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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天下形勢

  「如果還是治不好呢?」

  阿蘿渾身一顫,眼中竟然流露出驚恐的神色。

  「沒有如果,一定要治好!」

  那一瞬間,他甚至看到了她臉上的猙獰與絕望。

  長這麼大,這是他第一次見阿蘿如此激動。

  洛白張張嘴,沒有再說什麼。

  晚上吃飯的時候,霍宗來了。

  他進到屋裡,歡喜道:「洛兄,洛兄,朝廷暫不追究我家的事情了。」

  洛白怔怔的看著霍宗,緊張道:「洛家出手了?」

  這個問題洛白很在乎。

  他所做的這一切,除了霍宗的原因,更多的就是為了測試他和洛家有沒有關係。

  說實話,他活得很憋屈,太多的事情不能做主,可更加不知道為什麼不能做主。

  且不說寒無心,他覺得連阿蘿都知道內情,可就是不說。

  他決定自己來。

  當他決定以身試險的時候,他心中也很忐忑。

  所幸他賭贏了,他真的和洛家有……

  「不是洛家!」

  洛白剛浮現在嘴角笑容頓時凝滯:「你什麼意思?」

  「是上將軍。他向朝廷上書,說秋獮在即,建議舉行地點就在上郡草場。那裡是征北大軍飼養馬匹的基地,一直由我霍家管理……」

  竟然是連青鳳!

  聽到這話,他頓時想到了連青鳳,竟然是她出手了!

  原來真的不是洛家,洛白有些失望,卻也輕鬆起來。

  「原本以為有關係的,這樣也好,省的挂念。」

  他看向霍宗,輕鬆道:「恭喜,這下你心裡的石頭落下了。」

  霍宗喜笑顏開的點頭。

  洛白卻意興闌珊,準備躺下。

  霍宗似乎沒發現,還在說著這次事情的驚險程度。

  「如果這次被那幫混蛋抓住把柄,最次也要把我們家的封邑砍一刀。你知道嗎,兵部已經準備在廷議的時候討論這件事了。可惜,陛下一句話,就把這件事給否了。」

  洛白勉強一笑,閉上眼睛,似乎累了。

  霍宗終於發現洛白興緻不高,便點頭道:「洛兄,你也要趕緊好起來。等你克服了恐血,我們還要一起上陣殺敵呢。」

  一句連真誠都算不上的安慰從霍宗口中吐出,洛白「嗯」了一聲,連眼皮都沒抬。

  霍宗走了,洛白蒙著頭,想要痛快的哭一場,卻沒有機會。

  「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離開。」

  連青鳳進來了,是趕他走的。

  洛白立刻整理心情,站起來道:「我知道了連姨。」

  「做飯的地方離這裡很遠,沒事不要來。」

  洛白笑道:「看連姨說的。您對我這麼好,我怎麼都要過來看您的。」

  誰知連青鳳冷眼一瞪道:「我說的是阿蘿!」

  洛白不笑了。

  「我連看阿蘿的資格都沒了?」

  連青鳳點頭:「你病沒好,就不要來看她。除非你決定離開這個地方,而且阿蘿也願意跟你走!」

  洛白看著連青鳳冷淡的臉色,不知道她為什麼說這些。

  回頭看著放在床頭的兵衣,呢喃道:「還是這件衣服最配我……」

  這一晚,申明書帶他去聽課的時候,他穿著自己的兵衣,穿的十分正式。

  「回來的時候,帶我去火頭軍,我以後住那裡。」

  學習的地方。

  「今天我不想講兵法策略,我們講點別的。」

  洛白並沒有因為先生不講兵法而降低興趣,他安靜的等著,等著先生會說些什麼驚世的言論。

  「我和你打架,你輸了,那就是輸了,沒有理由和僥倖。好在打架輸了,日後還可能打回來,可是如果戰爭輸了,那連命都沒了。」

  這話似乎沒有什麼精闢的地方,眾人安靜的聽著,沒有一點聲音。

  「所以,輸了戰爭,不要找理由,因為你已經死了。戰爭是讓別人死,而不是自己死。兵法策略存在的意義就在於此。只有勝利,才能活著!」

  「陰謀,陽謀,戰場上,戰場外,凡是能左右戰局,獲得勝利的東西,無所不用其極,這就是兵法策略。只是有些看起來是正,有些看起來是奇,更有些,看起來是邪!」

  「小子們,教我兵法的那位告訴我,正奇相生,唯邪不做。在他看來,軍人就應該堂堂正正在戰場上擊敗敵人。可他忘了,這世間,怎麼可能都是堂堂正正的?」

  「所以我要求你們,以正修身,以奇為行,以邪防人。身正,則無所畏懼;行奇,則天馬行空無跡可尋;至於邪,則人不敢欺!」

  「為將者,能做到這三點,你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這一晚,先生講的東西讓人覺得意外,這不像是兵法,也有別於策略,似乎是朝廷中複雜的人際關係。

  洛白看著黑暗中的先生,他忽然想問一句:打個仗為什麼會這麼麻煩?

  離開聽課的地方,申明書默然無語,洛白自然不會多嘴開口。直到他們走了很久,申明書才開口道:「我是一個月前忽然被召回到這裡,直到碰到你叔叔,才知道我的任務就是守護你這個廢物!」

  申明書沒有留口,一句話可以聽得出他滿心的怨恨和不甘!

  「知道嗎?距離帝都七百裡外的豐裕城,已經到了危如累卵的境地,而我卻在這個時候被召回守護你!」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刀殺了你!」

  洛白停下,一雙眼睛冰冷的如同死人。

  從專職的戰士,變成了做飯的伙夫,他心裡能沒有氣?

  「這次的死士想要我的命,現在又多了一個你。你手裡有劍,怎麼不動手?」

  「你以為我不敢?」

  「咣」的一聲,利刃出鞘,抵在洛白面前。

  「不出鞘的劍才最具威懾力。先生說過,武將佩劍,不輕易出鞘,但出鞘必飲血。而不是像你這樣,嚇唬人用的。」

  申明書將劍收了回來,黑暗中洛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那深沉粗重的呼吸聲無不說明他的怒氣。

  「秋獮過後,不管你還在不在這裡,我都會離開。與其在這裡浪費生命,還不如到最需要我的地方去。哪怕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

  黑暗中,洛白的眼睛亮了一下。

  「這次任務,我聽風將軍他們提起,說豐裕城的戰事一觸即發,可能是決定命運的最後決戰,是真的嗎?」

  申明書沒想到,洛白會在這個時候問這樣一個問題。

  「說對也對,說錯也錯!」

  「怎麼說?」

  申明書不答反問:「你對這個感興趣?」

  洛白忽然笑了:「那你會告訴我嗎?」

  「我的帳篷有酒。」

  「我也渴了。」

  第一次,申明書覺得他對這個可惡的少年缺乏了解。

  一個對戰爭感興趣的人,偏偏得了一個無法上戰場的病,何其諷刺!

  帳篷里,申明書給洛白倒了一碗酒。

  「天寒,喝點酒有好處。」

  洛白仰頭喝下,靜靜地等待著。

  「寒無心為什麼不告訴你?」

  洛白沒有說話。

  「三十年前,太祖皇帝屠滅六國,定鼎天下,並請當時的宗派高人望氣,選定了長安城這座龍興之城為國都。」

  「為了帝國永固,更是在長安城四方,建築四關:東潼關,西散關,南武關,北蕭關。我之所以說你說的不對,就是因為四關不破,長安城就穩如泰山。」

  「可你還說我說得對!」

  「這就要說回我提起的豐裕城。」

  「豐裕城,分南北。北城豐,南城裕,運河一動三千里,隴右三年不愁米。漠北馬隊連成片,燕然城中吃海魚!」

  「這是當今天下,關於豐裕城流傳最廣的民謠。」

  申明書盡量講的詳細,好讓洛白有更加直觀的認識。

  「天下之富,無出豐裕。而潼關以西,沙洲以東,這方圓百萬里的土地,一半以上的糧食,都由豐裕城提供。這其中,也包括長安城!」

  不用再解釋,申明書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四關雄立,鎮守長安。四關不破,則長安城穩如泰山。可一旦豐裕城破,那麼東邊的糧食就無法運抵潼關。城中無糧,潼關必破。

  然後就是長安城!

  明白了,全部都明白了。

  洛白端起酒碗,一飲而下。

  「既然豐裕城如此重要,那麼鎮守城池的,是哪位將軍?」

  申明書瞄了他一眼,冷哼道:「徐威,認識嗎?」

  洛白老實的搖頭,在役的將軍,除了連崇光,他只認識風凌海和白晴空。

  申明書再次冷哼道:「為了守住豐裕城,新征南軍在先鋒兩萬人潰敗之後,直接退過淮水,駐守在淮水北岸,準備抵擋叛軍北進。」

  對於夏朝的地域,洛白大概知道分佈。

  他在腦中模擬整張戰事攻防的態勢,卻什麼信息都得不到。

  兵力,將帥能力,天時地利都不掌握,他根本沒辦做出判斷。

  「現在已經十一月底,隨時可能下雪。叛軍都是南方人,不適應北方的氣候。所以從現在到明年三月開春,只有一次機會嘗試北渡淮水。如果失敗,就只能等明年三月。」

  「如果真到了那個時候,豐裕城就可以拖到糧食成熟。只要豐裕城的糧食運送到潼關和長安城……」

  這樣潼關就能守得住,長安城就能守得住!

  原來這就是他們的戰略意圖。

  可問題是,他們似乎沒想過進攻,只想著被動防守!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所以你的判斷是,他們今年會不會北渡淮水,進攻豐裕城?」

  洛白打斷了申明書,稚嫩的臉上,滿是嚴肅。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如果上,如果你的假設沒有被言中,那麼不管對征南軍,還是豐裕城,都將是滅頂之災!」

  這一刻,在這個十六歲少年的身上,似乎展現出了一種讓人側目的神採光芒,讓人不由自主的跟著他的思路走。

  「你的意思是……」

  「你這樣想,或許正是敵人讓你這樣想的。南方人不習慣寒冷,可沒有人說,他們不能在冬天作戰!」

  「先生說過,正奇相生,如果說他們今年試探性的進攻失敗等到明年再次進攻是正的話,那麼出其不意北渡淮水,直逼豐裕城,就是奇了。」

  申明書不可置信的看著洛白。

  半個時辰前剛學的東西,再加上他的幾句描述,他就能靈活運用到這種程度,這小子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但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淮水東入海,蜿蜒數千里。

  如果說小股叛軍神不知鬼不覺北渡淮水,還有機會的話。那麼大軍北渡淮水之後,還能奔襲千里偷襲豐裕城,那就是痴人說夢。

  「河南道富庶,行商走販多不勝數。城池之外,除了鄉村鎮店,就是良田,根本沒有隱藏蹤跡的可能。人少或許不會在意,可人多必然會被發現。退一萬步說,就算這些我們都不提,豐裕城城高牆厚,尋常都要攻打一年半載,你覺得叛軍能輕易佔領嗎?」

  洛白沒有再開口。

  他說的都是理論上的可能,沒有一點事實依據。

  至於誰對誰錯,等一等就知道了。

  「送我去找穆亦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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