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做飯
雲明的到來,讓洛白明白一件事:這輩子,他都別想和洛家撇清關係了。
在兩人談話的最後,洛白問清楚醫館的位置,趕緊去找阿蘿。
軍營規矩太多,他可不敢很晚才回去。
按照雲明所說,榆林草場之中,有一排固定的房舍。那是每年秋獮朝廷派駐大臣居住的地方。
而今年,就成了皇帝陛下的臨時行宮。
而這醫館,就在那一排房子的最西邊。
洛白來的時候,這裡已經被重兵把守。
「此處已經被圈禁,閑雜人等,儘快離開!」
洛白隱隱看到三名手持長戟的武士站在隱藏處,對著他發出警告。
他不敢造次,躬身行禮,說了聲「打擾」,立刻離開。
這下他算是死心了,原路返回。
回到火頭軍駐地,穆亦初等人已經開始將做好的飯菜入盆,等待各營將士過來領飯菜。
眾人見洛白聳拉著腦袋進來,玩笑道:「看起來沒看見心上人。」
穆亦初道:「毛都沒長齊哪來的心上人?我要的東西帶回來了嗎?」
「醫館成了禁地,不讓進。」
穆亦初沒有說話,指揮著大家把飯菜整理好,說道:「今晚大家早點睡,從明天開始,就沒清閑日子可過了。」
眾人看著他,不解道:「不是還有七天嗎?」
穆亦初沒有解釋,直接布置了任務:「明天開始,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做飯了。我另有要事,小白給我當下手。」
不用解釋,別人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
陛下來了,自然是吃小灶。
洛白傻乎乎的問道:「可我不會做飯啊,怎麼給你當下手?」
見這個朽木如此蠢笨,穆亦初已經不想再說什麼:「那就洗菜洗碗洗碟子!」
洛白一臉無語。
次日凌晨,就在洛白夢到自己差點親到阿蘿的時候,他的被子被人掀開了。
那刺骨的寒冷瞬間將他凍醒:「誰啊?」
然後一堆衣服被人丟在他身上:「穿上,趕緊走。」
是穆亦初。
洛白看了一眼其他人,他們正睡得安穩。
他嘆了口氣,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帳篷外,穆亦初正在等著他。
「跟我走。」
見他出來,穆亦初直接走了。
洛白也懂規矩,什麼都沒問。
可當他借著軍營中的火把,驚訝的發現,他們去的方向,竟然是醫館。
那一排房子,在黑暗中,是如此的明顯。
沒有人阻攔他們,洛白還一臉的疑惑:難不成那些傢伙睡著了?
「少看少說多做。」
洛白立刻明白這話的意思。
房間不大,但很整潔。
案板,灶台,還有鍋碗瓢盆,各類食材佐料。
穆亦初看了一眼,就知道如何上手。
「看到水缸了嗎?接水洗菜。」
這個洛白會做。
在洛家村,他倒是經常給阿蘿當下手做菜。但也僅限於此。
「今天我們做四個人的菜,五葷四素,外加一盆湯。」
穆亦初說著,已經開始生火。
屋裡面的東西置辦的很全面,岸上的水裡的都有。
看著那些山珍海味,洛白忽然明白了,這頓飯,是給朝廷來的人做的。
很有可能就是皇帝陛下。
可皇帝陛下會吃軍中廚子做的飯?
這要是吃不高興了,是不是還有殺頭之禍啊?
洛白一邊擇菜,一邊委婉的問道:「大人,您這手藝,能做小鍋菜嗎?」
這可是一鍋一個菜,要精心烹飪才行。可不是軍中的大鍋菜,一股腦的全倒進去,一鍋燴就成了的。
穆亦初還在切肉,餘光瞄了他一眼,冷哼道:「誰說我要做小鍋菜?人家點名要吃軍中的菜,要不然輪得到我做?」
洛白這才明白,然後自嘲道:「這是精細菜吃慣了,想要換換口味?」
穆亦初有用刀脊磕了磕案板,示意洛白說話注意點。
洛白吐了吐舌頭,安心擇菜。
但有些人卻不想他們安心。
一陣深沉的腳步聲傳來,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飯菜做好了嗎?」
洛白抬頭,就看到一位身著深紅色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是嚴文淵,沒想到這傢伙也來了。
嚴文淵也看到了洛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笑笑,走到穆亦初身前。
看著穆亦初嫻熟的刀工,嚴文淵不住點頭:「軍中也有這等廚藝刀工,也算難得了。說說,你要做什麼菜?」
穆亦初頭都沒抬,語氣平淡道:「五葷四素一盆湯。」
聽著如此簡單明了的回答,嚴文淵「嗯」了一聲,繼續道:「菜我就不問了,這湯有什麼講究?」
「湯叫做****,採用天上地下水中的葷素食材熬制,暗合這****都是大夏國土,天下賓服,盡在這一盆湯中。」
嚴文淵直接笑了:「你一個軍中的伙夫,還能說出這麼多條條框框,看起來做足了功課。怎麼,是上將軍告訴你的?」
聽到這裡,洛白終於發現了不對。這傢伙,分明就是來找事的。
穆亦初依舊沒有抬頭:「小白,菜好了嗎?好了拿過來,我要炒第一個菜了。」
「好了好了。」
洛白立刻起身,將擇好的菜端過去。
穆亦初接過,攔腰一切,扔到鍋裡面:「這第一道菜,叫做綠水青山。」
洛白立刻叫了聲好,雖然也不知道好在哪裡。
嚴文淵聽得眼角直抽。
最終說了句「快點端上去」,然後拂袖而去。
菜出鍋了,洛白用盤子接好,又用空盤子蓋上。
「小子,在這裡,多說多錯,不說不錯。明白嗎?」
洛白搖搖頭,示意自己沒聽懂。
氣的穆亦初拿起勺子要打他。
洛白躲過,笑道:「大人,我雖然不懂,但我可以少說話。」
穆亦初點頭。
一個時辰后,天邊開始擦亮,嚴文淵又來了。
「把飯菜端過去。」
洛白兩人趕緊端起飯菜,送到不遠處的屋子。
屋子很簡單,只有兩張桌子。
中間是一張圓桌,碟子筷子小碗都已經備齊,一共四套。
另一張桌子直對著門口,貼著內牆,是一張長桌,桌子上放著熏香。
裊裊清香蕩漾,恍如仙境。
可看在洛白眼中,卻覺得烏煙瘴氣,直接打了個噴嚏。
穆亦初嚇的手抖了一下,差點沒把菜給摔了。
嚴文淵也是一臉醬紫,氣的渾身發抖。
他趕緊走到屋外,發現沒人,這才回頭怒道:「你找死啊!」
洛白一臉委屈道:「這煙熏的我難受。」
嚴文淵哭笑不得道:「這是上好的熏香,哪有什麼怪味?走走走!」
洛兩人趕緊把飯菜放在桌子上,轉身去端剩下的飯菜。
走在路上,穆亦初直接給他來了一腳:「老子差點被你嚇死!」
洛白還是委屈的表情:「能怪我嗎?忍不住啊!」
穆亦初強壓住怒火,深呼吸七次,這才怒道:「走!」
飯上好了,穆亦初道:「大人,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嚴文淵點頭,剛要說話,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屋外傳來:「等一下!」
三人回頭,就看到一個長相十分清秀的少年走了過來。
少年看起來比洛白年長一點,眉宇之間,英姿勃發。
他沒穿官服,也沒穿兵衣,洛白第一時間沒弄白這是什麼人。
不過他一身暗紅色的錦衣,似乎比嚴文淵官服的顏色還要暗一點。
衣服看不出所以然來,洛白又看向他的臉龐,然後就一陣暗諷:長得比老子還白,跟個娘們似的!
就這一眼,他懶得再看。低著頭,一句話不說。
少年走進來,先看了一眼嚴文淵,行禮道:「見過侍郎大人。」
嚴文淵不敢怠慢,立刻還禮:「見過三公子。」
少年擺擺手,看向桌上的飯菜,發現顏色單一,並不是五顏六色的,和往日的早飯根本沒得比。
他看向嚴文淵:「做飯的人呢?」
嚴文淵看向穆亦初,穆亦初立刻向前行禮道:「見過少爺。」
他這是跟著嚴文淵叫了聲少爺。
少年點頭,算是答應,然後指著飯菜道:「飯菜講求色香味俱全,且不說後面兩種,單說這色,你這色彩如此單一,也敢拿出來放在這裡?」
穆亦初道:「軍中將士眾多,每頓餐飯,只求味道尚可,能夠吃飽喝足。至於其他的,很難滿足,還請見諒。」
聽著穆亦初如此低聲下氣的解釋,洛白一陣難過。
之前的那場伏擊,穆亦初可是第一個擊殺敵人的。那時候的他,手持一弓,就是他們中間最核心的戰力。
可現在呢,就因為一頓飯,卻要遭受如此詰責,洛白為他感到不值。
嚴文淵聽著穆亦初的解釋,
少年想了想,沒有再說話。
他安靜的坐在桌邊的圓凳上,閉目養神。
穆亦初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退到門口,貼牆站好。
洛白輕聲道:「我們不走,在這裡看他們吃?」
穆亦初趕緊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洛白立刻住嘴。
少年似乎沒聽到,繼續閉目養神。
倒是嚴文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生一點。
洛白吐了吐舌頭,重新縮回到穆亦初身後,安靜起來。
少年卻在這個時候開口了:「這些菜,都叫什麼名字?」
穆亦初上前,準備回答。少年卻制止他道:「讓他說!」
這個他,就是洛白。
洛白指著自己道:「我?」
少年起身,指著他身前的那道菜:「說說這個。」
這是一盤葷菜,干辣子炒肉,看起來一片火紅。
洛白沒吃,看一眼就覺得辣的不行。
他向前走去,站在少年身前,看著那盤菜,忽然冒出來一句:「你看著辣不?」
聽著洛白如此輕浮的話語,嚴文淵頓時臉色大變,大喝道:「放肆!」
少年打斷他道:「這天馬上就入冬。冬天寒冷,吃的辣一點暖和,倒也沒什麼。」
洛白道:「這樣啊?那就叫紅紅火火吧。」
少年皺眉道:「紅紅火火?」
洛白煞有其事的點頭:「我是軍人,只想著打仗獲勝,還天下太平,和父母妻子過一個太平日子。過日子嗎,自然要紅紅火火才行。」
少年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可現在不是你在家過日子,怎麼能叫這樣的名字?」
洛白道:「天下人家都一樣,過日子就要紅紅火火。而且不僅要紅紅火火,還要太太平平,和和美美。」
他指著那盆湯道:「這叫****。就是說,不僅我們家要紅紅火火,這天下****,都要紅紅火火!」
聽著洛白這現學現賣的一番話,穆亦初強忍著沒笑出來。
嚴文淵也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笑意。
少年瞥了兩人一眼,還要再說,屋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話:「這天下,既要太平,還得紅火——名字起得不錯!」
一個中年人走了進來。
「後生,你叫什麼名字?」
「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