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勇者
十丈的距離,洛白都能看到戰馬口中呼出的白氣。
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他會「**裸」的暴露在騎兵隊伍面前。這對他來說,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的經歷。
這個地方守不住了!
這樣據守隘口或許可以阻擋住步兵的進攻,可騎兵速度太快,十丈的距離,只是一個呼吸的就能跨越。
「撤退:一組撤到凹槽處,繼續消耗後續的騎兵。另外一組,和我一起往西邊撤,走!」
洛白一聲令下,十五個人撒腿就跑。
「彎弓搭箭!」
運動中攻擊移動的目標,這是「騎射」!
眾人心中一動,可依舊照做。
十步,洛白道:「射!」
十五人齊齊回頭,就是一箭。
這一刻,奔雷營的前鋒騎兵剛好衝到之前他們躲藏的地方。
十幾匹馬應聲倒地,原本稀稀拉拉的上坡上,馬屍堆著馬屍,足足高了一層。
「撤!」
一聲令下,他們都不敢去看身後,便一東一西分散撤退。
身後,奔雷營的騎兵也分兵去追擊他們,但大部隊依舊沿著主道路沖向土丘上面。
凹槽處的弓箭依舊在射擊,可面對已經衝上來的騎兵,效果並不明顯。伴隨著他們向凹槽處的進攻,冠軍營的人只能捨棄對奔雷營的消耗,開始迎敵。
但這些洛白已經無暇他顧,他們八個人正手忙腳亂的跑向西邊的邊緣,試圖牽制一些奔雷營的力量。
可兩條腿怎麼可能跑得過四條腿?
他們剛衝到西側邊緣,就被五名騎兵追上。
一支羽箭射來,最後面的那名冠軍營戰士應聲倒地。
聽到這一聲,洛白渾身寒毛直豎,一個驢打滾,躲過一箭。
不等他安心,又聽到一個倒地的聲音。
眨眼的功夫,已經戰死兩人。
照這樣下去,他們很快會被屠戮。
與其是這樣,不如放手一搏!
「你騎在馬上我打不過你,可是在地面上就不一定了吧?」
這個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逝,洛白喝道:「把他們拉下馬!」
話音落,他身先士卒,朝著衝過來的戰馬一躍而起,去抱住奔雷營的騎兵,準備把他拉下馬。
可洛白的目標選的實在不好,對方已經箭在弦上,在他躍起衝過來的剎那射箭,直中他的胸口。
他來不及格擋躲閃,生生接下這一箭,然後繼續迎著對手飛去,將他抱下馬!
兩人在地上一陣翻滾,然後來到土丘邊緣。
直到這時,洛白才認出騎在自己身上的傢伙是誰:郭守志!
這個文弱還哭鼻子的傢伙,竟然也跨上戰馬,手持弓箭,成了一名真正的騎兵!
郭守志顯然知道洛白的存在,但對於自己能夠親手抓住洛白還是有那麼一瞬間的詫異。
但他很快反應過來,卡住洛白的脖子,怒道:「木大人好吃好喝待你,你怎麼就成了冠軍營的人?你這個姦細!」
一個「姦細」算是給洛白定了性,戰爭或許是給為其主,說不上誰對誰錯。可就眼前這場戰鬥,奔雷營的抓住別的任何一個人,最多就是打一頓,唯有他,恐怕不是一頓打的能夠解決的。
「木大人已經下令了,對你,只能抓活的!」
洛白頓時眼睛圓睜。
抓活的?那豈不是連死的機會都不給他?
「別想著自殺,我可是會鞭屍的!」
他頓時明悟自己的下場是多倍的凄慘,鼓起力量開始反抗。
脖子被人卡住,可身上的力氣還有。他手上用力,掰開郭守志的雙手,喘息道:「我和木清華都是為了朝廷,怎麼能算是姦細?」
話是這麼說,可郭守志就是覺得彆扭。
他縮回手掌,化作拳頭,朝著洛白的臉上落下。
洛白沒有還手。
對於昨天還以為是必勝的郭守志來說,昨晚經歷的一切,就像是夢魘一樣,讓人難以置信。
如果一頓打能撫平他心頭的憤怒,洛白認了。
可事情沒那麼簡單,在兩人還在敘舊的時候,其餘幾名冠軍營的戰士也躍起反抗,有兩人在半空中直接中箭,一人被刀劍刺傷,只有兩人趁著對方射箭的時候實在抽不出手,這才把人拉下馬。
剩下的兩個騎兵,策馬後退幾步,將戰場留給這六個人。
「你們是準備赤手和我們打,還是被殺死直接出局?」
這戲謔的聲音停在耳中是那麼刺耳,冠軍營兩人怒道:「你們還有沒有身為戰士的榮耀?單挑都不敢嗎?」
對方根本不受兩人的激將,冷聲道:「榮耀?榮耀就是你們趁著我們將軍在沙盤推演的時候偷襲?榮耀就是燒了我們的軍糧,讓我們退無可退?」
兩名冠軍營的人無話可說。
說實話,單從敵對的方面的來說,他們的手段不管有多麼卑劣,但只要對自己有利,都無可厚非。可問題是,這不是真的戰鬥,只是推演。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
當冠軍營的人將這場戰鬥當做實戰而不手下留情的時候,就要做好承受報復的準備。
「你們斷了我們的後路,還指望我們能給與你們同等的尊重?」
「再說了,你們現在就是我們案板上的魚肉,還不是任我們宰割?」
「就是就是!哪那麼多廢話?繳不繳械?」
聽著如此侮辱人的話語,兩人怒火衝天。最終,兩人把刀劍弓箭扔到地上,朝著奔雷營的人沖了過去。
「有種的別射冷箭!」
「放心,我們正大光明,不像你們只會偷襲!」
剎那間,四個人糾纏在一起。
這邊發生的事情洛白根本無暇顧及,畢竟他的處境也不好。
郭守志雖然文弱,可下起手來卻一點都不含糊。
面對郭守志言語手腳上的雙重壓迫,洛白咬定一句不是「姦細」,便不再過多解釋,氣的郭守志扳著他的腦袋看向身後。
那裡,僅剩的兩名冠軍營戰士正遭受對手的戲謔。
他們的武器不知為何丟在一邊,上躥下跳的躲避著對手的進攻,看起來岌岌可危。
「還記得在冠軍營你和雪凌空的比斗嗎?」
洛白冷哼一聲,算是回應。
「你可能不知道吧?那場戰鬥並不精彩。說起來你當時上躥下跳的,就像一隻賣笑的猴子,我們在下面看的很過癮。」
洛白心中憋著一口氣,面對郭守志言語上的羞辱,他沒有回應。
可他不回答,郭守志並不生氣,繼續看向那邊的四人。
「你說,他們兩個人像不像是兩隻賣笑的猴子?」
這一刻,洛白終於怒了。
他可以忍受奔雷營的羞辱,甚至是毒打。可這樣的時候不應該冠軍營上上下下百人面對的。
這是他的錯,不是冠軍營的!
他猛地搖頭,將郭守志的雙手盪開,冷聲道:「兩軍對壘,我用什麼陰謀詭計都不過分!」
說完覺得這句話似乎分量不夠,又嘲諷道:「被我們不到百人逼到這個份上,該說你們是一群豬呢,還是說你們的木清華統領是一頭豬?」
木清華的御下之道已經得到兩營將士的認同,甚至嚴文淵還向三皇子介紹過木清華的御下之道。
這樣一個精於御下之道的人,至少是一個合格的統領,可在洛白口中,卻成了一頭豬!
「再或許,你們就是一頭豬領著一群豬的隊伍?」
郭守志忍無可忍,怒火攻心之下,準備出手。
洛白眼疾手快,逮著機會,腰上用力,一個翻身,反將郭守志壓在身下。
「兩軍對壘,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洛白就算有一絲愧疚,也被他甩到了九霄雲外。一雙拳頭朝著郭守志的胸口就錘了下去。
「你們本來就是人多,難道還要我們傻乎乎的衝上去?」
郭守志無言以對,但他就是不服氣。
「可這就是你們如此不講道義的理由?」
「道義?戰爭就是你死我活。就算我想講道義,我會拿我們百個人的生命給你講義?幼稚!」
戰爭是殘酷的,也是最不需要道義的地方。特別是雙方的統帥,如果太講道義,那就是對手下的將士不負責任。
「雖說我不是這百人的統領,可是慈不掌兵,你還指望我帶著他們和你們硬碰硬的送死?」
「那就活該讓我們吃虧?」
一陣暴發,郭守志再次佔據主動,朝著洛白動手。
「可這不是戰鬥,這只是演練,你至於將我們耍得這麼慘?」
說道這件事,郭守志頓時火冒三丈,手上的力氣也重了幾分。
「你知道嗎?木清華已經準備放你們進來了,然後咱們兩家有輸有贏,平局收場的!木清華為你們想了這麼多,你們就是回報他的?」
這次,洛白沒有發泄自己的怒火,冷聲道:「戰爭只有輸贏生死,沒有平局,更沒有情感!」
「你!」
郭守志被洛白這句話嗆的說不出話來。
半響,他站了起來,緩緩後退。
另一邊糾纏在一起的四個人也分開,各自退了回來。
郭守志看著洛白三人,表情平淡,似乎打了洛白一頓,他已經不生氣了。
「你說得對,戰爭只有輸贏生死,沒有平局!」
洛白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然後就看到郭守志朝後舉了舉手,兩名遠處的騎兵舉起弓箭。
這傢伙下意識的就地一滾,朝著西南邊的高地跑了過去。
「跑!」
這是他在躲避的同時喊出來的一句話,但還是晚了。
兩支箭,一支射中他的背上,另一支射中另一個人。
第三個人終於反應過來,但他沒有跑。就地一滾,撿起他之前丟棄的武器,朝著郭守志三人沖了過來。
如果說死是戰士的宿命,那麼選擇一種最恰當的死法,可能是最得意的事情了。
那名少年揮舞著長劍,一臉狂笑道:「阻擊者,河南道何萬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