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慢慢撥開真相
很短很短的戀愛。至少陳沫這樣覺得。
然而對於簡凡來說。可能已經有一生一世那麽長了。從他對這個女孩子抱有一種特殊的好感到後來和她手牽手走過人生中很短暫的一段路。
他覺得有一生一世那麽長。是因為他覺得他們可以一生一世。但是沒有。不可能有。
他蹲在地上。麵前的街道上車輛穿流而過。好像身體的各個部分都還不能理解失戀這兩個字。中樞神經還沒能夠做出正確的反應。連悲傷,都還沒能彌漫起來。
很空曠。如同萬裏無雲的天空一樣。天氣晴好。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心情而下雨。
其實下午還有課。
所以沒人知道為什麽林米會出現在這裏。如同春風一樣的女孩子。她穿著長長的淺藍色的裙子,手裏提著精致的小包。長發在春風裏飛舞的很愜意。如同來拯救世人的天使一般。
她朝著簡凡走過來。麵露驚訝。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簡凡感覺到肩膀上柔和的重量,抬起頭來。他看見林米。想掩藏起來的悲傷已經無從收回的暴露在外麵。
她問他:“你怎麽了?在這裏幹什麽呢?出了什麽事情麽?”
很溫柔很細膩。盡管簡凡對她完全不能提起愛慕的心情。但是麵對著現在如同嚴寒的境地。有人送來溫暖。還是不可遏製的想去依靠。
這可能是人與生俱來的本能。
林米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握住他的手。冰冷的仿佛已經不再世界上。她看簡凡並沒有推開她,便握得更緊了些。她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她不再問他怎麽了。而是牽著他的手慢慢的走。簡凡便隨她走。反正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樣。
這個時候。陳沫和零正好回到了零的家。零先把需要冷藏的食品放進冰箱裏。然後把青菜放進不鏽鋼的盆裏。買好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放好。
陳沫站在門口看他,有點手足無措。
她已經沒有辦法理解家是一個什麽感覺了。從陳碧霞開始。就注定她是一個家庭殘缺的人。現在這個溫柔的男人以一種家的姿態來構建兩個人的玩笑。讓她莫名其妙的有點承受不起。就算她覺得自己連最深刻最恐怖的痛苦都接受得了。但是,時間長走在風雪裏的人。突然給她溫暖。
會疼。
會很疼。
零偏頭看她呆呆的樣子。失笑。說:“媳婦兒。你不能就這麽看著你老公在這裏一個人幹活吧。來幫忙洗菜。”
嫩嫩綠綠的青菜葉子。陳沫一片一片洗得很仔細。盡管冰冷的水刺激的手很疼。但是她就是覺得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還存在著。果然疼痛才是證明一個人存在的最好方式。
零把金針菇,粉皮,海帶,還有很多冷凍的小丸子。幾隻大蝦,螃蟹。放進幾個盤子裏。他說:“拿到屋裏吃吧。把電磁爐放在茶幾上。然後可以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就兩個人,沒點兒別的什麽聲音太空曠了。”
說著。他就開始往屋裏挪東西。從廚房裏。
擺滿了整整一茶幾。然後零把電磁爐插上電。放大半鍋的水。然後把蔥薑蒜的碎末放在裏麵。很快便冒起了熱氣。陳沫洗好了青菜裝在盆裏端出來。
誰都沒提起剛才那場鬧劇。
仿佛和簡凡的分手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都變成了無關痛癢的過往。這個匆匆的年代裏,來不及告別。就開始了新鮮的旅程。沒有人會揮霍時間去大肆鼓吹青春的疼痛。
零按開電視。裏麵正在演毫無意義可言的肥皂劇。但是可以很隨意的就調劑了別人的生活。他說:“水開了。可以開始下東西了。把羊肉放進去吧。”
陳沫依言把羊肉放進去。
零看她有點憂心忡忡地樣子。摸摸她的頭發。說:“你在擔心他麽?沒有事的。有些事情過去就好了。他不適合你,慢慢的他會明白的。”
陳沫笑了。說:“那你就適合我麽?”
零說:“那必然是的阿。從心靈到身體上的契合,天衣無縫。我和你。”語氣裏是慢慢的得意與誇耀。仿佛他能夠和陳沫適合是一件極其讓人驕傲的事情。
陳沫笑言:“你就扯吧。你哪隻眼睛看到的契合。”
零壞壞的笑了。他意味深長的說:“感覺到的。那些靈魂契合的夜晚啊……”
陳沫說:“沒有點兒正經的。”
零哈哈大笑。用長長的火鍋筷攪了攪鍋裏的羊肉。說:“可以吃了。熟的快。動筷子吧。我都餓了。”
陳沫點點頭。從鍋裏撈出一塊羊肉。放在調好的蘸料裏蘸了蘸。然後放進嘴裏。像深深的業障一樣。不論是最深刻最難過的痛的時候。或者是最溫暖最幸福的時候。她都會想起陳碧霞的樣子來。清晰的可怖。
陳沫突然擔心起她來。零看她突然頓住的筷子。問她:“怎麽了?”
陳沫搖搖頭。但是在零堅定的目光下。她撇撇嘴。“我想起陳碧霞來了。”
零的目光裏有點困惑。他不記得這個人的名字。幾分鍾以後。陳沫很無奈的說:“她是我媽媽。我隨她的姓氏。因為我爸爸很久以前就死了。陳碧霞說他死了。在我出生之前就死了。”
零沒說話。他想聽她說。
陳沫把筷子放下。把頭深深的埋在胸前。她說自己根本無法說出那些過去。所以請零不要問她那麽多。零點點頭。然後把她抱在懷裏。
她沒有看見零那一絲不可察覺的笑容。很奇異的笑容。慢慢放大。又慢慢縮小。最後變成茫茫無盡的溫柔。
這裏的溫暖暖不了別處的冰冷。在原本陳沫應該每天都回去的地方。現在已經隻剩下陳碧霞一個人每天早出晚歸。她依舊穿這淡紅色的衣服。站在北風的後麵。一步一拐的艱難的拾起地上不知道是誰扔下的礦泉水瓶子。
一個精致的女人慢慢的走向她。如同前塵過往的慢放鏡頭。高跟鞋踩出來的鼓點也沒能驚動正在彎腰撿東西的陳碧霞。精致的女人先是很驚訝。然後是濃濃的悲傷。最後在已經恢複冰冷的時候。
她用最平常的聲音叫了她的名字。
——陳碧霞。你還記得我嗎?
這個時候。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光鮮亮麗的美人。她的皮膚上爬滿了風霜所賜予的勳章。她掙紮在社會最底層。蹣跚苟且的生活著。
盡管一切應該就這樣下去了。
但是上帝偏偏不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