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披狼皮的牛羊
今天夜色中的苗家宅院，氣氛十分壓抑。
書房被毀后，苗富派出了一大撥人，下了一個個指令，但等了許久，卻都沒有得到什麼正面的反饋。
白逍遙，始終沒有找到。
白其雨和黑王，莫名消失在了他們的屋內。
他的心腹葉軍在看守重要資料的時候突然昏倒，怎麼也叫不醒，那些資料也消失無蹤。
李小心去找樊見雪探問口風，卻遲遲未歸。
派去向自己妹夫張厲彙報情況的手下，竟然也一直沒有回來。
苗富不知道的是，不僅李小心已經被啟萬里「策反」，張厲也收到了一封樊見雪送去的手書，陷入了糾結與沉默中，還將苗富派去的手下直接軟禁了起來。
在備用的書房中，苗富喝光了一壺酒。
越是等待，越是暴躁，他還沒有辦法做什麼事情，這讓一直以來在臨雪市呼風喚雨的苗富第一次產生了任人宰割的無力感。
終於，在苦等無果后，他心中一橫，重重一拍桌子，對著手下說道：「不等了！把我老婆孩子叫來，馬上安排馬車，連夜出城！」
候在一旁的手下一驚，顫聲說道：「東家，夜裡有怪物！」
「有嚴老在，怕個屁！」苗富怒罵道：「立即去安排！」
手下心驚膽戰，連連點頭就要出去，但他卻沒能離開房間，因為房間地面的地磚此時自動裂開來，從其中鑽出了一個面色冷峻的中年男人。
土遁術。
苗富一見此人的臉色，就知道絕對是敵非友，他大驚，呼喊道：「嚴老何在！」
「你是說外面那個大精靈使么？」中年男人冷冷地說道：「他暫時沒有辦法幫你了。」
苗富開始冒出冷汗，他壓仰著心中的恐懼，點起一根雪茄，問道：「您是哪位？」
「懸空閣秘使。」中年人說道。
苗富先是一怔，隨後更加劇烈地顫抖起來。
「你……你是跟著五小姐來的吧？」他慘笑著問道。
中年人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用沒有感情的聲音說道：「你不準離開這裡。」
苗富的身子一下子松垮下來，他跌坐回皮椅中，深深吸了一口雪茄，再慢慢地吐出。
「禍不及家人，放過他們。」他閉上眼睛，絕望地說道。
中年人沒有說話，只是像桿標槍一樣立在房間門口，兩隻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苗富。
與此同時，苗家宅院中。
六階巔峰境界的大精靈使嚴老，臉上滿是滄桑的表情，他已從大樹變回了人類的模樣，此時正被三個中年男人圍在其中。
「對付我這樣一個老人家，需要出動三名六階么？」他自嘲地說道。
圍著他的三個中年男人，都是六階！
「你只要不妄動，我們不會拿你怎麼樣。」其中一個人說道：「如果你要為苗富賣命，我們也只能送你上路。」
嚴老嘆了口氣，又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頹然低下了頭。
好一會兒之後，一名少女腳步輕快地路過了這裡，正是李小心，她身後跟著一人，捧著大大一疊紙頁。
「咦，你們在這呀！」李小心扶了扶眼鏡，笑著揮了揮拳頭，對著自己召喚來的秘使們喊道：「做得很棒噢！」
三名中年人微微低頭，表示尊敬。
李小心眯起眼睛笑了笑，繼續蹦蹦跳跳地往前走。
沒有人看到，她的笑容並不那麼自然。
就在幾分鐘前，她來到苗家宅院大門前時，一個黑影從陰影角落中走了出來，將那一疊資料遞了上來。
當時，李小心的身邊有五名六階境界的高手，卻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他的出現，他就像是影子變幻而成的，沒有生命氣息、沒有神力波動。
當是時，五名高手差一點點齊齊暴起，所幸此前啟萬里提醒過她會有人將那些苗富作惡的證據給她，她才及時反應過來，喊停了五名秘使高手的動作。
而那陰影中走出的人，將一疊資料遞來后，便再次化作影子，消失在夜晚無處不在的黑暗之中。
「這種秘法，我們從未聽說過。」她手下的秘使如是說。
因此，李小心雖然蹦蹦跳跳、看上去很輕快的樣子，心中卻記掛住了此事。她原以為自己師父李乘空就已經是天下間最古怪、最稀有的超凡，卻不想還有更古怪的存在。
萬里大師，果然深不可測……
她走到苗富所在的房間門口，那位守在房內的秘使心有所感，提前為她將門打開。
幾不過幾小時不見，苗富看上去整個人都矮了半個頭，他的身體變得佝僂，眼皮也耷拉了下來，顯得無比憔悴。
整個屋子裡，都環繞著濃濃的煙霧，一旁那名手下早就支撐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逃走了，秘使只盯苗富，倒也沒管那名手下。
看到李小心，苗富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他吐了一口濃煙，慘笑道：「五小姐，你來了。」
李小心厭惡地揮了揮手，驅趕著身邊的二手煙，那名生命眷者途徑的秘使見狀，立即攤開手掌，一股清涼的綠意從他手中散發出來，一下子將整個屋子的煙霧吸走。
「苗富，你這是自作孽。」李小心叉著腰，趾高氣昴地說道：「難道你在我們懸空閣賺得錢還不夠多嗎？還要動那些心思？」
苗富咳了幾聲，嘆道：「五小姐，你也不是什麼正義使者，想來是有人許諾了你好處，你才會反手來對付我吧？」
李小心眉毛一挑，聲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想死嗎？」
「我難道還能活嗎？」
苗富臉上露出狠色，他用力將雪茄扔到地上，濺出一地火星，惡狠狠地說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弱肉強食，以前我是強者，我吃其他人的肉；現在別人更強，來吃我的肉，有什麼不對嗎？既然大家都是野獸，裝什麼好人呢？」
李小心皺起眉頭，冷冷地說道：「既然你都知道，那還憤慨什麼？」
「哼，五小姐，我是想提醒你，雖然我們是野獸，但野獸也是要抱團結群的。」苗富低著頭，聲音沙啞有如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我們都是懸空閣的人，是一個窩裡的野獸。今天你因為別人拋出了更香更好的肉，就替他來咬死我，明天你也會因為這樣，被別人咬死！」
「你還太年輕，空有狠厲，卻不明白這個世道的規則！這個世界的底層邏輯就是混亂！是瘋狂！是你死我活！不守規則的野獸，不會有獸群容納它的！只有抱成一團，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好、才能吃別人的肉！」
「閣主大人知道這個規矩，他知道怎麼抱團，知道要讓我們這些野獸吃飽，我才會死心踏地跟著他幹了半輩子！你要懂得規矩，不能只顧著自己吃肉啊！」
李小心冷眼看著他唾沫橫飛，待到苗富氣喘吁吁時，她才問道：「你說完了？」
苗富又是一聲慘笑，嘲諷地說道：「看來你還是不懂，五小姐，你將來一定會吃虧的。」
「哼。」
李小心冷笑一聲，對著手下使了個眼色，秘使們會意，神力從他們身上湧出，輕而易舉地制服了苗富。
苗富被按倒在地上，身上被生命眷者召喚出的藤蔓死死纏住，同時一股大力加諸於他的四肢百骸之上，使他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動用至少兩名六階超凡來控制一個養尊處優已久的商人，簡直是殺雞用虎刀。
承受了巨大痛苦、鼻涕眼淚橫流的苗富還在嗚哇亂叫，咒罵著李小心和樊見雪，還有白逍遙、潘大榕等人，反覆重複著自己的話，始終就是在說不守規則的野獸一定會被撕碎。
李小心不勝其煩，走上前踹了苗富一腳，冷哼道：「所以說，你根本不懂，你哪裡是什麼野獸？你只是別人圈養的牛羊罷了！」
苗富一愣，連咒罵聲也停了下來。
「野獸抱團，是因為它們沒有獨自生存的能力。成群的都是牛羊，猛獸總是獨行的。師父成立懸空閣，不是為了跟你這樣的廢物抱團，他只是自己懶得覓食，要享受你們供奉的食物，然後分出一些力氣，給予你們這些牛羊庇護罷了。」
「你不老老實實地吃草，卻偏要去吃肉，也不怕噎死自己？你憑什麼跟本小姐在這裡大呼小叫？還野獸，你挺多就是個畜生！你自己越了線、被人抓住了把柄，就不要怪別人來對付你！」
「既然你都知道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那就早該做好被人吃掉的準備。不要給自己找一大堆借口，什麼規則、抱團的，喊這些有什麼用呢？指望本小姐憐憫你？還是你以為叫得大聲些，可以死得更有尊嚴？」
「我將來會不會吃虧，也不用你來操心，本小姐身份尊貴、實力強大，你反正肯定是看不到那一天的。」
李小心厭惡地看著在地上五花大綁、像只待宰肥豬一樣的苗富，冷冷地對侍立在一旁的秘使們說道：「把他帶走，看了就煩。先押到武神殿去，然後你們誰都行，去叫樊師姐，我和她一會兒在武神殿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