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一直都在冷漠的拒絕別人對她的好，不是不希望別人對她好，而是害怕，因為，她沒有能力保護對她好的人。
鳳夢熙不禁詫異，他不像是這麽容易就願意妥協的人，是真的想對她好嗎？
鳳夢熙慢慢的綻放出一個笑容，她的睫毛微微向上翹起，眼角微微上挑，陽光灑下點點的陰影，她美成了動人心弦的模樣。
真好，鳳夢熙這樣想，她終於不必推開別人的好，終於不必再救人時以自己的人頭為賭注，她終於不必再去擔心他們的安危，因為她！鳳夢熙終於有了能力可以去保護他們了。
文曲樓門前。
“主子，到了。”影一道。
溫逸仙長臂一攬，將鳳夢熙抱入懷裏，影一扭過身掀開簾子，表情猛的一變，大大的張著嘴，驚訝的看著溫逸仙。
誰能告訴他這到底發生了什麽，影三說他臨時有別的任務，讓他來代班，怎麽給了他這麽大的驚喜，這五殿下，還真的和主子在一起了，影一幾乎都可以想象的出以後的日子。
他分明看見了五殿下不懷好意的笑容，她調皮說道：“影一，以後的日子多多指教啊。”
影一的喉嚨下意識滾動了一下，艱難的開口道：“不敢不敢，還請殿下多多包涵。”
鳳夢熙翻了個白眼，哼，回頭再收拾你。
溫逸仙抱著鳳夢熙步入了文曲樓。
小二很快的就跑來，低頭恭敬的說道：“大人，您要的東西在三樓已經備好。”
溫逸仙“嗯”了一聲，轉身就向樓上走去。
路人甲用胳膊肘撞了撞旁邊的路人乙，“哎哎哎，這溫大人懷裏抱著的不是五殿下麽？”
“好像是啊，這五殿下不在皇宮待著來這文曲樓幹什麽？”路人乙也有點納悶。
路人丙小聲的說：“有可靠消息說，不是江南又發水了麽，這五殿下把自己能捐的都捐了，說是換成銀兩都給江南地區，不用奢華之物，用普通百姓用的就好，皇上這才放五殿下出宮的吧，畢竟，平日裏咱們誰也沒見過五殿下啊。”
平日裏，鳳夢熙出宮都是喬裝打扮，沒人認出她是五殿下，都以為她是哪家富貴的小少爺。
路人甲哼了一聲：“什麽啊，文曲樓三樓專門定製的東西比皇宮還過猶不及。”
路人丙皺了皺眉：“你說這話了別讓溫大人聽見，要知道五殿下買任何東西，溫大人他以一兩白銀兌換成一兩黃金捐給江南！”
路人甲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的說：“這麽好。”
眾人紛紛點頭，話題也不是筆墨紙硯了，而是溫逸仙！
鳳夢熙不禁滿頭黑線，聊她聊的還沒有兩句話吧？話題就都是溫逸仙，我去，雖說她平日裏也低調做人，可是你們能不能多給我一些關注啊喂！鳳夢熙在心中呐喊出她的心聲。
在鳳夢熙的堅持下，溫逸仙還是將她放下，讓她自己走，而他則牽著鳳夢熙，陪著她慢慢的上樓梯。
她回過頭，就看見溫逸仙意味不明的目光，不禁翻了個白眼。
“你好像很不高興。”溫逸仙肯定的說。
“廢話，你見過誰和一個人走在一起，另一個人跟透明人似的。”鳳夢熙撇嘴回道。
溫逸仙心下一鬆，他就怕他不知道她是怎麽生氣的，不知如何哄她，他的眉眼漸漸溫柔，暖聲道：“熙兒，很想要被人關注嗎？”
“你有辦法？”鳳夢熙嘴角彎起一抹漂亮的弧度，眼睛亮亮的，欣喜的問道。
溫逸仙低頭一雙黑眸定定地凝視她，“想要試試嗎？”
“當然啊。”
“可以，不過……”
“不過什麽？你該不會要……”
鳳夢熙話還沒說完，溫逸仙就衝她勾了勾手，她仰頭看過去，一個輕吻便落在了她的額間。
“這是代價。”他說。
鳳夢熙一時愣住，臉上飄紅，如火燒一般，這樣的感覺令鳳夢熙感到陌生，可她又有點莫名的歡喜，雖然是名義為哥哥的吻，但隻要她心裏不這樣想又如何。
鳳夢熙低頭呐呐的說：“你怎麽可以用這種方式啊！”
溫逸仙好心情的勾起嘴角，“你隻是說要別人注意到你，這種方式最快。”
鳳夢熙猛一跺腳，哼了一聲，“那，那你就不能換個方式麽！”
溫逸仙眸中深處是得逞的笑意，什麽死去的妹妹，他都是騙她的，他根本就沒有妹妹，至於之前為什麽心裏要那樣想，因為他隻有入了戲，連他自己都認為是有的時候，他就成功了。
他不僅騙了別人，也騙了自己，但與其說是騙，這種事情還有更好聽的一個名字叫算計抑或是謀略。
她勾起了他許久沒有波瀾的心，那他就要搞清楚是為什麽，至於溫暖，的確，那是很美好的一種感覺，想來應是和他坐擁六國時，是同一種感覺。
他做任何事，都是看著自己清醒的沉淪，再清醒的出來，所以他從來不會感情用事，可是在她身上，卻一次又一次打破，所以他想知道這種感情為什麽獨獨對她是特別的存在。
溫逸仙的眸子中滿是笑意，“熙兒也沒有說是何種方式啊。”
鳳夢熙矜持的偽裝從踏上溫逸仙馬車的時候，就已經消失殆盡了，鳳夢熙搖搖頭，無奈的看向樓下。
眾人皆是吃驚狀，而且，到現在都沒有緩衝過來，嗬嗬，看來效果不錯，卻是鳳夢熙自嘲的笑聲。
她淡淡暼了溫逸仙一眼，故作鎮定的徑自上樓。
溫逸仙一個人在二樓間吃吃的笑，喃喃自語道：“糾纏上了就想躲開，哪有這麽容易。”
鳳夢熙倒沒有聽見，她已經被眼前的一切給震撼住了，僅僅是二樓，奇珍異寶就這麽多，鳳夢熙的眼睛下意識的瞪大。
溫逸仙看見眼前鳳夢熙沒出息的一幕，不由得失笑，心裏也在衡量鳳夢熙在他心中的地位。
唔，心久久不能確定，溫逸仙勾勾嘴角，看來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明日的蘭亭會挺不錯，那就這樣定了。
鳳夢熙慢慢走近一隻杏色狼毫，這杆狼毫筆表麵呈現嫩黃色或黃色略帶紅色，有光澤，仔細看每根毛都挺實直立。腰部粗壯、根部稍細。把筆尖潤濕捏成扁平型即可見其毛鋒透亮，呈淡黃色。
溫逸仙見她目光專注，也緩步走近，他信手從鳳夢熙手中拈來，看向鳳夢熙輕聲問道：“這支筆倒還不錯，但樓上還有更好的，你不看看麽？”
鳳夢熙淡淡的笑笑，拿過溫逸仙手中的筆，“不了，我覺得這杆筆挺和我眼緣的，就他了。”
溫逸仙也不勉強她，點點頭，溫和笑笑：“那好，再看看墨，紙，硯吧。”
鳳夢熙點點頭卻不再開口，很認真的在挑選會將來陪伴她很久的用具，說不定她是現在的購物毛病犯了，尤其是在沒有後顧之憂下，這樣的購物環境，她分外喜歡。
溫逸仙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那我先上樓和掌櫃的說聲。”
“嗯，好。”鳳夢熙應道。
沒過一會兒，影一的懷裏就放了許多雜七雜八的東西，影一艱難的側過頭，朝鳳夢熙說道：“殿下，真的放不下了。”
“是嗎？”鳳夢熙揚揚嘴角，又拿起了一副畫卷。
影一身形一個踉蹌，求饒道：“殿下，你想想一兩銀子等於一兩黃金，你把這些東西都省下來，主子可以給你好多黃金的。”
鳳夢熙嘟起嘴點了點頭，笑道：“那好吧，你將你懷裏的全都放回原位吧。”
“……殿下，屬下隻是說說，你……”影一無言，輕聲嘟囔說。
鳳夢熙轉過身去把手裏的畫放回原位，“怎麽了，叫你全放下，你還有意見啊？”
“屬下不敢。”
“那你放下啊。”
“……是。”
影一連忙把東西都歸還到原位，生怕鳳夢熙會反悔一樣。
鳳夢熙好笑的看著影一，把手中的東西又塞到了影一的懷裏，“就這幾樣，還有這幾幅畫。”
影一拿起懷中的畫軸，好奇的打開，端詳幾分才收起畫軸說道：“殿下，這幾幅畫還不錯，但沒有主子畫的好看，有韻味。”
鳳夢熙看著他，眉眼彎彎的笑了，像是在春天裏綻放的小雛菊，幹淨而美好，她看著溫逸仙慢慢走下樓梯，心也慢慢有一種充實的感覺，這種等待幸福且溫暖。
她忽然有種衝動，她想瞬間長大，可以光明正大在他身邊，至少，不是兄妹的名義，從一開始莫名的討厭，莫名的心煩，不過是，因為見不到他，見到之後是不知所措的懊惱。
“你屬下說你的墨寶很好。”鳳夢熙眼睛眯起來，如同慵懶的小貓。
溫逸仙彎腰將鳳夢熙抱起淡淡的“嗯”了一聲，繼又說道：“怎麽了，想要？”
鳳夢熙翻了個白眼，“才不稀罕呢，送我我都不要。”
溫逸仙邁開的步子停住，仍舊是溫聲問道，“自家有好的不要，怎麽偏偏就要外麵的？”但在鳳夢熙耳中聽來總有點不懷好意的味道。
鳳夢熙趴在溫逸仙的鎖骨處，煞有其事的搖頭說道：“這就你不懂了吧，俗話說得好，家花不如野花香麽。”
“這麽一說，我覺得你的膽子不是一般的大啊。”溫逸仙的涼涼的說，一雙黑眸垂下看向她。
鳳夢熙躲開溫逸仙的略微灼熱的視線，“哪有，哪有，不及哥哥，不及哥哥。”
“嗬。”溫逸仙笑出聲。
影一在二人身後，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聲。
“影一！”鳳夢熙偏頭故意大聲喊了一下影一。
影一一個抖擻，眉毛瞬間就塌下來，“殿下，屬下真的不想笑的。”
鳳夢熙“哦”了一聲，眨了眨眼睛，表示很認真的聽他解釋。
正在鳳夢熙暗暗思考如何整治影一的時候。
陸瀲風出現了。
陸瀲風紙扇“啪”的一聲打開，看著溫逸仙抱著她，表情似笑非笑的。
他笑道：“逸仙，這是……”
“你不在城南玩你自己的，來這文曲樓何事？”溫逸仙淡淡的問道，笑容禮貌又疏離。
陸瀲風相當無語：“我們不過半天不見，你和我就這麽陌生了。”
他淡淡的開口：“控製不住。”
陸瀲風眸光黯了稍許，沉默了半響，久而才問：“她是怎麽回事？”
這話一問，陸瀲風安靜了片刻。
溫逸仙抱著鳳夢熙離開的步伐依舊輕快，“回府再說。”
鳳夢熙平視著他：“我們不去別的地方玩了嗎？”
她這樣一問，陸瀲風淺淡雙眸忽然亮了半瞬，唇際笑意也濃了幾分，開口問：“殿下，想去哪裏玩，這個京城我都快玩了個邊，我知道哪裏最好玩。”
“真的嗎？”鳳夢熙立刻掙紮從溫逸仙的懷抱脫離。
溫逸仙白皙修長的手垂下，微微蜷縮幾下，似乎是不太適應她忽然的離開，睫毛垂下眼睛低低看著跑開的她。
“殿下，會騎馬嗎？”陸瀲風笑著問道。
這一問，鳳夢熙原本是想說會，但是看著對方那帶笑的眼，便知道在他麵前扯謊，不過是徒添笑話，點頭開口：不“會！”
“吃完飯，殿下與我去馬場玩一會兒，如何？”他開口邀請，笑意淡然，十分紳士，美玉一般溫潤，看起來很好說話。
鳳夢熙腳步一頓，揚起嘴角脆生生的應了一聲“好！”走到陸瀲風身邊，她徑直拉起陸瀲風的手，“你還是第一個帶我騎馬的人呢，我也不會騎馬，那你也是第一個教我騎馬的人嘍。”
突如其來的握手，令陸瀲風著實臉色一變，手中的觸覺軟軟的，似乎他微微用力就會將它捏痛。
溫逸仙這下不淡定了，隻是上前將那礙眼交織的雙手分開。
“我教你更安全，走吧，風風。”溫逸仙一把抱起鳳夢熙，話說完就獨自下樓，先行上了馬車，“先去滄瀾酒樓吃飯。”
溫逸仙離開的動作行雲流水，甚至是溫潤如玉，看起來有種別樣的美感。
離開的時候，溫逸仙問都沒有問陸瀲風，陸瀲風眼睛裏閃爍著不明的色彩，他看著溫逸仙離開的背影，連眉毛都沒有皺，他心裏清楚的很，所謂溫潤如玉，不過是那個人的表象，那人骨子裏其實和鳳舞桐一樣，黑心霸道的很。
故而他衝溫逸仙的背影點頭：“恭敬不如從命。”
……
滄瀾酒樓。
“除了太肥，太膩，太鹹的，招牌一份，葷菜素菜各來四個，再弄兩個糖，哥，你還要別的嗎？”鳳夢熙點完後，看見影一驚呆了的表情。
她頭往後一仰，後知後覺不好意思的說：“嗬嗬，哥，你還要點些什麽麽？”
溫逸仙無奈的閉上睫毛，掩住寵溺之色，遂又張開看向小二，“和平日一樣，多來些葷菜就好。”
小二點頭，畢恭畢敬的退下。
鳳夢熙眼中閃過一絲明白。
眼睛轉了轉，全身癱在椅子上，“合著剛剛我都是白點了啊。”
影一讚同的點頭。
鳳夢熙見他點頭，扭過頭無語說，“不是，影一啊你是不是換了個人，我覺得你以前沒出現時很穩重啊。”
影一慌忙跪下，急聲說道：“是殿下幽默風趣，屬下自製能力還不夠強。”
“我的錯？”
“不不不，是屬下的錯。”影一頭上冷汗涔涔。
鳳夢熙微微攏起眉頭，“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你起來吧，我不說就是了。”
影一鬆了一口氣，“謝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
“好了好了，沒意思。”鳳夢熙用手撐著下巴，眼睛霎也不霎的看著溫逸仙。
良久，溫逸仙嘴角含笑，“一直看著我作甚。”
“行雲，我是在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別打岔。”鳳夢熙揮了揮手，不耐的說。
她眼睛猛的聚焦，些許不適感傳來，鳳夢熙揉了揉太陽穴。
兩人四目相對。
溫逸仙狹長魅眸妖冶，若彼岸花開，曼珠沙華盡綻。
鳳夢熙麵色圓潤，晶眸盛放，若桃花微綻，含羞帶怯。
兩人對視良久，終而，溫逸仙淡淡開口：“是左相和鳳天語的事情嗎？”
鳳夢熙苦惱搖頭，“都不是。”
溫逸仙懶懶的挑眉：“那是什麽事？”
鳳夢熙的小臉開始微微泛紅：“哥，就是，哎呀，我不想說。”
終於，溫逸仙今天的表情達到了極限，他嘴角抽了抽，“無事，不想說就算了。”
鳳夢熙麵色陡然變得通紅：“我沒有想哥哥的容貌，真的！”
唔，她怎麽會這麽蠢，“也沒有想看哥哥不穿衣服的樣子。”
完了，完了，這一定不是她。
溫逸仙定定的看著她，眼睛好似變成了一個漩渦。
“不是，哥你聽我說，我是說，我沒想和你睡覺，真的沒有這個念頭。”鳳夢熙現在隻差鑽到桌子底下了，她現在真的是無地自容。
這估計是她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事了！
鳳夢熙尷尬的“嗬嗬”一笑，身子已經開始起身離開，“那個，哥，宮裏還有很多東西我忘了拿，宮人不懂，我怕她們別亂搬東西。”
溫逸仙懶懶的靠著椅子，心情瞬間好的不得了，“不必了，有你的貼身侍女在逍遙殿，不會搞錯。”
溫逸仙一張瀲灩如畫笑意溫和的臉，令鳳夢熙慢慢失了神，“溫逸仙，我真的覺得你長的很犯規。”
可你性子，又讓你很安全，因為你的心隻住的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