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鬼蝶大現世
四年過去，北上的獅域修士已陸陸續續返回，可大部隊多是三階獸船、飛梭，至今還沒回來。而今年，楚秦門南遷獅域已經過去十八個年頭，掌門楊寒也已經139歲，修為已至築基圓滿。
掌門靜室之中，楊寒與身著內門道袍的俏麗女子相對而坐，女子勸道：
「要麼你再等等，柳光說多羅梔他們年底，最晚明年開春就回來了。」
「不等了，我想給大家個驚喜，等她回來，婚事、大典正好湊一塊辦。」
楊寒是個有主意的，想也不想地回絕。當年他給多羅梔許下承諾，十五年內結丹娶親，如今已超了好幾年，實在不想再拖下去了。
「你這次把握大不大？」女子又問，眉眼間隱隱有些擔憂。
「呃，說不好，年紀有些大，丹論做得太晚……不過，你不是說我是個福將，嘿嘿。」
見他咧著嘴傻笑，女子翻個白眼，嗔道：「虧你還笑得出來，若不能結丹，門中這麼大一攤子，你可怎麼玩？」
她說這個也是實情，先回來的柳光、楚星娥等人已將11000新領民帶了回來，加上這幾年添丁進口，楚秦門的領民終於突破五萬之數；這幾年又新登仙60多弟子，再加上熊家即將到來的340人，楚秦弟子總數就要到600人，雖說各方面還不完善，但從規模上說，已不是楊寒剛接手掌門時的小打小鬧了。這麼一家門派，上有元嬰老祖、金丹師叔，同輩築基至少五六十人，若他不能結丹，那以他的修為境界領導這家門派根本不倫不類。
「你怎反來亂我道心？」
楊寒瞪她一眼，有些不滿地道。這一世的齊妝今年已經21歲，修為才鍊氣六層，跟門中新晉築基的那倆天才沒法比。這副皮囊相貌雖好，可大道差了許多，少了從前的風火幹練，性格有些患得患失起來。
「是我不好，你一定行的！什麼時候走？我陪你去吧。」
像是給楊寒打氣，其實不如說給自己打氣好些，齊妝攥緊拳頭來回晃了兩下。
「別，你還是呆在門裡等我消息，你去了，我心中反倒多了掛礙。白師弟兩口子陪著我，不會有事的。對了……」
楊寒想起一事，又囑咐道：「我走之後，內門的師弟師妹你多照看些罷，明夫子那人，我聽了他兩課，是想把我家子弟往他儒門領，可我家道門，還是不要事事學儒的好。還，還有，龔姝怎麼有些縮頭縮腦的，女孩子家，別這樣，你多開導開導。」
齊妝聽他說這許多，掩嘴一笑：「以前嫌我啰嗦，你倒是比我還要婆媽許多！」
如今楚秦內門又增加幾位，除了之前的柳光、白乙木、齊妝三人，宋思聯、虞樵、黃璨、龔姝等四人也陸續被提拔進了內門。只有虞樵是第一個實打實靠攢夠貢獻點進的內門，黃、龔二人是齊休和楚無影兩位老祖用掉手裡的名額，而宋思聯，別看戰功高，可他資質方面的分數遠不如虞樵，因此反倒還差一些，楊寒就把自己那個名額給了他。
七位內門弟子倒有四位築基，鍊氣只有三個。前兩年楚無影從赤炎洞遞來話，要往內門塞人，這是要還欠龔家那份情的。不過龔家這幾年出的仙苗不多，挑來挑去也就龔姝湊合，三靈根、雙本命，要和齊妝、黃璨比是要差許多，今年十二歲了，才是鍊氣二層修為，吊車尾的那個，因此有些自卑。
不過楊寒臨行託付，齊妝一一應下就是。過兩天他就要走了，這一去，結果殊難預料。話說的差不多，齊妝到底還是擔心，眼圈一紅，背過身子悄悄拭淚，卻聽到一陣急促敲門聲：
「嘭！嘭！嘭！掌門師叔！」
「嘭！嘭！嘭！掌門師叔！」
「你怎麼回事？總是慌慌張張的。」
開門見是婁堪，楊寒皺眉不悅地道。
「外面，外面有人找你。」婁堪一邊回稟，還擠眉弄眼。
「誰呀？」
見他這樣子，楊寒知來的不是一般人，壓低聲音問。未及婁堪回話，楊寒只覺眼一花，庭院中已多出位藍衫女子，笑盈盈看著自己。
「準備好了么？楊掌門。」
「準備？準備什麼呀我？」楊寒莫名奇妙，不過化神藍小蝶會親自來自己這小破門戶，他都有些愣神，幾乎忘了見禮，正想起來要撲到女子腳下磕頭，卻發現身體根本動彈不得，心中不由大驚。
蝴蝶化神抬頭看看天色，喃喃自語道：「是時候了，咱們走罷！」
楊寒只覺眼前空氣折射出大片的幻彩，空間就像脆弱的紙片般扭曲變形，像是立體的九宮格，每個格子顏色不同，卻一樣絢麗無比。手被女子牽著，每向前踏一步，後面的格子便瞬間堙滅，腦中一片空白，再清醒的時候，自己哪裡是在鹿柴谷？分明是置身未知世界。
「這裡是【蝴蝶秘境】，我清修的地方，你就在這裡結丹吧。」
好在藍小蝶還在，就在泉邊青石的蒲團坐著。楊寒已經驚訝到無以復加，和這位化神女子已經認識二十多年了，一切的一切，想必是要在這裡做個了結了！可是，她一個化神存在，能用我小小築基做些什麼？楊寒想破頭也猜不透。好在他乃性格豁達之人，知道多想無益，索性隨遇而安。
打量四周，見房屋並不多，也沒有許多高大樹木，而是一片青草繁花之地。大大小小十幾眼清泉，順著尺許寬的溝渠流淌，還有些大大小小的石盆和冰竹製成的【驚鹿】，水叩竹節，竹叩石盆，時而發出「滴滴答答」清越之音，亦動亦靜。
感受到濃郁的靈氣，楊寒渾身舒泰，險些打個噴嚏。「四階上品！」他這段時間跑靈地，見過幾處四階的，自然都沒這個高。
遠遠挑個空地，取出只蒲團坐下，楊寒先是伸個大大懶腰，然後口頌一句：
水滿覆前，石出憂后。
行側溪流，聲答山阜。
智者淡薄一切，便有了流水的無心。仁者泛愛慈悲，就守住空山的靜篤……
「咦，怎麼不對，這境界雖好，可和我丹論不符呀！」
從懷裡掏出只儲物袋來，楊寒將早備好的結丹物事一一取出，在身邊鋪了一地。那邊廂，女子眼睛微睜開條縫，正偷偷看他，心中暗暗有些好笑，沖他叫道：
「楊掌柜，這些東西你拿去用！」
丟過來只儲物袋，楊寒接住，卻不回頭，也不看裡面物事，長長呼一口氣，閉目進入冥想境界。
「人道曰情，天道曰形。順著情的發端，人與人物勾聯；順著形的發端，日月星辰勾聯。」
心中先立一論，回顧自家百四人生，每遇厄難之事，則必有轉機，何解？何解？
「呃……」
數日後，又睜開眼，將那本【陰陽天機直指】翻了兩遍，才從字縫裡找到自己做過的註解，自嘲一笑，楊寒拋掉書本，再次閉目。
「否泰如天地，天地有理數，理數可言而不可言，陰陽之道也！」
左為陽，右為陰；陽主氣，乃是輕清之象；陰主精，乃是重濁之象。兩畫不相離，陰陽互根之道；兩畫各自位，陰陽對待之道。在左者不可使之右，在右者不可使之左，陰陽不離之道。
「我的道在天地間，乃存亡之道！」
外海亡命，地牢獨囚，漂泊虛空裂縫，我楊寒，從沒放棄過生的渴望！
「我的道乃有理數，直指天機之秘！」
是靈機一動，是妙手偶得，可根本是對於陰陽之道的體悟。隱約之間，一道從未見過的門戶在腦海浮現。像是蜃景，像是漫無邊際的天幕，只消輕輕撕開到口子，似乎就有什麼秘事噴薄欲出，楊寒怦然心動！
可是動的不是他的心，而是識海中的本命【蝶蛹】，那半生半死的夯貨竟然姑姑蠕動起來。
「我的道是陰陽，銷生死，避三災，通天地之意，竊造化之權！以情定形，以我唯心，生死罔故，陰陽不將！這就是我的丹論！我的大道便是：燮！陰！陽！」
雖說古獸渡劫不作丹論，可對大道的領悟可謂觸類旁通，楊寒做得丹論顯然狂得沒邊，那邊的化神女修都不禁勃然變色。
蝴蝶秘境的天地靈氣早已被引動，江河決堤一般蜂擁而至，楊寒的發簪早被吹得不見，灰白髮絲在靈氣風暴中心亂舞，真如人魔一般！
劫雲漫卷，根本遮天蔽日，而且，他這朵還是鑲金邊的。
楊寒看起來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上至化神，下至鍊氣，都被他糊弄的想那麼回事。其實，他外海人骨子裡帶的狂熱、桀驁、野心一點兒不比別人少，從顧嘆、東軫到英伯、楊寒，他們都是一種人，不甘屈服、不居人下，就像是葎草，一片草地只要有這麼一株，它遲早會變成這塊草地的唯一。
「好！好！你這樣子像是對了，小子，加油呀！**人能不能出世，全看你的了！別，別辜負我，萬年的等待呀！」
楊寒沒有發現，身後女子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巨大的蝴蝶，軀幹如藍玉般光潔，頭部與睡獅樓藍掌柜有七分肖似，而它的前胸，則更加偉大！至於那一身炫藍的鱗片，正是這世間最純正的藍色：永生之藍！
楊寒丹田內的靈力池子，只一瞬便被那顆丹論種子榨個精光，還在瘋狂吞噬著天地靈氣。
靈力固化，這是通往金丹的必要一步。靈液先是被壓縮地粘稠無比，漸漸結出一顆一顆冰晶狀物事，繼而越聚越多。楊寒神識沉於自家丹室，全神貫注，不敢有一絲懈怠，而對頭頂的大道劫雲，根本置若罔聞。
「成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顆橢圓形的金丹終於成形，半黑半白，與先前識海那顆鬼蓮子倒有些相似。雖說對這個造型略有些膈應，可是與結丹的喜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而且，自家這顆金丹比之老祖先前描述，似乎要大出不少。
這顆只是假丹，若不能扛住大道劫雷，多半是丹散人亡的下場。楊寒一刻不想再等，張開雙臂，仰天怒吼：「來吧！」
第一道劫雷如約而至，還好，沒看上去那麼強，楊寒用肉身硬接了這一記。聽柳升說過，當年秦壞在蠻荒結丹時，頭三道劫雷沒用任何輔助手段，便激起楊寒的好勝心。他雖煉體較晚，可自忖不比秦壞差吧？不過，他這劫雷確實比秦壞遇到的強許多，只一記便有些吃不消，渾身肌肉酸痛無比，不受控制地顫抖。
要命的是，劫雷入體即一分為二，一部分下行丹田，淬鍊假丹，另一部分卻上行泥丸，直接轟在識海【蝶蛹】之上！
「還好，不是打老子元神！」
可這種事根本聞所未聞，已經超出了楊寒的修真常識，正做沒理會處，聽到一陣怪異的破殼之聲，就在自家腦子裡響起。
「唉喲！」
楊寒抱頭大叫，只覺腦殼快要裂開，比劫雷造成的肉體痛楚還要強烈十倍百倍不止！而他識海中的蝶蛹，正如花骨朵般綻裂開來。一隻全新的本命蝴蝶正破繭而出，只是，遠不如原先那隻【百幻蝶】好看，而是半黑半白，根本素的可以。
與此同時，第二道劫雷接踵而至，比第一道粗了一倍不止。
「你這夯貨，啥時候出來不好，這是要坑死個誰！」
心中把本命蝴蝶，呃，還沒個名目的，罵了一萬遍，楊寒沒得奈何，祭出小心生蜂雲劍陣，六把青木飛劍結劍網，一片綠光罩在頭頂，「轟隆！」
炸響聲中，飛劍迸發出丈許長的綠芒，旋即黯淡。飛劍雖利，可不能與雷電之力匹敵，靈性全失，與楊寒的心神聯繫瞬間掐斷，「嘔！」遭到反噬，楊寒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這大道劫雷確實強的沒譜，甚至比當年齊休遭遇的還要強上數倍！楊寒心中有些猜測，隱隱覺得不妙。劫雷倒不是針對他，而是那隻本命蝴蝶，根本不該現世，乃是天道不容之物！甚至，楊寒所作丹論也非全部出自本心，已經受到那隻本命之物的影響而不自知。
第三道劫雷來時，楊寒壓箱底手段齊出，什麼符籙、法器一古腦用上，堪堪抵住這道。可這道劫雷比前兩道還要強，幾乎已經夠得上元嬰級別。這一下所有防禦均被轟成碎渣不說，雷電之力險些令他肉身崩解，不過也有個好處，丹田中的假丹已經徹底凝實，加入天雷就此打住，那楊寒已經是金丹境。
可惜，天雷沒打算放過他。楊寒顧不得舔一口嘴角的鮮血，從炸成齏粉的衣物灰燼中刨出那片【永生之藍】，裡面還封印著藍小蝶一道防禦法術，本來捨不得用，現在哪裡顧得上這個？沒命價將靈力灌入，好在法力強大許多，趕在第四道天雷到來之前激發。化神防禦自然可以，不過也就用這麼一次，而且，那美麗的鱗片也被雷的焦黑，靈性全無。
那有什麼用？楊寒已經黔驢技窮，而且激發鱗片法力損耗太大，已經不可能接下下一道劫雷。
「笨蛋！我給你的儲物袋裡還有東西。」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提醒了楊寒。連滾帶爬，找出那隻儲物袋，裡面好東西不少，竟有三張三階【巨獸召喚符】。其實楊寒的劫雷也遠遠超出藍小蝶預料，她只準備了些丹藥符籙，沒想到這竟然已經是楊寒最後的手段。
「多活一刻是一刻！」楊寒現在什麼都顧不上想，哆哆嗦嗦激發三張符籙，三隻小山般的凶獸張牙舞爪，朝劫雷咆哮嘶吼。只是第五道劫雷變了顏色，裡面漆黑如墨，外邊燦爛似金，雖沒先前粗大，但一看就非凡品。
果不其然，三隻召喚生物賣死力扛住這記，便化作斑駁靈氣消散空中。
「媽的，真是倒霉！」
楊寒無力罵一句，還有四道劫雷，他赤手空拳是無論如何接不下來了。再不舍這人世，再想活下去，可眼下只能，只能閉目等死。
第六道滾金劫雷落下之時，他果然閉上了眼睛。很快便感到雷電之力落在身上，可奇怪的是，自己怎麼沒死？
睜眼仰脖看時，楊寒目瞪口呆，「我嘞個去！」
一隻百丈蝴蝶正在雷電中翱翔，一半色如黑金，另一半白如枯骨，而且是鏤空的。這便是楊寒的新本命物【鬼面陰陽蝶】！而太古秘傳【蝴蝶秘譜】所載「鬼美人」或者「**人」的就是它了，而藍小蝶不知從哪裡搞到一部【蝴蝶秘譜】殘卷，便一直暗中尋訪，後來撞機緣似的在楊寒身上壓了一鋪，沒想到真中了彩。
而**人，由於當初誘惑亞祖，令其險些墜入魔道，后被亞祖斬滅神魂，永世不得超生。事關亞祖聲譽，此類傳聞早被道門禁絕，已絕跡於世。可此類天地共生的靈物也沒那麼容易死，只消一縷殘魂、一分造化，便會死灰復燃。
這些秘聞，楊寒很久之後才會知道，而他非是吃驚本命蝴蝶變樣，而是，眼前這隻並非本命虛影，根本是本命實體，數次檢查識海，那本命存身之處空無一物！他整個人都快要瘋掉，這叫什麼事兒？他這輩子碰到的怪事加一塊，也沒這一件怪異。
不過，他也稍微喘了口氣，看樣子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那夯貨，扛雷的水平，絕對遠在自己之上。至於，它回不回自家識海，楊寒反而覺得不回來可能好些！
他這口氣也就喘了一下，緊接著楊寒胸膛劇烈起伏，感到呼吸都有些困難！
一隻體型稍小的藍色蝴蝶也飛到空中，就在滾滾天雷中，與那隻鬼面蝶翩躚共舞，然後，然後它們居然開始，開始雙修了！
就算楊寒是只豬，也知道那藍蝴蝶是哪裡來的。他只覺得渾身發燙，低頭一看，自己竟然可恥地（此處刪去2字）！更怪異的事，一種劇烈古怪的感覺，就如同外海最洶湧的風浪，一波波往自己腦海中用來，根本不是他一個小小金丹可以承受，整個人幾乎都要爆掉！
好在這一切持續的並不是很久，最後幾道劫雷大多被那兩隻蝴蝶吸收，劫雲散去后，看著丹田中的金丹開始自動運轉，一種不可置信之感襲來，睏倦到極點，卻興奮無比。
趕緊檢查自家識海，還好，那隻蝴蝶還在。而且，以前莫名消失的本命天賦竟然全都回來了，還悟到一項新技能：【陰陽門】，只是了解個大概，還來不及試。
回過頭去，想和那位化神前輩分享一下心情，卻看見白花花一片，藍小蝶身上寸縷也無，和自己一般光景。嚇得楊寒趕緊回頭，乾脆啥也不想，從滿地狼藉中找到一粒療傷丹藥吞了，一邊療傷，一邊穩固境界。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月？兩個月？身後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
「咯咯咯，小友，這回多謝你了！」緊接著，女子全身氣勢盡數放出，真如排山倒海！
化神中期！藍小蝶竟借楊寒劫雷之力，一舉突破中期境界！
（卷5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