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堪一擊（上）
半個時辰后，整個北境之骨軍營的上空，響起了震人隔膜的巨大號角聲。
所有軍營的兵將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依舊井然有序地鑽出營篷，穿上甲胄、帶上兵器，來到校場上集合整隊。
而在高高的城牆上，有二十多人正面色嚴肅地眺望著灰霧森林。
站在最正中、最靠前的那人，看上去有六七十歲，但身材依然非常挺拔，他臉上有一圈絡腮白鬍，臉型方正，干硬的皮膚上全是老舊的傷疤，身披一套鎖甲，大大的黑色披風獵獵作響。
「元帥。」他身邊的親兵沉著臉說道：「第一偵察小隊……已經超過一刻鐘沒有回報了，他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是否需要再派人去看看？」
老元帥臉色沒有什麼變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不用了。你們沒有聞到嗎，森林上空濃重的血氣？他們已經殉職了。」
城牆上，一眾將士臉色皆變。
這些人全都是鎮守北境之骨的軍隊中，地位最高的一群人。
其中身份最高的，自然是老元帥葉雲谷，他乃是七階中段的天空行者，於整個朔朝都數得上號的老牌強者，更是星辰樓樓主樊星年輕時收的一名弟子。
論姿排輩，他當然比所謂的大師兄東方穹漢要老得多，只不過他很多年前便已經脫離了星辰樓，進入朝廷任職，因此雖然保留了樊星學生的身份，卻不得再以「弟子」自居。
「第一偵察小隊，全都是四階以上的高手啊。」
一名職階不低的將軍說道：「他們是全軍中最精銳的一批高手，卻連一點點消息都沒能傳回，便這麼死了？難道，是雪娘子？」
聽到雪娘子這個名字，眾人臉色再變。
然而葉雲谷卻搖了搖頭。
「不是雪娘子。」
他說道：「本帥確認過，雪娘子不會離開冰雪大地，它不會到灰霧森林中來。」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是因為，在他們不知情的情況下，這位葉元帥肯定去過了一趟極北之地，並和雪娘子打過交道，然後毫髮無傷地回來了！
二是因為，如果不是雪娘子，那麼他們將要面對的，就是一個完全不知道底細、卻無比強大的東西！
「首先要確認，我們的對手是誰。」葉雲谷說道：「先讓全軍進入警戒狀態，當作最高級別的怪物潮來應對。」
眾人站直了身子，大聲應是。
雖然，目前他們都不太清楚灰霧森林中發生了什麼，但是作為修為境界高深的超凡，他們都能明確地知道，在那片森林中有一股極其危險的氣息，而且，那股氣息正在緩緩逼近，令他們生出一股窒息般的感覺。
看到元帥沉默嚴肅的表情，一名將軍安慰道：「大帥，不必擔憂。近半年來，全軍將士都將逍遙書院出品的秘籍修習了至少兩本以上，個別精銳更是學習了四本的完整版本，戰鬥力大有提升，哪怕是雪娘子那種級別的怪物攜怪物潮來襲，我軍也有把握必勝！」
他的聲音很大很雄渾，也很堅定，不知是在安慰葉雲谷，還是在安慰自己。但是，被他強大的氣勢所感染，在場所有人眼睛也都亮了起來。
「嗯。」
葉雲谷卻沒有正面回應，只是嗯了一聲后，說道：「馬上去布置，另外，將消息分別傳遞給皇宮、國師、星辰樓還有各大神殿。」
這是擺明了要為求援作準備了。
看見自家元帥如此憂心，一眾將軍臉上卻沒有猶疑，反而更加堅定，他們駐守此處的目的，便是為了將灰霧森林裡數不眾數的怪物擋在國境之外，為了這個目的，一切都可以犧牲。
他們從來到這裡的第一天起，就非常明白，自己在這裡拋灑的每一滴血汗，都是為了在國境內家人朋友們能夠平安生活所付出的代價！
所以，求援又怎麼了？連命都可以不要，為了舉國上下的平安喜樂，向各方勢力救援，不過是掉點面子，又怎麼樣？
但他們心中也下了決定，在自己這批人全部倒下之前，不需要其他勢力衝到前線！
各個軍團的長官們紛紛離開城牆，與布置安排自己手下的軍士們，只剩下葉雲谷與他的親兵二人依然站立在牆頭。
……
兩小時后，北境之骨高牆低端的大門轟隆隆地打開。
一隊高頭大馬、盔甲武裝到了牙齒的騎兵從大門中邁著整齊的步伐，向灰霧森林迎去。
他們的任務，是在不知名的敵人到達之前，在高牆與灰霧森林之間的空地上，布下第一道防線。
數百騎兵來到空地上后，開始催動馬匹奔跑起來，但他們卻並非悶頭衝鋒，而是在空地上打起了圈。
塵土飛揚之間，騎兵們在空地上踏出了一條條清晰的紋路，漸漸形成了一個大陣的形狀。
這大陣直徑足有上千米，紋路繁複。
踏出陣法之後，騎兵們並沒有收隊，而是開始在陣法紋路上灑下各種各樣的東西，其中大多是一些成份不明的粉末狀物質，應是一些怪物材料或輔助大陣發揮功效的物品。
此時，城牆上，站立了一排軍階不低、氣勢強大的人。
他們都是軍中的超凡。
隨著騎兵們完成工作開始返回門內，這些超凡們開始輸出神力。
他們開始與大陣那部分中所有自己能夠共鳴的部分，開始共鳴。
神異的是，不論是天空行者還是生命眷者，正常使用神力共鳴的時候，都會有相應的現象發生，比如地動、比如長出植物、比如事物懸浮或分裂……但當這些神力共鳴落在了大陣上后，大陣僅是微微震顫。
似乎，這個大陣在吸收這些超凡的神力！
就連大軍元帥葉雲谷亦站在高牆上，將大量的星辰神力輸送到大陣之中！
大約十幾分鐘之後，大陣的中心，悄然開出了一朵小花。
這是陣中神力儲存已滿，神力開始外溢的現象。
見到這一幕，所有超凡紛紛停下了手。
接著，是戰爭器械。
一門門神武大炮，在士兵們的努力下架上了高牆！
這些神武大炮是最近兩年朔朝才開始產出的新式武器，據說是根據輝煌年代遺留的技術製造出來的，當初投入生產之前，朝堂之上還爆發了巨大的矛盾，一方認為這種技術正是當年真神懲罰人類的根源，人類絕不可再重蹈覆轍；另一方則認為對於人類來說生存與發展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夠有效地將越來越強大的怪物攔於國境之外，做一切事都是值得的。
最終是當朝皇帝拍了板，要求開始生產這種神武大炮。
當時，第一批造出來的一百門大炮第一時間便被拉到了北境之骨，投入了那年冬天的怪物潮抵禦戰場上，並且達成了極強大的戰績！
只是，由於製造炮彈與火藥的成本太高，所以葉元帥要求，只有在面對高級別的怪物大潮時，才允許使用神武大炮。
他們不知道，某個有錢的王爺，已經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的船隊安上了神武大炮，並且現在還將它們統統丟在了海上。
大戰的準備做好了，大軍中的氣氛也漸漸凝實起來。
「開始警戒！」
葉雲谷威嚴的聲音悠悠傳開。
他緩緩飄升到了空中，來到一個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地方，大披風呼啦啦地舞動。
在所有士兵們狂熱崇拜的眼神中，這位老元帥高聲說道：「北境軍，天下無敵！」
「殺光怪物！」
「是！」
北境之骨數十萬士兵，齊聲應喝！
頓時，這一聲應喝聲衝破雲霄，直達天際！
……
「是！」
灰霧森林之中，隱隱可以聽見由南方不遠處傳來了這樣一聲呼喝。
森林裡，一隻五階魔眼暴君瘋狂地掙扎著，卻毫無辦法地被一團黑色液體慢慢吞噬，直到完全失去了生命。
同時，在森林的各個地方，數不清的小團黑色液體捕食著一個個怪物與試圖隱藏起來的人類，輕而易舉地將他們一骨碌吞下。
無論這些人、這些怪物是什麼品階、有多強大的實力、手中藏著多少底牌。
在這黑色生物面前，一切攻擊、一切反抗，統統沒有意義。
吞噬了他們之後，那些小團小團的黑色液體，紛紛滾動著爬行著，回歸了本體。
此時，那巨大的黑色生物聽見了南方傳來的那一聲呼喝。
它身上那些不知從哪些生物身上扒拉下來的眼睛，一下子骨碌碌轉動起來，同時望向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隨後，它身上無數的嘴巴開開合合，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咯咯咯咯咯……
將所有從森林四面八方吸納而來的黑色液體吸收回到本體后，它向著南方，緩緩挪動。
漸漸地，它那無邊無際寬大的身體，開始收縮。
無數的眼睛嘴巴在這個過程中擠在了一起，發出滑稽的咯咯聲，黑色生物體內那些人類、怪物、野獸的殘骸也堆擠在一起，早些時候被它吞食的生物已經只剩下了殘骨，血肉都已被消化乾淨。
它大概收縮到了方圓五百米左右的大小，過於擁擠的眼珠子和嘴巴都被它吸納進了身體中進行消化。
最終，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果凍」，移動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向著北境之骨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