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為將的氣度
洛白並不認為自己的運氣會一直好下去!
從寒無心離開他,他就一直在倒霉。
先是被人光溜溜的扔到黃河,然後遇到反賊追殺,遇到徐遠浪,以及之前的單人沉船,現在充當誘餌引誘敵軍。
他倒霉的不能再倒霉了。
「沙大哥,如果你是我,會不會咬徐遠浪那混蛋兩口?」
沙清情緒很好,不忘逗他道:「如果我是你,我只會女人孩子熱炕頭,才不會出來打這個鳥戰!」
這回答還真是簡單粗暴。
不管沙清是開玩笑還是真的,他不認可這句話。
但他必須承認,沙清更適合戰場。
「朝廷多難,受苦的還是百姓。解決問題最好的手段是直面它,而不是逃避它。」
沙清再次大笑:「如果世間的苦難都能如你所說這般解決,那世間就不會有這麼多的是是非非了。」
未了,還評價了一句:「小子,你還是太年輕!」
隨著這句話作結,他們談話結束。
半炷香時間很快過去,身後的敵軍一點點追上他們,甚至開始放箭了。
「不要跑!」
「站住!」
……
聽著江南特有的腔調,洛白不屑道:「站住給你送戰功啊?老子才不傻!」
但他不屑歸不屑,還是對另外兩人道:「這個盾牌是不是該支上了?」
合著他還是怕死。
兩人笑著把盾牌支上。
「距離。」
「五十丈。」
「這麼快?」
這樣的速度,顯然超出沙清的預料。
「這樣怎麼堅持一炷香?」
洛白本來就不自信的臉更白了:「你啥意思?沒辦法了?」
沙清怒道:「你坐下!干好自己的事,不該操心的,不用操心。」
洛白也意識到自己的心態出了問題,但他真的擔心自己會死在這裡。
「我還沒逐鹿漠北,平定西域,更沒有登上雲天聖地,怎麼能死在這裡?」
就算到了現在,洛白還在胡思亂想。
其實他還沒意識到,現在的他,顯然還不具備成為名將的潛質。
至少現在的他,還沒有將他表現出來。
沙清再次問道:「距離!」
「三十丈!」
沙清皺眉,但還是下定決心道:「你們準備好了嗎?」
其餘三隻船上的人知道這話的意思,齊應道:「好了!」
「開始吧!」
洛白莫名其妙的看著沙清,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可他被盾牌護著,再加上雙手還在划槳,無暇顧及身後的三艘船。
但很快,他就聽到了跳水的聲音。
洛白的心動了一下,立刻回頭,就看到三艘船都著火了。
三艘船相隔五六丈,一字橫在敵船前進的水路上。
洛白明白,他們這是要阻礙敵人前進的速度。
可那十二個人卻跳水了,九死一生。
「這就是你的后招?你這樣的人和徐遠浪有什麼區別?為了自己的命,就要犧牲別人!都他娘的是混蛋!」
沙清沒有生氣,繼續搖漿。
身後的兩個人想要勸一句,卻被他打斷:「你們也下去吧。」
兩個人猶豫一下,說了聲「保重」,也跳了下去。
直到這一刻,洛白才發現不對。
不說其他三條船上的人,這身後兩個人跳水的時候,可沒有一點猶豫,難道不知道多在船上一會,就距離南岸近一點嗎?
他這才發現,沙清絕對有什麼事情沒有和他說。
洛白終於忍不住了。
「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還要藏著掖著?」
「那你說說,如果你是我,你現在有什麼辦法?」
「我要是知道還問你?」
「不知道就聽我的,哪有那麼多廢話?」
洛白頓時不想再和他說下去了,心想著一會跳水之後,要是這傢伙有危險,打死也不救他。
沙清依舊冷靜,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影響到他。
「小子,想要走得遠,就要冷靜的判斷。像你這樣這麼容易情緒化,能成什麼大事?」
洛白懶得回話。
終於,艱難的一炷香時間到了,他們的任務完成了。
可惜代價太大了。
「時間到了。」
沙清停止划槳,看向身後不遠處的車船,笑著對洛白道:「你不是問我要怎麼做嗎,我現在告訴你。」
他拿起一面盾牌,半跪在船上,護住自己。
「不想死的話,最好躲在我身後。」
洛白再次冷哼道:「誰稀罕!」
他拿起另一面盾牌,有樣學樣,護住自己。
他確實不稀罕躲在別人後面,前提是他有盾牌擋在前面。
「我們應該行進的有三里。小子,一口氣十五里你游不動,那三里呢?」
三里地?什麼意思?
洛白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沒有抓住。
沙清大笑道:「一會跟緊我!」
話音一落,敵人的車船就來了。
看著十幾丈外的車船,洛白兩人護住自己,沒有說話。
他相信,對面的人一定會說話的。
果然,對面的船上響起了聲音:「張大人,剛才那一箭沒射死你吧?」
兩人頓時想到現在不知生死的張狩,那一箭,確實正中要害。
「這群混蛋,還盼著張大人死!」
沙清沉聲道:「你們這群亂臣賊子還沒死,老夫怎麼可能會死?」
還別說,這聲音還真有點意思。
對面的人涵養很好:「老將軍,我聽說你本不屬於豐裕城守軍,為什麼非要趟這趟渾水?我們千里奔襲也沒攻打你,何必多管閑事?」
沙清沒有回話,似乎被說動了。
身後的洛白伸手拍了拍他道:「怎麼不反駁?言語上也不能認輸啊。」
沙清道:「老子又不是張大人,我怎麼知道怎麼回答?」
感情是因為這個?
見沙清沒回,對方大笑道:「看起來張大人也是這麼認為的,那不如我們同乘一船,建功立業如何?」
「建功立業?怕是造反吧?」
這話沙清沒有大聲說,洛白卻聽得清楚。
「你這逃又不逃,打又不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小子,船上還有弓箭,不過箭矢只有一支,能不能射中就看你的本事了。」
洛白蒙了:「這個時候還挑釁他們,你是不是覺得九死一生不刺激,非要十死無生才好?」
沙清卻不為所動:「你再廢話,可沒時間射箭了。」
洛白暗罵一聲,但還是彎弓搭箭。
反正都要死,能拉一個是一個。
「就是和我說話那個。」
洛白瞄準,然後鬆開。
聽到箭矢離弦的聲音,沙清鬆開盾牌,把洛白一推,兩人應聲落水。
開弓沒有回頭箭。真男人,從不看中沒中,死沒死。
水中,沙清拉著洛白藏身在小船下面,露頭呼吸的瞬間,他說道:「回煙霧區!」
洛白這才明白沙清的想法,可正因為明白,他反而瞪大眼睛看著沙清,這也太奇思妙想了吧?
兩人呼吸一口氣,便潛行在水中,朝著車船而去。
來到車船底部,兩個人悄悄的露頭,再次呼吸。
車船上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嘰嘰喳喳的什麼聲音都有。
兩人也沒工夫聽,沙清指了指後面,便再次潛行。
車船後面還有七八搜的車船,他們分成兩排次第前進。這也給洛白兩人露頭的機會。
在第二排的車船底露頭之後,沙清輕聲道:「憋一口氣,這一次要好遠了。」
後面已經沒有障礙物給他們隱蔽,他們必須游足夠遠才能不被發現。
洛白知道什麼意思,深呼一口氣,再次潛水。
這一次,他們憋在水中很久。
那種毫無方向感的亂游,讓洛白難受。
這一次如果能活著,他一定會多多向沙清請教,他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辦法?
大概有五分之一炷香的時間,洛白到極限了。
他想要喊出聲,卻害怕暴露,只能呼出空氣,巨大的氣泡在身後出現。沙清回頭,看到洛白指著水面,他立刻明白什麼意思。
沙清脫掉外衫,張開在頭頂,然後緩緩上去。
他先讓外衫浮出水面,用手微微頂開一個凸起,這才臉面朝天,呼吸兩口。
再次潛行,發現洛白又生龍活虎起來:這傢伙在他操作呼吸的時候,竟然露頭呼吸了?
這個混小子,真是不嫌事大。
他有心罵洛白幾句,可現在在水裡,他只能認了。
但回頭的瞬間,他還是瞪了洛白一眼。
洛白是莫名其妙的,他是看見沙清往上游呼吸才跟著露頭的。可惜他只看到了沙清的第一個動作,卻沒看到他後續的動作。
兩人繼續向前。
此後幾次呼吸,都是憋到極限的時候才露的頭。
洛白終於學會沙清的呼吸方式,對這個忽然出現的傢伙崇拜不已。
這種方式都能想到,這傢伙的腦子是怎麼長的?
一路上有驚無險,敵人並沒想到他們不僅沒向南逃跑,反而向河心突圍。
煙霧區的煙霧已經淡了許多,可還是有狼煙出現。
他們進來之後,沒有發現張狩所在的車船,顯然徐遠浪他們已經離開。
至於其他的人,他們也沒有發現。
「他們呢?」
洛白找了一圈,只有損壞的戰船,還有一具具浮屍。
看衣服,都是豐裕城守軍的,反賊的屍體很少。
「別看了,他們已經打掃過戰場了。如果有人,也早被解決了。」
洛白默然。
看著江上飄著的幾十具浮屍,洛白渾身冰冷。
「這就是戰爭嗎?」
沙清沒有感慨,他找到幾塊燒黑的木板,遞給洛白一半。
「小子,想要感慨,到了岸上再感慨。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來。」
洛白接過木板,就想到昨晚那幾個自稱是援軍的傢伙給他的木板。
「想不到我和木板這麼有緣!」
沙清自然不知道這話的意思,他繼續道:「這裡距離北岸有十五里。我們已經在水裡待了太長時間,現在必須趕快游過去,不然會凍死的。」
洛白這才發現,沙清的臉上已經有些慘白。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