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兩面見人性（上）
質子峰的人一走，齊休就開始活動，帶的門中老老少少都跟著他的節奏運轉。
先是跑了趟彩石坊，去找鳥和尚那鳥人。對方磨磨唧唧，總算給了他五個字：何歡宗南下。然後就旁敲側擊提醒齊休該把【傀儡生】的債務了結一下了，齊休哪管這個，收到消息后撂下句「沒錢」，趕緊開溜，比兔子還快些，鳥和尚氣得乾瞪眼，卻拿這滑頭沒轍。
這五個字蘊含的信息量可有點大，畢竟何歡宗是元嬰宗門，可不像當年楚秦門從齊雲群山出走南疆那種小遷徙。拔出偌大一個蘿蔔，還不知要帶起多少泥巴？
這件事要從方方面面看，獅域雖說連齊雲執法峰座主都能運作過來，按說運作元嬰門派似乎更容易些。可賬又不能那麼算，執法峰座主是化神沒錯，可他家人丁不旺也是眾所周知的事，而且執法修士有個六親不認的通病，與他家沾親帶故的想來不多，蘿蔔雖大，可人家乾淨啊。
何歡宗則不然，他家在白山深耕上千年之久，本宗就有上萬修士，若是加上附庸的話，齊休估計不下兩萬，比起鼎盛時期的南楚及楚秦等附庸有過之而無不及。那麼問題來了，他家是凈身出戶還是帶著附庸一塊走？無論聯盟還是搬家，齊休都很有經驗，若他們一致行動，那需要何等的組織協調力？得在白山鬧出多大動靜？山門、產業、領民等等如何處置？目前擺在楚秦門面前的問題，何歡宗同樣需要面對，而且一定會大得多。
獅域對何歡宗肯定是舉雙手歡迎，可不是嘴上說說鼓鼓掌就行的，質子峰元嬰說有人出錢，那麼是誰在運作？獅域眼下在南部還有好大一個手尾要料理，雖然北上或許還包含一層秀肌肉的意思，但齊休判斷這回應不是全面動員，這一點很快就在昆家那裡得到確認。
還有，這麼大行動一定是得到了大周書院的默許，否則事不可成。這些年看下來，齊休越來越看清楚一點：白山內亂與北域修士大規模南遷的聯動，如果是界主門派在實施「為淵驅魚」的策略，那麼他們內部，歸儒、歸古兩派一定是達成某種默契。
兄弟異爨，是個化解矛盾的法子，可大周書院內鬥一旦緩和，那麼，【傀儡生】的市場可就大大縮水了呀。齊休拖著【傀儡生】的賬不肯結，還是因為他還沒看清楚，畢竟那是天大的重注，元嬰心裡也要打個哆嗦，何況齊休這種靠一塊兩塊靈石攢起的出身，孤注一擲絕不是他的性格。
「不行，得想法子再與歸古搭上線。」
齊休心中暗做個計較，可姬佳芊那死女人如今半點兒消息也無，上回在白山之事齊休就想找她，可南楚那邊沒法聯繫。楚紅裳在這一點就很被動，說做的很差也不為過，與歸古中介有限幾次接觸都是對方主動，她根本沒去經營這層關係。齊休其實能夠理解，畢竟她是出身齊雲的嬌子，出道前家中有元嬰後期靠山，對大周書院的心態與齊休這種底層修士大不相同。好比兩個出身豪門的子弟處關係，表面上客客氣氣，但你要讓誰去巴結誰，那恐怕有點難度。
撇開這些不提，界主想幹什麼？把獅域發展成大周書院的飛地，最後納入囊中？還是作為他家變法的試驗田？齊休可不相信此界之主會放棄任何一塊領地的主導權，獅王雖強，可那又怎樣？說玩死你也很容易，與對手共同成長，一界之主不會連這點兒胸懷也無。
眼下需要對手，對手是純凈我自身的凈化器，局勢一旦有變，那你可能連擦屁股的紙都不如。儒門一直在獅域宣揚其文化，弘揚其道統，不過做法變了，不在是家族間溫情脈脈的薪火相傳，而是【山下書院】大張旗鼓搞的有教無類，看似倡導自由平等，其實根本就是一場酷烈的文化殺伐！
至於白山本地勢力，多數是歸儒在操控，若是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看著對手狼狽逃竄，總比打生打死強些。
看來這回是一路綠燈，那麼北烈山正好搭這個便車，來個瞞天過海！
齊休計議已定，絲毫不再遲疑。回到鹿柴谷后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裹起昆紗便往她娘家跑。先是面見昆家元嬰，賣一張老臉，用七折的價錢租來兩艘三階飛梭，順便又套些信息出來。
被楊寒他們帶到南部蠻荒的三艘飛梭眼下是無法調回，這陣子像飛梭這種物資誰家都不富裕，而昆家主營水運這頭，能調動的飛梭也有限。好在齊休面子大，昆家也對這門姻親算是看重，想法子解了楚秦的燃眉之急。
回蒹葭坊的時候，齊休想了想，還是去了趟睡獅樓。他本想問問這回北上有沒有化神，要派十幾個弟子出遠門，心裡到底有些不放心。事情還沒打問，先被藍小蝶罵了個狗血噴頭。
「你要知道這些年我一直在你楚秦身上加註，有一大半是為了姓楊的小子，他若是死了，這筆賬回頭我得找你算！」
這是藍小蝶的原話，搞的齊休一頭霧水，實在不懂這位化神存在怎麼就看上楊寒了？竟對他的事那麼上心。好一通解釋，才將女子的怒火平息下去，同時也將自己新悟得的本命天賦跟腳給泄了出去。
他這神通叫【考索陰陽】，想來是得自他那本命猴子曉陰陽、會人事的本事，可斷人生死，代價就是一次得耗費全部法力。不過法力可以補充回來，總比命演術要犧牲陽壽好的多。眼看女子眼珠子一轉，想打自己主意，齊休想起被南宮木那老小子活抽陽壽之故事，嚇得連忙改口：
「我那天賦只能查問極熟悉、極親近之人的事，外人不行的。」
「呵呵，看把你嚇得。」
女子一笑而過，至於有沒有相信齊休的瞎話就不得而知了，化神古獸總歸好糊弄些，大多沒有化神修士那麼壞就是了。
藍小蝶發火還有個原因，她家這回被征去了二十位金丹境的蝶男蝶女。齊休不禁咋舌，他不是驚訝化神也難以自主這回事，而是藍家的實力有些出乎他意料。
蝶男蝶女是沒有轉做獸修的古獸，有些類似當年的【人面紋蛇】，修到金丹境的蝶屬古獸已經有人類的頭部，身子卻還是蝴蝶。質子峰徵發這些蝶人自然是當獸船使，這本沒什麼，可古獸們一旦覺醒人類意識，面子始終是個大問題，這種事好說不好聽啊。不過想想溟海鯤婆子的子子孫孫如今還有不少在澹水苦哈哈地跑運輸，藍小蝶生會子氣也就過去了。
忙完這些，趕緊差使者北上與熊家秘密接洽。楚秦門現在修士數量雖然已經接近一百五，可堪用的實在難找，而且齊休與這些弟子都有代溝，也不知人家有沒有本事。偏偏沒本事的人一個比一個積極，都搶著攬活，代掌門多羅梔、十四歲的小齊妝就是這號人。
齊妝後來不知怎麼就想通了，願意接納熊家，還說那什麼姓甘的十二歲做宰相，她十四歲做回使者怎麼啦，又說要去白山教訓教訓熊十四之類，結果自然被齊休一巴掌摁倒。
好在柳光幾個及時趕了回來，這差事就落在了他頭上，柳光又推薦了薩野芝。這趟丹霞坊之行，他便對薩野芝推崇有加，覺得這種人只窩在門裡煉丹是有些浪費。齊休也來了興緻，上回因靈草之事便對薩野芝印象不錯，沒想到他還另有幹才，立刻親自召見。
一月後，浩浩蕩蕩的獅域大軍，飛向遙遠的蠻牛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