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戰略戰術
刀很順手。
如何順手?
自然是殺生很順手!
屠雙刀接過雙刀,狂笑道:「小子,有點意思了。」
說完不理洛白和穆亦初,轉身走了。
穆亦初看著地上一地的血腥,一臉無奈道:「你小子剛來就給我惹事!這他娘的叫我怎麼給人家做飯?」
洛白笑道:「那是你的事情,我只管殺生!」
確實,將軍叫他來,就是學習殺生的,至於做飯,在可學不可學之間。
洛白回頭看了一眼周圍的血腥場面,一陣反胃,再次干吐起來。
穆亦初這才覺得正常。
「你小子現在不怕血了?」
吐完的洛白像是抽空了所有的力氣,躺在地上,看著半空中的朝陽,呢喃道:「你們都不怕,為什麼我要怕?」
穆亦初眼睛一亮,還要再問,發現這小子竟然睡著了。
「媽的,睡得這麼快!」
他罵了一句,看著地上的狼藉,露出異樣的目光。
洛白再次醒來,已經是晚上。
他是被申明書叫醒的。
「沒死就起來!」
洛白睜開眼睛,一豆微弱的燈光搖曳,他勉強認出這是一頂帳篷,而他躺在一張簡易的床上。
他立刻站起來。
不用強行回想,他就記起了之前的事情。
他竟然殺了上百頭豬!
而且,還躺在血泊中睡著了!
記起了所有的洛白,眼前不斷閃現那些血腥的畫面,頓時抽空了全身的力氣,坐在床上,瞪大眼睛盯著地面,已經有些傻了。
「要是我進去你沒死,我就打死你!」
申明書已經等急了。
他一把撩開帳篷,發現洛白坐著發獃,怒道:「你還要不要去了?」
洛白迷迷糊糊地看著申明書,後知後覺的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眼看申明書揚起手要揍他的時候,他站起來,往外走去。
申明書看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道他發生了事。但他懶得問。
真正的勇者,是無懼於任何艱難險阻的。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將他打倒。
縱然洛白遇到什麼難以逾越的坎,難不成比國家現在的危難還要嚴重?
他冷哼一聲,領著洛白繼續向前。
聽課的地方。
洛白已經恢復精神,站在暗處,準備聽課。
「你們馬上就要參加秋獮了。」
洛白已經習慣先生不拘一格的開頭,安靜的站著,沒有說話。
這間什麼都看不到的屋子裡,只能聽到七八個呼吸聲。細膩沉穩,聽不出年齡性格。
「可你們知道朝廷為什麼要舉行秋獮嗎?」
不就是為了檢驗冠軍營訓練的結果嗎?
洛白想當然的冒出這個想法。
但他什麼都沒說,他相信其他的人也有答案,但他們也沒說。
「秋獮自古有之。按照上古傳統,『天下既平,猶春振旅,秋治兵,以不忘戰也』。這就是秋獮的初衷。」
洛白眼神一亮,頓覺意外。
亂世重武,治世興文。能在盛世之中保持清醒的頭腦,明白居安思危,並且身體力行,這確實讓人佩服!
「我之所以講這些,並不是顯擺我的知識淵博,雖然確實比你們懂得多一些。」
這先生,難得開了句玩笑,洛白嘴角彎了起來。
「歷來秋獮都是在盛世舉行,可太平盛世,哪有戰事可言?那是不是沒有戰事就不需要軍隊了?我想你們都有答案。」
「言歸正傳,秋獮是為了檢測軍隊的實戰能力。簡單來說,有浴血奮戰經歷的隊伍,比那些沒打過仗的隊伍戰鬥力強,臨敵士氣也比他們旺盛,為什麼?」
洛白不僅皺眉,難不成戰場上殺敵也需要經驗?
不就是不怕死,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嗎?
這有何難?
「任何人都恐懼死亡,這是本性,無需辯駁,更不用不齒。可經歷過死亡的人,浴血奮戰之後,總會有太多的成長。其中最明顯的,就是對死亡的漠視!」
「但今天我不想講這些。我今天要講的秋獮這件事的意義。」
「兵家雖然不屑學家,可學家有一句話,卻深得兵家讚譽: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域。如果說謀萬世和謀全局是戰略的話,那麼謀一時和謀一域就是戰術了。」
聽到這裡,洛白終於屏氣凝神,細細聆聽。
戰略,戰術,這可是兵家夢寐以求的絕世寶物。可惜,得到這些寶物並且願意示人的人太少了。以至於當今天下,講戰略戰術的兵法書籍如同鳳毛麟角,尋常人根本見不到。
偶有出世,也會被朝廷迅速搜羅去,收藏在皇宮深院,密不示人。
可今時今日,他們竟然能夠如此近距離親身聽到這些道理,怎會不欣喜如狂呢?
「我大夏朝,自從太祖皇帝起兵,屠滅六國一統天下以來,歷朝歷代,無不遵循一個原則:南人錦繡文章,北人舞槍弄棒。西域烈日炎炎,草原騎兵如蝗。南人文弱,可北方草原和西域諸國的人卻都征戰善治。所以天下的四征大軍,以征北大軍和征西大軍最是精銳。」
原來迥異的民風,竟然決定了朝廷對各地域態度和政策,真是匪夷所思!
「所以,對於朝廷來說,南邊的叛亂並不可怕,朝廷也從來沒有放在眼裡。他們擔心的,是漠北的匈奴突厥和鐵勒,是西域的三十六國,還有西南的雲天聖地!」
「太祖皇帝當年起兵中原,先南后北,氣吞山河,方才成就了今天的大夏的廣闊山河。而你們,可能要重走太祖的征程,先南后北,然後收復失地,平定天下。」
「而秋獮,就是你們實現這個戰略的第一步!」
「戰術是實現戰略的手段和方法,而你們,就是落實這些手段和方法的主體。要麼榮華而生,要麼庸碌而死。亂世之中,千萬不要去想著獨善其身。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你們需要的,就是捨我其誰的英雄氣和蔑視天下霸氣。有此,方可不懼於天下!」
這一晚,先生講了太多的東西,洛白都用心去記。
他對於當前形勢判斷,讓洛白非常信服,特別是最後那一句。
「作為終極夢想的騎兵,不是誰都能一開始就駕馭的。他們需要的,是熟悉各種兵種戰事,將一切的東西融會貫通。要記住,兵法策略是死的,戰場形勢是活的。將帥最大的作用,就是因時因勢利導。」
這是一堂真正的戰略課程。
洛白覺得受益匪淺。
可當他被申明書帶走的時候,再次受到了申明書的諷刺。
「小子,殺生學的咋樣了?你可千萬別一看見血就失魂落魄,把自己的手指頭給剁下來了。哈哈哈……」
黑暗中,洛白停下,用一雙明亮的眼睛看著申明書的方向。
「我殺了一百頭豬!」
「我知道軍營常備了一百多頭豬,你信不信,就你這樣的,別說殺豬了,豬吼一聲,能把你嚇跑了!哈哈哈……」
「我殺了一百頭豬!」
當洛白重複一句的時候,就算申明書再遲鈍,也反應過來了。
他瞪著眼珠子,看著洛白:「你說你殺了啥?」
洛白穩穩地站著,一字一頓道:「我殺了一百頭豬,一地的血,我還在地上睡了覺,你聽清楚了?」
申明書終於回神。
他不懷疑洛白的話,這些事情只要問穆亦初就會水落石出,洛白沒必要說假話。可正因為如此,才會讓申明書意外。
這小子昨天早上才去的火頭軍,可今天就把病治好了,這也太快了吧?
他張張嘴,卻什麼都沒問,越過洛白走到前面。
洛白還以為他會尋根問底,沒想到他什麼都沒問。
見申明書離開,他趕緊追上去:「你不好奇?」
申明書嘴角一彎,沒有停下來:「該我知道的,你不說我也會弄懂。不需要我知道的,我何必費神了解?」
洛白站住,行禮道:「受教了。」
他知道,這是申明書的言傳身教。雖然他不招申明書待見,可申明書對他還算是可以。
就說上次去洛家村,如果不是他脫下衣服,恐怕自己就錯過了那次任務。
他必須承情。
「如果你真的受教了,就好好學習吧。那位先生的兵法策略,在夏朝,可以排得進前五。如果日後可能,這天下,還需要你們來守護。」
洛白點頭。
回到火頭軍,穆亦初沒有等他,反而是屠雙刀笑著站在帳篷口,像是知道他快回來了。
「小子,這次幹得不錯,所以給了你一天休息。從明天開始,你跟我去殺雞!」
洛白愣道:「不殺豬了?」
屠雙刀頓時怒道:「豬都被你這混蛋砍死了,還殺個卵啊!」
洛白一臉尷尬。
接下來的日子,洛白安逸起來。正所謂近水樓台先得月,他終於天天吃肉,伙食改善了不少。
至於殺生,在屠雙刀的培養下,那更是手起刀落,殺的乾淨利索。似乎那恐血的毛病真的好了。
但屠雙刀在他第一次殺雞的時候就知道,他的病並沒有好,而是被克制住了。
平日里活潑善言的洛白,每每殺生的時候,一臉嚴肅,不苟言笑。那一雙眼睛冷酷如冰雪,雙手穩如器械,落刀之時,更是毫不拖泥帶水。一刀能辦成的事情,從來沒出過第二刀。
這讓屠雙刀擔心,現在他能在殺生的時候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在戰場上,也能嗎?
「你的病真的好了?」
這是屠雙刀在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問的話。
「為什麼你們都不怕血,我要去怕呢?」
「我現在或許不怕血了,可我覺得這遠遠不夠。血從來都不應該是一件會引起恐懼的事情,而我要的,不是不怕它,而是如你們一樣,讓它不再成為一件能引起我注意的東西!」
說著,抽刀用力,一個雞頭落地,他的臉上全是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