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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虛情假意

  趙俊文坐著馬車,帶著自家子弟,回往趙家府邸。

  一路上,趙俊文臉上幾次顯露出猶豫不決,最後還是長嘆一聲。待馬車進府,趙俊文下了馬車,徑直走向書房。

  半響以後,趙俊文神色嚴峻,從書房走出,沉聲道:「今日隨我去士林書院的子弟,都來我書房一趟。」

  趙俊文坐在太師椅上,微閉雙眼。面前四名子弟正襟危坐。為首者還是趙俊文的兒子,趙傑。趙傑還有個哥哥趙康,趙康讀書比趙傑用功,所以哥哥潛心讀書。弟弟趙傑跟在父親身邊學習操持商事。

  趙俊文緩緩道:「今日秦楓所言,你等有何感悟?」

  趙傑聲音有些激動,回道:「我等以為,銀行前景廣闊,大有可為!」

  「為何?」

  「因為銀票.……」

  」行了!「趙俊文擺擺手,打斷趙傑:「你們能看到這關鍵之處,說明心智見長,我心甚是安慰!那現在,你們知道我為何放棄認購?」

  面前幾人面面相覷,一時無人能答。如果家主沒看到關鍵地方,放棄認購很正常。但家主也看到關鍵,年輕子弟就實在無法理解為何放棄。

  趙俊文沉聲道:「我今日所言,亦是我趙家家主家訓!爾等仔細聽清,切記切記!」

  趙傑等人應聲答應。

  「為何昔日有人搶佔我糧行生意,我趙家並不計較。為何當年葉洪搶佔布行份額,我趙家也不干涉。類似的事情很多,坊間都有傳言,我趙家仁厚,不與人為敵。但當年有人邀請我趙家入股煤礦,本小利大,我趙家婉拒。還有人邀請我趙家合作鹽業,我趙家也婉拒。商界也有傳言,我趙家缺乏魄力,否則,早就是南昌,甚至江南首富。縱然如此,我趙家財源依然不斷,所從事行業,皆一帆風順!銀子依然如流水一般淌進我趙家!「趙俊文傲然道:」行商者,以與我趙家合作為榮,因為順!生產者,以為我趙家生產而心安,因為穩!百姓貨物買賣,以我趙家物件為準,因為信。所謂不爭不搶,只是明利。退一步,所得未必會少!「

  趙俊文又道:「但今次,不是退,而是舍。我放棄認購銀行股份,未來或又會成為別人話柄。外人如何理解,我趙俊文並不在意。但我須替你們解惑。因為以後,趙家得交到你們手上!」

  趙俊文頓一下,端起面前茶盅,喝一口,又道:「歷朝歷代,一旦名成首富,或名聲在外富可敵國之時,就是家族衰敗之時!長則一二十年,短則一兩年,必定家破人亡!這不是預測,而是活生生的歷史。你們都是讀書人,熟讀史書。你們回去再翻翻史冊,看看有沒有名冠首富還能傳承百年以上的家族?沒有!爾等翻爛史書也找不到一家!我趙家在南昌不爭不搶,可依然是南昌屈指可數的豪門大戶!歸根結底,不僅僅是我等擅長經營之道。而是我趙家,人才濟濟。南昌上至巡撫府,下至衙役幫閑,哪一處,都有我趙氏族人!算上其他裙帶關係,三親四眷,我趙家子弟的影子,更是無處不在!所以立事正,行事順,預事准!如今我趙家不差銀子,財力能讓趙家三代不愁吃喝!還要那麼多銀子幹嘛?爭得首富虛名,揚名富可敵國,反而會招來禍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所以與其費心商業,不如潛心家教。如此方略,才能保我趙家長盛不衰!「

  趙傑等人心中一凜,肅然躬身行禮:「謹尊家主教喻!」

  「不容易啊!秦楓那銀行,真的是金礦。比之煤礦,鹽業,更是誘惑。我也是下了好一番決心。」趙俊文自嘲一笑:「記住,銀行雖是金礦,礦脈也有枯竭時。唯有我趙家這條家訓,人才源源不絕,不做出頭椽子。才是無窮無盡的福澤大海!」

  每個人所處位置不同,對財富和興旺的理解也不一樣。如果說趙家謹小慎微,那楚王就是無所顧忌。

  楚王斂財,似乎只是缺少一個理由。

  只要有理由,楚王就會鍥而不捨,追逐利益。畢竟。大多時候,藩王很寂寞。能有件事情折騰一下,就不能錯過。先前與秦楓折騰,現在就打算與吳謹折騰。

  長生道長出了主意,孫長史親自出馬。銀行又改定期規矩,定期真成打死也不能提前支取的定期。不過銀行也提高了一點利息。綜上一系列操作,楚王幾乎就沒有損失了。

  但沒有損失和找人賠償損失,這是兩碼事。

  沒有損失那是自己有找回損失的本事。換言之,如果真沒有損失,那麼現在就該是賺了幾十萬兩銀子。

  所以,該誰的責任,誰就得承擔。

  原本楚王還覺得吳謹是義務幫忙,讓他承擔全部損失似乎也有點說不過去。就想從趙紀這裡多了解吳謹一些情況,若是吳謹有能力,有辦法讓自己得一筆收入,此事也就作罷。

  哪知一審趙紀,才發現吳謹是處心積慮有意接觸趙紀。甚至不惜酒色賄賂趙紀。大約就是想利用楚王去對付秦楓!

  楚王獲悉大怒,原來自己是被吳謹利用!頓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這筆損失,正該著落在吳謹身上!

  趙紀膽怯,實在難以手書。一問吳謹也未見過趙紀筆跡。這就簡單了,梁寧執筆手書一封,言辭懇切,大意就是這一次楚王府失利。還好,楚王府追加存銀,如此這般也沒有損失。但楚王心氣難平,想請吳謹親來面談,出謀劃策,如何平復楚王心中怒火云云。

  這日吳謹正在自家府中盤算楚王到底吃了多大的虧,會不會對秦楓更加惱恨。自己又該如何再利用一下契機,坐收漁利?

  說起來自己在趙紀這個蠢貨身上已經投資不少,連自己最喜歡的侍妾,都與他一起分享了。目前一切才剛剛開始,僅僅是讓楚王與秦楓鬥了一局。以後,還要動更多心思,花更多精力,讓楚王爺整死秦楓才好。不然真是白白便宜了趙紀。不過,和趙紀一起玩弄自己的侍妾時,吳謹倒有種強烈的刺激,別有另一番風味,有點意思.……

  吳謹還在思慮,門房送來一份書信,打開一看,心裡頓時驚疑不定,面上猶豫重重。隨手把書信遞與馮管事,馮管事瀏覽一遍。也皺眉思索片刻道:「老爺,楚王這是虛情還是實意?」

  「看不出來啊,到底一敗塗地!但說起來銀錢上確實也沒怎麼吃虧。你若是楚王,作何想?「吳謹反問。

  馮管事道:「自然是想要報復秦楓,出口惡氣,否則憋屈啊!不過,楚王異於常人,心思難猜。還有,趙先生為何不親自前來,而是手書一封?」

  吳謹緩緩道:「若是趙紀邀請,自然該他親自上門。可這是楚王要見我,依楚王的身份地位,要見我,派人傳個口訊也就夠了。著趙紀手書,反而算是給足了我面子。可我這心裡,總有些不踏實。「

  「那老爺去不去?」

  「楚王若對我不滿,我不去,他會更加不滿。若把對秦楓的怒火發在我身上,那就虧大了。我不像秦楓,正經的功名在身,民團武力強橫,還有三座靠山。王爺真派人弄死我,有冤都無處申。所以我必須去解釋一下,解開王爺對我的不滿。如果王爺是真心邀我,我不去,就是不識抬舉,更得罪楚王。你也知道楚王異於常人,由此遷怒於我,我豈不更冤枉?而且我想對付秦楓,對付賈家,楚王這裡就是龍潭虎穴,我也得去闖闖,要不前功盡棄啊!」吳謹苦笑:「所以我沒得選擇,楚王勢大,我不得不去。」

  楚王府屹立南昌多年,吳謹也是第一次靠近。

  第一眼看上去,王府侍衛兵器齊整,鎧甲鮮亮,能和京城禁軍媲美。

  再看看巍巍城牆,獵獵旌旗,層層宮殿,疊嶂巒巒。吳謹突發奇想,若這裡是京城皇宮,自己就這麼大搖大擺走進來一回,足以炫世了吧?!吳家族譜,說不定也會重重渲染一筆!

  吳謹身前一引路太監躬身帶路,嘴裡叮囑吳謹面見楚王的禮儀和禁忌。身後兩名小太監隨行。

  吳謹手裡捏個金棵子,借問話之機,塞進引路太監手裡。

  那太監順手接過,眼睛微微一瞄。臉上不動聲色繼續說道:「王爺心情不佳,你小心應答。莫惹王爺惱火。」

  吳謹道一聲謝,忐忑不安地跟著太監走進一處殿內。

  楚王正中高高在上,吳謹不敢多看,依禮跪下:「南昌舉子見過楚王殿下!王爺千歲!」

  「哼!屁的個舉子,你那是納捐納的,只受其名。府縣兩衙都不登記造冊,真正考起的功名,在本王座下,也是不用跪下叩頭的。」楚王話雖刻薄,但聽起來有點人味兒。吳謹反而鬆口氣。被一個地位遠比你高很多的人嘲諷,對有些人而言,是一種驕傲。

  就像某首長對著某人屁股踹一腳,嘴裡罵一句,甚至一個耳光。

  被踹的,被罵的,甚至挨一個耳光的,多數一定洋洋得意。他們能因此驕傲一輩子:「啊,當年,某某首長啪地給我一耳光!我靠,我都被抽暈了!知道嗎,又脆又響.……」

  吳謹此時也是這種心情,跪在地上,以額觸地,態度謙卑。

  楚王接著道:「起來吧,賜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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