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松下問童子
黑嘎嘎和明遠山回到鹿柴谷的時候，楊寒早已乘鯤船南下。
【魚服坊】是獅域最南部的大坊，亦是澹水鯤船終點。
由此向東南可到先民錯，向西南可到火鴉坊。
楊寒和郭澤沒在魚服坊停留太久，打問一圈，去火鴉坊只有獸船通勤，十天才有一趟。兩人趕得不巧，上一趟前天才走。
郭澤在這邊終於見到夢寐以求的生魚片，可算大飽口福一回，他其實還想多呆幾天，楊寒不同意。那還說什麼？兩人一合計，自己遁速未必比二階獸船慢，買了地圖，便駕遁光往火鴉坊飛。
靈舟是臨行時向門中大庫借的，二階中品，也是門中最好的一艘。楊寒和郭澤輪流驅使，披星戴月地趕路。
雞鳴思擊楫，魚服愧同舟。
湖海茫茫恨，楚秦，楚秦……
這一帶到處是湖泊，星月之下，靜謐山水格外縹緲，偶聞狐兔悲嗥，楊寒想起師傅有時會吟詩，好像有格調的修士都會。當下口佔一首，結果到最後一句時卡文了。
「楚秦大寶劍！」
郭澤正在往魚片上抹一種秘制醬料，順嘴接了句。
「屁！會不會作詩？懂不懂押韻？」
「呃，那就楚秦一片愁。」
「我去，你這寫喪詩呢？」
郭澤倒是張口就來，被楊寒再次否掉，他心中卻想，「若師父在，肯定要接楚秦必復仇之類吧？」
終於靈光一閃，憋出「逍遙遊」三字，楊寒大笑三聲，總算把詩句補全了。
「回去后找個寫字好的，寫個條幅，掛在掌門洞府，嗯，就這麼定了！」
……
一月後，火鴉坊。
坊市外降下一道遁光，打靈舟下來兩個修士。
一人穿件灰佈道袍，另一人穿著件花里胡哨的寶衣，相貌卻一個比一個老。不用說，就是楊寒和郭澤了。
「掌門師兄也太摳門了，也不讓燒靈石，都快把我熬成燈油了！」
郭澤修為比楊寒還高一層，可連日驅使靈舟，法力消耗著實有些大。老頭子多年不曾這麼趕過路，在寶衣映照下，臉色愈發黯淡。
「師弟若是不累的話，咱們先在街上逛逛，然後再找地方住下，如何？」
楊寒這話差點沒令郭澤噴出口老血，咬牙強撐道：「不累！」
這座墟市顯然沒怎麼規劃過，街道都歪歪斜斜的。
除了幾家裝典氣派的客棧，街上像樣的門臉沒幾家，地攤卻隨處可見。
地攤上擺的大多是些靈材，靈藥、靈草、獸晶、礦石之類，稍微稀奇些的有羽毛、獸角、骨頭之類。
有個地攤前圍了不少人，楊寒二人蹲著看了會兒，見是一窩鳥蛋，居然連窩也整個端了。那鳥蛋赤紅，裡面像是燃著一團火，靠近卻感應不到什麼溫度。
聽了會兒當地人議論，才知那是火鴉蛋，雖是一階火鴉產的卵，卻極難弄到。
因為火鴉都是群居，攻擊性極強，若修士靠近巢穴，必定群起攻之，而且悍不畏死，連金丹修士都不敢輕易招惹。
那攤主能搞到這窩鳥蛋，怕是有些特殊本事的。
「走吧！」
陪他看了半天，楊寒總算肯走。郭澤揶揄道：
「還以為你要買一顆火鴉蛋呢。」
楊寒嗔道：「買那個干甚？沒聽他們說嘛，那東西升階慢得很，又不是啥靈獸，御獸修士都不稀得養。」
「不過，我瞧出點兒門道。」
楊寒傳音道，「什麼？」郭澤問。
「嘿嘿，那人是等識貨的買主，多半是想賣那個鳥窩。」
「沒想到掌門師兄還有鑒寶的本事。」
郭澤忙奉承一句，「誒，我哪懂那個，不過察言觀色罷了。方才見有人目光不看鳥蛋，卻盯著鳥窩，便猜想鳥窩的材料怕是有些不一般哩。」
兩人走走看看，見大多攤主都是鍊氣修士，自然也拿不出太好的東西。楊寒問了幾個路人，才知此地風俗。
原來火鴉坊每月三次墟日，逢十為集，一大兩小。月底為大集，其餘為小集。
只有墟日，大大小小的狩獵團才趕到墟市交易，四遠競湊，百貨雲集。
謝過路人，兩人一合計，還是找地方住下再說。
這回楊寒又沒讓郭澤失望，打問不少人，終於找到一家頗為「經濟」的客棧。
走到衚衕盡頭，看那家門匾上的【小豆客棧】幾字，楊寒點點頭，「是這裡了。」邁步進了院里。
郭澤搖搖頭，大嘴一撇，苦著臉跟上。
「什麼破客棧，搞不好洗澡水都沒。欸，還是以前跟沙門主那會兒混的開些。」
他這些年過得安逸，老骨頭養懶了，加之他本是對生活品味有追求的，對楊寒的作風頗不以為然。
這裡顯然是個類似農家院的所在，連接待客人的櫃檯也沒有。
繞過照壁，便是內院。東、西各幾間廂房，也沒見有別的設施。院子倒是不錯，中央站著一株老松，亭亭如蓋，將整個院子罩住不止，倒是森幽清凈。
院子里也沒旁人，只那老松下面坐著一個八九歲的小童，正在運功打坐，原來竟也是個修士。
郭澤剛想喊，卻被先進來的楊寒一把拉住，「莫要驚了他，咱們等會便是。」
郭澤只好耐住性子，有些好奇地打量那童子。
「倒是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心中贊了一句，那孩子也不知修鍊什麼功法，隔一會兒從鼻孔噴出兩道白氣，突突有聲，像是吳牛喘月一般。
「嚯！小小鍊氣，修鍊動靜倒是不小哩！」
又等了會兒，童子收了功，睜開雙目，眸子漆黑，眼神極為靈動。
「不好意思，讓兩位客人久等，你們是打尖還是住店？」
「我們住店也打尖，你家大人呢？」
楊寒見他小大人似的，心中喜愛，笑眯眯地問。
「就我一人，我師傅進山了。前輩若住店，這裡的事都是我打理，只一樣，得先付錢。」
「嘿嘿。」
楊寒一笑。
「你笑啥？」
「笑你啊，小小年紀，那麼急著掙錢？」
「啊？不掙錢吃啥？我都好幾天沒開張了。」
被童子看傻子一般看著，楊寒有些難為情。問了他店錢、飯錢怎麼結算，那童子報了個數，倒是不貴，一間房每日食宿只用5塊二階。
「那就先住十日吧！」
楊寒將一枚三階拍在桌上，童子有些為難，「能不能給些二階靈石？我怕被人搶。」
楊寒大笑，找些散碎靈石給他。童子拿了靈石，出去一趟，買了菜蔬回來。在伙房鼓搗一會兒，做了幾個小菜端來，竟還有一壺靈酒。
楊、郭二人早取了井水，將連日風塵洗去。見他在院中擺好酒菜，便上了桌，童子依舊回樹下打坐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