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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動員

  洛白有太多的話要說,可現在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漆黑的河面上,他的複雜表情,並不被他的兄弟們看到。

  似乎覺得久別重逢,不應該是如此沉默著,張世器第一個開口了。

  「洛兄,第一次見面用不著想著怎麼打招呼吧?申大人叫我們來的時候,可什麼都沒說,我們還想聽聽你的想法呢。」

  這半是玩笑半是事實的話,將沉悶的氣氛打破了。

  洛白看著近在咫尺的張世器,也笑了起來。

  「是啊洛兄,分別不過一月,用不著這麼生分。」

  這說話的,是長陽明月。沒想到這個膽小的胖子也來了。

  洛白點頭,沉聲道:「時間緊急,具體情況路上說,現在我們先出發。」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現在想要退出已經沒有可能。既然申明書什麼都沒說,他也不會多嘴。至少沒有到說的時候。

  洛白的話讓他們有些驚訝,張世器猶豫一下問道:「很危險?」

  「是!」

  回答完,洛白看著眼前什麼都看不見的前方,那裡有許多熟悉的面孔。他本以為他們很熟悉,太多的事情只需要一個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生死無常,有活下去的機會,誰都會選擇去偷生。

  洛白不想逼迫他們,他停了下來。

  「這裡有兩條船,如果諸位想要退出,可以乘另一條船回去。」

  他說完,又加了一句:「此一去,九死一生,希望你們考慮清楚。」

  一聲聲倒吸冷氣的聲響在呼呼的風中並不明顯,但他們都聽到了。

  沒有人表態,洛白不僅對申明書帶他們來的目的產生了懷疑。

  這一戰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既然如此,為什麼還帶著些決心不堅定的人來呢?

  幫助全無,反倒墮了自己的士氣!

  但他現在已經無暇他顧:「諸位,我真的沒時間等你們思前想後,我現在就要出發。跟我走的,和我去另一條船。要離開的,待在這條船上。」

  行伍中人,本身就不需要太多的含蓄。洛白說完,去了另一條船,拿起木漿,開始划船。

  他確實沒有時間了。

  第一個上船的,是封平。

  「我家世代都是水軍,水上作戰怎少得了我?」

  這出乎洛白的意料,他一直以為第一個上來的會是張世器。但張世器也沒讓他失望,第二個坐了上來。

  當洛白啟程的時候,兩條船上都已經滿了。

  沒人離開,不管出於什麼考量,在這一刻,他們都選擇相信洛白。

  「來世赤條條,歸去光溜溜,不過多了這百十斤罷了,怕個卵蛋?」

  霍宗不知何時也變得瀟洒起來,坐下之後還喝著酒水。未了,遞給洛白道:「喝一口?」

  洛白笑著接過:「兄弟一口酒,相伴一起走!」

  誰知霍宗不稀罕道:「要死你去,我還想多活兩天呢!」

  眾人又是笑了起來。

  經過這一陣折騰,雖然耽誤了時間,但大家的精氣神都很高,顯然與之前不同。船啟動了,這裡面會划船的還真不少。魚少吉,張世器,南齊雲,這些河南道和江南道的少年,水性都不會差。

  水性差也有,像蠻子,可申明書沒帶來。還有就是雲明,竟然也不在。

  順流向東,洛白將事情講了一遍,想要趁現在集思廣益,完善作戰計劃。

  「我的計劃是,咱們直接走陸路。現在去阻止張瑞已無可能,就算來得及,他也未必會聽我們的。既然如此,不如搏一把,咱們直接潛伏進去,爭取在他們來之前做點什麼,也好給他們幫助,這叫裡應外合。」

  眾人都在沉思,去想這個不成熟的方案的可行性。

  其實不用想,申明書把他們交給洛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確定了洛白的領導地位。他們要做的,就是輔佐洛白,詳實方案,讓它更加完美可行。

  張世器是第一個開口的。

  「我還是想去找一找張瑞,就算不能讓他停止行動,也要讓他知道我們的存在,這樣協作起來也會更有把握。」

  眾人看向張世器,不知道他現在還要去勸阻張瑞的意義是什麼。

  張世器明白現在離開大隊意味著什麼,他嘆息道:「他是我大哥,我在家排行老二……」

  大家顯得意外,可如果是這樣,似乎不用去敵營冒險了……

  這個想法剛出現,就被張世器無情撕毀:「我大哥性格執拗,認定的事,我爹都勸不下來。我現在只求他能接受我們的配合,好好打這一仗。」

  商議的重點回到了起點。

  洛白倒不氣餒,安慰道:「事在人為,去試試也好。」

  眾人收斂神色,繼續商議,但基本都是在聽洛白說。

  「敵營分為水上和岸上兩部分。我會從岸上進入,探聽虛實,然後接應你們進來。大家尋找機會去水營,最好能控制一艘船,也好在進攻中有主動。」

  「至於聯繫的暗號,還是鳥聲。」

  「有一點特別重要,如果張瑞他們不進攻,那我們也不能暴露自己。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

  這就講完了?

  在場的人確信,這是他們聽過的最差勁的作戰計劃了。這已經不是瘋狂能概括的了,簡直是送死。

  長陽明月的話還是很委婉的:「洛兄不要開玩笑,有什麼計劃全說出來,現在怎麼還藏著掖著?」

  「是啊……」

  眾人的附和聲停在洛白耳中更像是嘲諷,他冷笑道:「時間緊迫,你們想要聽笑話我也沒時間和你們講。我現在重複一遍,計劃就是我們要滲透進敵營,無外援,無情報,有的只是我這個死士先進去為你們探路,明白了?」

  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原來之前那句「九死一生」不是開玩笑,原來真的不可能有計劃,原來現實比預想的還要險峻更多。

  「這就是戰爭,哪有那麼多現成的條件給我們?這不是演練,會死人的!」

  洛白講完了,大家再次安靜。

  「你怎麼保證你能順利進去?」

  終於,封平提出了一個像樣一點的疑問。

  「這個一會你們就知道了,你們就當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下一個。」

  這麼不負責任的回答,卻因為洛白在演練時的表現,讓人姑且信了。

  「你現在不了解裡面的情況,如何保證在張瑞進攻前,就控制住一條船?洛兄,我無意冒犯,但你的想法會不會太理想化了點,完全沒有實施的基礎。兄弟們都是一起在榆林吃過沙子挨過打的人,就算是要一起死,是不是也要說點成功的可能?說實話,現在除了送死,這場行動我看不到一點意義。」

  說話的是木清華。

  之前的火光一閃而逝,洛白並沒有看清楚所有人的臉。再或者,木清華也覺得不應該站在前面,索性隱藏在人群中,讓洛白看不到。

  但現在,他必須開口了。

  這是一個要緊的問題,如果回答不了,行動將會夭折。

  洛白看向木清華,好奇他為什麼來,畢竟在秋獮的時候,就是因為他的存在,才讓木清華丟了臉面。說實話,如果不是因為「立場」問題,洛白還是希望交木清華這個朋友的。可惜,秋獮的時候他擺了木清華一道,以至於他現在和木清華是什麼關係,他也弄不清楚了。

  「木兄客氣了。現在正是集思廣益的時候,有什麼冒犯不冒犯的?至於你所說的,我的理由未必站得住腳,但還是希望諸位能好好想想。」

  「叛軍圍豐裕城而不打,必有我們不知道的陰謀。現在援軍被調走,原有的兵力被抽調,其中的利害我不說你們也明白。現在正是我軍疲弱之時,要是沒有一場勝利來振奮軍心士氣,那麼守城就先輸了一半。我這樣說諸位明白嗎?」

  這其中的道理眾人自然明白,但洛白少說了一句話。這句話他不好說,木清華替他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我們用命博來的士氣,還可能得不到?」

  洛白沉默,但他知道自己不該沉默。

  「我不知道來的是你們。」

  洛白答非所問,但眾人卻聽懂了。

  他說出來自己的私心,面對不認識的人,洛白或許關心他們的生命,但他更關心這場戰鬥能不能獲勝。如果去的人都死了,可完成了任務,那麼死就是值得的。可現在來的是冠軍營的熟人,這讓洛白不得不託盤而出。

  不是每個人都是笨蛋,聰明大有人在。

  洛白的回答是冰冷的,冰冷到讓人窒息。

  為了一個可能獲得也可能獲取不了的士氣去送死,這群人真的不甘心。

  「我與你們同在!」

  洛白說出了自己的心聲。

  「朝廷到了這種地步,我們早已沒了後路。諸位身後的家族多多少少都與朝廷有關。朝廷在,你們的榮耀就在。朝廷沒了,你們還能享受現在的富貴榮華?你們的長輩之所以讓你們來冠軍營,應該也是出於這種考量吧?」

  「所以說,就應該搏一把。如果僥倖不死,那就是立了大功,對國家、對朝廷,哪怕是對豐裕城的守軍,對你們的家族長輩,你們都可以堂堂正正立在他們面前而無愧色。」

  「人生能有幾回搏?」

  洛白聲音低沉,做著最後的動員。

  這一去可能九死一生,可一旦回來,那就是榮耀加身,再也不會有人小覷他們,再也不會有人說他們是紈絝子弟一無是處了。

  「幹了!」

  第一個響應的,是長陽明月,一個最需要軍功、榮耀證明自己的人。

  「人死球朝天,不死萬萬年,幹了!」

  「就是,豐裕城守不下來,怎麼去石頭城找我爹?」

  「我還要去雪嶺……」

  「……樓蘭城……」

  ……

  「幹了!」

  「謝謝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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