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清算與反制
「沒想到……沒想到……簡直是慘絕人寰！」
武神殿中，許閑正赤裸著身子泡在大木桶中，木桶中熱氣蒸騰，桶中水卻是青綠色的，騰起的水汽中也有著絲絲綠霧。
在同一個房間中，寧小樓面沉似水，兩隻拳頭幾乎要攥出血來。
「這事已經發生一個月了。」許閑說道：「這一個月中，可有嚴義他們的消息？」
「有。」
寧小樓的表情可怕到彷彿隨時要暴起殺人：「二十天前，嚴義路過了微風城，我在酒樓中碰見了他，還上去打了招呼……他告訴我，此行一無所獲，說你已經返回鎮東，他也要另外再想辦法！我當時還安慰他，不必著急！」
許閑一愣，搖了搖頭。
兩人沉默片刻后，許閑忽然問道：「寧副主教，當時我們第一次來微風城的時候，你是不是有隱瞞什麼？」
寧小樓抬起頭，眼睛淡漠地看了許閑一眼。
「許少爺，我有句話，就直說了。」他冷冷地說道：「你治好了傷，就回去鎮東，別管這事了。田遠行我自會安排。」
「你這是什麼意思？」許閑皺起眉頭。
寧小樓冷笑了一聲。
「許少爺，你也是從鎮東來的，你可知道，我們的主教洪玄武大人，去了哪裡？」
「哪裡？」許閑一頭霧水，眉頭皺得更緊了。
寧小樓微微眯著眼打量了他一會兒，說道：「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那麼，身為教皇大人新傳弟子的您，就聽一聽吧。」
「當初微風城遭遇焚海飛鯨與黑袍怪物，萬里大師和他的白龍同伴救下了微風城，這事已經舉世皆知。但是，之後星辰樓樊大人、博學會嚴老師、懸空閣五小姐等人來到后，我們才知道，那白龍竟是星辰樓的獵物，萬里大師也因為殺了星辰樓的弟子，成為了他們的死敵。」
「如此一來，萬里大師的身份就變得非常敏感，我們應該對他持怎樣的態度，也難以判斷。洪大人為人正直、心思單純，於是決定親自去一趟鎮東市，與教皇大人說明此事，請教皇大人保下萬里大師，以此報答他救下全城之恩。」
「但是，洪大人竟一去不返！不久之前，從鎮東總殿傳來了命令，說是武神親傳神旨，要我們儘力尋找萬里大師、帶他去一趟神塔，還根本不說原因……許少爺，這事，我不發表明確的意見，但您從我的角度出發想一想，會不會覺得，這事情有人做得不地道？」
許閑面色複雜，低頭看著綠瑩瑩的一盆子洗澡水，說道：「但是，我記得，就在你們微風城遭遇兩大怪物聯手侵襲的時候，神塔上確實光華流轉、雲煙環繞，這整個鎮東市的人都看到了。你也是鎮東的人，你問問自己家裡人，不就知道了嗎？」
「神塔有異像、和神祗傳下法旨，那可是兩回事。」
寧小樓怒目說道：「我就問一句最簡單的話，為何整整大半年過去了，洪大人還是音訊全無？我壯著膽子往總殿送了幾封信訊問洪大人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我甚至讓家裡人幫忙打聽，卻也一樣沒有任何消息！」
「我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嗎？我們只是想向教皇大人提個建議，提一個符合道德、符合仁義的建議！」
「而且，我們猜得也沒有錯。」寧小樓冷漠在看著許閑，說道：「你去了一趟白熊部落，便導致整個部落覆滅！雖然你亦是受害者、甚至努力阻止了，但路是你帶的、你與嚴義同行甚久，卻沒有發現他的意圖，你認為，你能擺脫得了責任嗎？」
「所以我說，許少爺，你就別管這事了，你也摻和不了。我看得出來，你也想做些什麼，但是，你已經犯了錯了，就沒必要再和我搞事了，老老實實回去鎮東領個罰、關上幾天，你還是高高在上的許少爺。」
「咔咔！」
木盆的邊緣，被許閑的手捏出了幾道裂紋。
「你以為，我是那種怕事的人嗎？」許閑冷冷問道。
寧小樓搖搖頭：「許少爺，我並不了解你，你是怎樣的人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接下來做的事不會是武神殿的教皇、護法還有樞機主教們喜歡的。」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
「你在激我。」不久后，許閑忽然咧開了嘴，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說道：「你沒有辦法知道洪玄武的行蹤、沒有辦法說服我師尊發話保下啟萬里，所以你想要激我，讓我來做這些事。」
寧小樓搖搖頭道：「不，許少爺，我說的是真心話。如果白熊部落沒有覆滅，也許我會試圖去拉攏你、去激你做這些事。但是，白熊部落的覆滅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許少爺，到底還是個嫩雛。」
「嚴義就罷了，你們碰上了那個詭異神秘的零，你居然連最基本的往外送些消息、做些防備這種事都沒有，我很難相信，許少爺你還能做成什麼事。」
他說的話一點都沒有留情，像無數把冰冷的刀插在許閑身上：「而且，一個月，你竟然躲了一個月！我知道，許少爺你是謹慎，想要保全有用之身、將白熊部落被屠殺的真相傳出來，但是一個月？他們腳程稍快些的話，都已經要到樓嶺走廊了！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就這麼怕死？不應該啊，你許少爺的戰鬥風格在整個大陸上都是出了名的不要命。所以，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你頭腦並不清楚，根本沒有辦法準確地判斷出事情的發展，所以才會不斷做出錯誤的判斷。」
「這種情況下，我有必要激你嗎？拉你入伙，只會把事情鬧砸。」
許閑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的嘴角與眼皮一起慢慢垂下，聲音低沉地說道：「是我太自大了。」
「您不僅自大，而且愚蠢。」寧小樓冷冷地說道。
許閑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給我個機會，我想贖罪。」
「我拒絕。」
「不，你必須答應。」許閑抬起頭，直視著寧小樓的眼睛，說道：「如果你不帶我一起做接下來的事，那麼我返回鎮東后，只會按照自己的想法來做，如你所說，我自大而且愚蠢，很可能會把你計劃好的事弄得一團糟，所以，不如你來教我怎麼做。」
「這樣，對你也好。」
寧小樓眼睛一亮，深深看了許閑一眼：「你要全程聽我調遣、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沒有問題。」許閑再次露了那個陽光卻滲人的笑容：「只要能把那兩個王八蛋弄死，你讓我做什麼都行！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寧大哥，有什麼事，儘管交待！」
寧小樓轉過身，背對著許閑，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迅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重新轉過身，問道：「對了，你剛剛說，你見過萬里大師？」
許閑點頭道：「沒錯，那天在白熊部落中，我推敲琢磨后可以確定，在臨雪市超凡無規則擂台中奪得冠軍、創辦了逍遙書院的白逍遙，就是啟萬里！」
「原來如此……」寧小樓半眯著眼說道：「逍遙書院的大名我也有所耳聞，聽說這個夏天幾乎整個大陸的傭兵和超凡們都趁著沒有怪物，要去一趟臨雪，就是為了能夠在逍遙書院出品的秘籍上市第一時間將其買到手。而我也拿到了幾本秘籍，確實是神妙無比。」
「這也說得通。萬里大師神秘無比、智慧淵博如海，確實也只有他，能夠寫出那樣高深的武技。」
許閑笑道：「我和白大……噢不，我和啟大哥在臨雪時也算交情不淺，我的太極拳還是他親自教我的。」
寧小樓點頭：「你說，萬里大師現在人在西大陸？」
「對。」許閑答道：「當時我聽那零說，他人在西大陸的余海。但是一個多月過去，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原處。但可以肯定的是，當時在臨雪他曾經與我說過，他會把逍遙書院開到余海市，所以不論怎樣，他的大本營應該就在那裡。」
「好。」寧小樓目光凝重了起來：「接下來，你帶著田遠行，去找他。」
許閑一愣：「我不應該是回鎮東去說服那些老頭子們么？」
寧小樓搖搖頭，笑道：「許少爺，說服人這種事情，你現在還是不行。不說別的，單憑你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他們就根本不會聽你半句話，這件事，還是得我來。」
「你要做的，是帶著田遠行一起去余海找萬里大師。過去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派人調查萬里大師和白熊部落的關係，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那就是，萬里大師並不僅僅是利用白熊部落來為自己立一個身份，而是真的與他們生活了一段時間、有相對密切的關係。」
「所以，你們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你和萬里大師有交情、他也認得田遠行，你們一起出現，說服力是很大的。你要把最近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他，武神殿的所謂法旨、白熊部落的覆滅、嚴義和零這兩個強大的敵人……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