了海子的詩,「從明天起做個幸福的人,喂馬劈柴週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
「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四個人一起,默契的念出了最後一句。
然後,忽然間,就連空氣都安靜了。每個人都想著自己的心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們也許在懷念過去,也許在感受現在,也許在暢想未來。
而我呢,這個安靜的時刻,我的心卻有些煩躁了。我曾經的一個夢想,就是想找一個清凈的小城,和愛的人在一起,做喜歡的事情。這是一個簡單,卻很難實現的夢想。如今,這已經不是我想要的了。我想要的是什麼呢?我還沒有答案。
旅行終會結束,如果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我該做什麼呢?
每個人都嚮往海子詩中描繪的生活,可是,「做個幸福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詩中的那份淡泊和釋然,怎樣才能做到呢?
「我們還有好幾個地方沒去呢,等會大家一起去吧。」勇哥說。
沒有人反對。大家開始聊天,聊著聊著,勇哥發現他和小寧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們的職業相同,都是客棧老闆。他們都喜歡許巍的歌。他們都喜歡自駕旅行。他們都從雲南出境,他們有相同的騎行路線,從他們到拜縣的途中,都曾在同一天,同一個地方逗留過,只是因為一些原因,他們錯過了,沒有遇見。
「有緣的人總會遇見的。」瑤瑤開了個玩笑。
說的人很隨意,聽的人卻認真了。人們總是會對一些不謀而合的事情深信不疑,覺的那就是命中注定的緣分。
那天午飯後,勇哥看小寧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
和勇哥和小寧約好了時間,我和瑤瑤就先離開了。我們要去還車。這次是瑤瑤騎著車帶我。「你害怕嗎?」瑤瑤問。
「我相信你。」我說。
瑤瑤很開心,騎車也越來越穩了。我們一路下山,來到了人多的街道,把車還上后,我們在街上閑逛,買了冰激凌站在路邊吃。這時小寧過來了,她停留在一家店鋪前,專註的看著什麼。我好奇的走了過去,店鋪里,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戴著眼鏡,正在雕刻一塊木頭。
他非常專註的工作,或許已經不能用工作這個詞來形容了,應該是他在專註的創作作品。
「我們那裡的年輕人都不願意學這些了,以後,那些民間手藝就會漸漸失傳了。」小寧輕輕的嘆了口氣。
「確實如此。這需要有一顆安靜的心。」我也感到遺憾,好多手藝在逐漸消失,可是,這能怪誰呢,我也做不到靜下心來,專心琢磨這些啊。
「我們的心太浮躁了,總是著急著跑向終點,因此就丟下了好多東西,也破壞了好多東西。」小寧皺著眉頭,似乎感觸頗深。
我很認同小寧的看法。當我看向她的時候,我看到她皺著的眉頭,才忽然發現,這個喜歡思考的女孩,眉頭從來沒有舒展開過,她似乎有著很重的心事,就連笑容里也總是混雜著憂傷。
瑤瑤過來了,她應該也感覺到了小寧的憂傷,她問:「你要吃冰激凌嗎?」
「謝謝,我不吃冰的。」小寧微笑著說。
勇哥也過來了,我和瑤瑤坐上了小寧的mini cooper,勇哥騎摩托車。沿著公路走,找到的第一個景點是可愛的草莓園。原來它就在黃色小屋附近,可昨天竟然都沒有看見。這裡是個很有愛的地方,十幾顆大草莓躺在地上,「Love pai」幾個英文立在中央。草莓園還售賣與草莓相關的商品。草莓冰激凌、草莓包、草莓圍巾、草莓帽子等等。我和瑤瑤去了後面花園,那裡有很多充滿童趣的拍照元素,感覺又回到了少女時代。
離開了草莓園,原本想去「大樹鞦韆」這個景點,卻怎麼也找不到,問過幾個本地人後,最後卻來到了另一個和樹有關的地方--樹屋。樹屋在一條不起眼的小路上,它的真正身份其實是旅館。小時候,看童話故事,會幻想自己住在樹屋裡,現在來到了現實中的樹屋,高高在上,搭建在粗壯的樹榦上,只要踩著梯子,就可以爬上去。看著樹屋,就好像小時候的願望又一次實現了。我們在這裡盡情拍照,欣賞風景,享受慢時光。
回去的時候,勇哥問:「有人要坐我的車嗎?」
「你騎的太快了。」我說。
「我很穩的。」
我搖了搖頭,瑤瑤也搖了搖頭。我們都覺的坐汽車會更安全。
「我小時候連自行車都不敢騎的,後來卻喜歡上了這種速度感。有人給我說過一句話,我很喜歡,他說:有一天,當你終於不再給自己設定界限的時候,就好像生出翅膀一樣,終於自由了。」
小寧點了點頭,「那你感到自由了嗎?」
「我還沒到這境界,這是一種狀態,就像水慢慢的才能溢滿。」
「我想試試這種速度感,可是我要開車。」小寧說。
勇哥的眼睛里閃著喜悅的光芒,「我們可以先把車開回去,等會騎車帶你轉轉。」
「好,明天吧,我一直都很想試試。」
在返程途中,我們都很開心,三個女生坐在車上,一起唱起了歌。可就在這時,小寧一個急剎車,將車停在了路邊。「沒事吧。」我看著小寧,她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無力的靠在靠背上。
「她怎麼了?」坐在後排的瑤瑤也探身來看。
「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小寧有氣無力的說。
「是中暑了嗎?還是低血糖?」
小寧閉著眼睛,沒有說話。我有些慌了,想著要不要下車呼救,請人幫忙。好在這時,勇哥來了,他原本是騎在我們的前面。「怎麼了?」
「小寧不舒服,要不我們去醫院吧。」我說。
「不用,我的葯在房間里。」小寧睜開了眼睛,看著勇哥:「我可能開不了車了。」
「我來開吧。」勇哥將摩托車停靠在了路邊,打開了車門。
我和瑤瑤下車,扶著小寧,坐在了副駕駛。
「真的不用去醫院嗎?」
「不用。」
見小寧如此固執,我們也不好在說什麼。
回到了山上,我和瑤瑤將小寧送回了房間,勇哥燒好了熱水。小寧從包里拿出葯,喝了下去。「我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她解釋說。
「那你還敢一個人出來。」瑤瑤很驚訝。
小寧微笑著說:「因為我不知道哪天就不能自己出來旅行了,所以才要趁身體可以的時候,盡情出來浪啊。」淡淡的微笑中有幾分堅強,堅強中又有幾分執拗,這就是此刻的小寧。我忽然就明白了,小寧的沉穩和憂傷,和她的身體健康有關,和她成長經歷有關,她的經歷,讓她成為了現在的她。
「你的車還停在路邊吧?」小寧看向了勇哥。
「沒事,我這就去騎回來。」
「那你休息一會吧。」
我和瑤瑤去做晚飯,勇哥請求老闆幫忙,老闆答應了。載著他下山去取車。晚上,小寧恢復了精神。吃完晚飯,天也越來越暗。山上的夜晚一片寂靜,只能聽到蟲鳴聲。夜空里,閃耀的星空,格外耀眼。
瑤瑤在接待客人的地方發現了好東西,一面牆上,密密麻麻的貼滿了拍立得照片。仔細一看,全都是客人的照片。照片上的人來自世界各地,還有人在照片上寫下了文字,有中文、英語、泰文.……
「這些照片,我們也可以拍一張嗎?」瑤瑤指著照片,並比劃了拍照的姿勢。
我對瑤瑤笑了笑,她總能和我想到一起去。我的想法剛冒出來,她就已經說了出來。我希望拍一張這樣的照片。這樣,我們的合照,也能留在這裡,貼在拜縣旅店的牆上。既使友誼是短暫的,也希望能有某種特殊形式來紀念,紀念曾經一起在這個城市中走過。
老闆娘雖然聽不懂,但很快明白了瑤瑤的意思,她取出了拍立得相機。並且還貼心的拿出了一些可愛的道具。瑤瑤叫來了勇哥和小寧,四個人擺好了姿勢,一張紙質照片就從相機里滑了出來。
「我們也把照片貼在這裡,下次來的時候,就能找到這張照片了。」瑤瑤說。
「你想寫點什麼嗎?」我把照片交給了瑤瑤。
「小寧來寫吧。」瑤瑤說。
小寧想了想,握著筆寫下了幾句話。寫好了之後,她將照片貼在了牆上。「也不知道會保留多久?」
「你看上面的時間,有的照片都兩年了。」瑤瑤說。
小寧將照片貼在了牆上,我看到在照片空白處,娟秀的字跡寫著: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生好時節。
我忽然有些心酸。
夜深了,勇哥將我和瑤瑤送回了旅館。我們也和他正式告別了。我和瑤瑤打算去寮國,而勇哥和小寧將會在拜縣待上一天,然後一起去素可泰。
洗完澡,我和瑤瑤坐在院子里,這裡不像山上那麼寂靜,晚上還是很熱鬧。院子里有客人在聊天,隔壁的泰拳學校也傳來陣陣吆喝聲。我們感受著拜縣的夜晚,捨不得回房間去,想要在院子里多待一會兒。
「你說勇哥和小寧會有故事發生嗎?」瑤瑤說。
「勇哥明天會帶著小寧騎車逛拜縣,他們還會一起繼續旅行,故事就已經開始了呀。」我說。
「對。拜縣還真是個浪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