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牢不可破咒
啟萬里等待趙岳的時間，沒有很長。
大概晚飯時間過後，他便看見那個往日里風采無限、傲氣凌雲的懸空閣大弟子，頂著一雙黑眼圈、氣色疲憊地從皇宮之中走了出來。
就連宮門口的衛兵向他行禮致意，他也毫無反應，只是非常隨意地點了點頭。
「趙岳出事了。」
這種事，是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啟萬里放下手中已經涼了的茶水，走出茶樓，跟上了趙岳。
他並沒有直接找上去，趙岳這種狀態明顯不正常，根本不知道有沒有人盯著他，貿然找上去，打草驚蛇的概率是很大的。
他跟了大概十分鐘，發現趙岳要去的方向明顯不是懸空閣。
「嗯……」
啟萬里略作思索之後，身形漸漸從人群中隱沒。
趙岳走在街上，雙手插著褲兜，兩眼無神。
他剛剛感覺到有人跟上了自己，但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因為這段時間，偷偷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太多了。
有些是皇宮裡的人、有些是懸空閣的自己人、有些是來路不明的情報分子，他早已經習慣，也無意去甩掉他們。
因為這些人根本不可能從自己身上挖掘到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懸空閣的自己人無非也就是師傅或者三師弟派來觀察他的人。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往日叱吒風雲的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切。」
他自嘲地笑了一聲，繼續低頭走路。
突然，身邊傳來一個乾癟的笑聲：「嘿，哥們，買小說嗎？」
小說？
趙岳微微一愣，抬起了臉。
京城的街上，有很多書鋪，也有很多書攤，以前賣的最好的書是博學會出品的，最近這段時間則是逍遙書院的秘籍。
小說這種書，沒市場。
雖然說京中的人們早已經熟悉了安逸的日子，也有自己的娛樂生活，但朔朝是一個尚武的朝代，人們也還沒有完全從現實主義脫離到娛樂主義，以懸空閣為首的資本商人們，更是將主要的商品經濟放在了偏向於修鍊的方向，所以小說這種東西，沒市場。
相比於完全脫離現實的小說，大家更喜歡看一些真實傳奇人物的故事話本。
京城的街上，居然有賣小說的？
作為一個武俠小說愛好者，哪怕趙岳現在狀態再糟糕，他也還是抬起眼，看了一眼這個賣小說的攤主。
然後，一張他有些熟悉的、卻並不一樣的臉映入了眼帘。
「你……」他一愣。
這人當然就是啟萬里。
啟萬里笑道：「哥們，要不要看看？都是好貨呀！」
趙岳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有什麼小說？」
「一定是您愛看的！」啟萬里堆著笑臉說道：「射鵰三部曲的最後一部，！」
這一下，哪怕趙岳神經再大條，也反應過來了。
他「啊」了一聲，死灰的瞳孔中漸漸放出光亮。
沒等他說什麼，啟萬里便問道：「怎麼樣，感興趣嗎？」
「嗯……還行。」趙岳畢竟當慣了大俠，沒有這種搞間諜的天份，有些結巴地說道：「那個，怎麼買？」
啟萬里差點笑出聲來，正好把這笑容堆到臉上，說道：「這本啊，這本是珍藏本，我當然沒帶在身上，您跟我去看看？」
「行。」
趙岳品過了味來，跟上了轉身引著他走的啟萬里。
他們轉進一個小巷子中，沒走兩步，便見啟萬裏手指輕輕在空氣中一撥，一股極難察覺的神力波動便向著四周蔓延而去。
「好高明的符咒使用方法！」趙岳眼睛又一亮，憑他的境界，竟然一下沒判斷出來這個符咒的功能。
「這是一個製造幻覺的符咒。」啟萬里笑道：「從一位很厲害的大佬那裡得來的靈感。剛剛跟在你後邊的人，不管他們怎麼觀察，也只能看見你在這個小巷子里找我買書。」
「我們有大概十分鐘的時間。」
趙岳精神微微一振，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啟萬里以為他還沒反應過來，解釋道：「趙大俠，我這段時間去了一些地方，學了一些東西，現在已經有一些底氣來對付黑袍怪物了。現在，希望你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我應該從哪裡入手去做這件事？」
趙岳又張了張嘴，還是什麼也說不出來，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絲痛苦。
這一下，啟萬里發現不對勁了。
他一皺眉，問道：「你沒辦法說？」
趙岳眼神微黯，點了點頭。
「這可不好辦了……不過我大概明白一些東西了。」啟萬里沉吟道。能夠控制住趙岳，並用這種詭異的方式讓他無法開口說明事實的人，只有李乘空。
於是，他又問道：「那我如果向你詢問事情相關，你可否用是與否來回答？」
趙岳臉色微沉，搖了搖頭。
「連這種方法也不行？」啟萬里覺得有些頭疼，又問道：「那你試試看，能不能用不涉及到事情因果的方法，給我一些提示？」
趙岳想了想，說道：「我試試。」
同時，啟萬里在心中對暗元問道：「你可以感覺到趙岳他這是什麼情況嗎？」
「可以。」
暗元立即回答道：「他的精神上被施加了一種符咒，類似於一種枷鎖，當他想要開口向你解釋的時候，可以明顯捕捉到他的腦電波出現了極異常的波動，我預估，這是刻意攪亂他的認知與表達，讓他根本無法解釋這心中的事。」
「我暫時將這種符咒命名為牢不可破咒，嚴格意義上來說，這道符咒的強大程度是目前沒有任何辦法破解的，除非殺死趙岳，直接拷問他的靈魂。」
「我不可能這麼做的。」啟萬里默默想道。
這時候，趙岳還在苦思冥想。
他所有的天賦技能，都點到了修鍊上，但在人際關係、處理事務方面，實際上是非常幼稚的。他當大俠，是因為崇拜故事裡的郭靖，將俠義的價值觀放在了自己身上，除此以外，其實他沒有什麼主見，甚至沒有辦法進行非常嚴密的邏輯思考。
所以，要他繞過這牢不可破咒，對啟萬里進行有效的暗示，實在是太難為人了……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啟萬里有些焦急了。
趙岳是個非常關鍵的人物，李乘空給他下了這樣的咒，便說明他掌握了極其重要的秘密，如果他的行為出現了異常、被李乘空或是監視的人發覺，接下來的事就很難辦了。
「趙大俠。」
他出言提示道：「你不必試圖將所有的事情都想盡辦法告訴我，你只要找到關鍵的那個人、或者關鍵的那件事，對我進行暗示就可以，剩下的事，我可以搞定。」
這句話讓趙岳眼睛微微一亮。
他又想了幾秒后，沉著聲音說道：「嗯……你是郭靖。」
「我是郭靖？」啟萬里也眼睛一亮，他知道趙岳有思路了：「然後呢？」
趙岳慢慢地說道：「你的落在了西毒歐陽峰的手上。」
啟萬里點點頭：「是的，所以，我的是如何落到他手上的？」
「是楊康！」
趙岳咬著牙說道：「是楊康偷走了，交到了歐陽峰手上！」
啟萬里瞳孔一震。
里的故事當然不是這樣，但他很清楚，現在趙岳是試圖用這種人物關係來暗示自己他所知道的事情。
他還想多問幾句，然而，二人此時都微微偏了偏頭。
有人在悄悄接近這個小巷子。
看來是他們在這裡待的時間太長了，引起了某個監視趙岳的人的注意。
啟萬里點點頭，說道：「可以了，趙大俠，剩下的交給我。」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本書，遞了過去。
趙岳接到手中，只見書封上寫著，他微微一怔，看了啟萬里一眼。
「趙大俠，別忘了，你跟我過來是來買書的。」啟萬里笑道：「這本是我前段時間沒事的時候默寫出來的，可能會有一些缺漏，你將就著看。」
趙岳眼中流露出感動與堅定的神色，將書貼身放好，點了點頭。
啟萬里又看了他一眼，只見以往風采無兩的趙大俠，現在眼窩深陷、鬍子拉茬，頭髮顯然也很久沒有好好打理過了，神色之中更是沒有之前睥睨天下的氣魄，簡直就像是個被生活磨平了梭角、正在經歷中年危機的人一樣。
他心頭一動，低聲說道：「放心，我們會贏的。」
趙岳再次點了點頭，轉身朝著小巷子外走去。
背後，傳來了啟萬里歡喜的呼聲：「老兄，歡迎下次光臨啊！」
他拍了拍藏在胸前的那本書，腰挺得直了一些。
一出小巷，他便看見了一個自己很熟悉的人，那是李乘空養的一條狗，一個六階巔峰的武師。
「岳少爺，您在做什麼？」這個武師用低沉的嗓音問道。
趙岳看都不看他一眼，轉頭便走。
這武師皺了皺眉，往小巷子里看去，只見一個滿臉堆笑的男子走了出來，諂媚地問道：「這位兄台，你也要買幾本小說回去看嗎？」
「武俠的、奇幻的、仙俠的都有！或者你想要更刺激的一點的，也有！」
那武師皺了皺眉，懶得理這男子，身形一晃，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確定所有跟蹤監視趙岳的人都離開后，啟萬里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來。
接下來，他要去找「楊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