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哪兒也不去
「後來呢？」
小院中，白其雨將腦袋倚靠在啟萬里肩上，輕聲問道。
天上的星斗流轉，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智慧，但此時在他們二人眼中，也不過只是一條漂亮的星河罷了。
「後來也沒怎麼，權能都送出去了，我和暗元就啥也不是了。」啟萬里笑道。
白其雨怔怔地望著天空，說道：「其實，我不太理解，為什麼四大權能會選擇他們？」
「倒也不奇怪。」
啟萬里平靜地說道：「權能並不見得只會選擇最強大的那一個，也不見得會選擇最純粹的那一個，它們只會選擇與自己相性相合的那一個。」
「我們一直都說吃了妖丸而變成妖的黑王他們特殊，其實胡墨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他作為人的時候連超凡都不是，卻因為極強大的執念在死亡時生出了靈魂，並與一隻狐狸相合，從而成為了一隻妖，其中的原理，哪怕我現在已經是九階，都未必能摸得清楚，他才是那個真正對生死理解最為深刻的人。」
「樊見雪雖然天資不算頂尖，性格也很偏執，但她對於強大的執著是我見過最為熾烈的，甚至她的意志也極為強烈，為了達到目的，一切都可忍受，這種執念有如天上的日月一般，穿越了時間與空間，極為強大，這等意念我也自嘆不如。由她去接日月雙魚的班，成為高懸天空的日月，即是一種牢獄，又是對她這股執念的肯定。」
「雲師呢，這個小姑娘生性單純、天真無比，哪怕經歷了深淵神殿這麼多事情，她也始終心如靈鏡、愛恨分明。雖然她不像韓星海的天資那麼變態、也不像雨伯有著極為堅忍的性格和強大的領悟力，但她天生就與風雨親近，突破七階之時更是順其自然地領悟到了天地循環的道理，由她成為海洋與風暴之神，也算是應得其所。」
「至於黃思危……嗯，這位許閑的大師兄，其實是非常典型的一個武師，勇敢、堅韌、熱血、強大。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人的影子，洪玄武、寧小樓、許閑、傅決……不過，黃思危很特殊，他被權能選中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口氣，差點就死去，身上卻殘留著極為猛烈的戰意，似乎是被孫悟空踩在腳下之前，他生出了要與這位天降惡神一戰的怒意，由此才被權能選中的。」
啟萬里悠悠說道：「其實要我說，他們可能並非要最合適的那個人，但既然權能選擇了他們，他們就是未來至少一百年的神了。」
白其雨微微撇嘴：「其他人我倒沒意見，就是憑什麼樊見雪能當上神？」
「不然呢？我和暗元都簽了契約了，總不能再從她身上把權能奪回來吧？」啟萬里失笑道：「不過你也別介意，這對她來說未必是一個很爽快的事。她確實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但是她卻無處可以使用這股力量，她不僅無法在人前顯身，甚至就連保佑自己的星辰樓都再也做不到了，只能老老實實地使用權能維護人間的秩序。」
「這麼說，神豈不是就是一種工具？」白其雨微顯驚詫。
啟萬里想了想這句話。
「倒也不是。」他說道：「如果沒有四大神殿，或許神靈真的就是可以掌控天下的至尊；但因為有了神殿，他們被信仰所縛，就成為了現在的模樣。」
白其雨若有所思。
她抱著啟萬里的胳膊，問道：「那，暗元呢？」
「暗元啊。」啟萬里再次失笑。
……
南極洲，無限冰川上。
一個身著單衣的人在茫茫暴風雪中前行。
他的長相與啟萬里有著八九分的相似，但氣質要冷漠得多，正是暗元。他雙手插在褲兜里，一步步穿過無窮的冰川。
在他經過的地方，有許多數百年前留下的科考站的遺迹與半沉沒、被凍在冰面上的大船。因為三百年前的世界變化后，南極洲人跡罕至，加上這裡也不會有什麼植物，所以這兒的變化並不像大陸上那麼巨大。
甚至，在一些冰面下，還可以看到一些穿著南極科考隊羽絨服的人，他們早已經死去數百年，但因為凍在了冰面下，所以並沒有太多變化，甚至連表情都還是生動的。
暗元並沒有看他們，繼續往前走著。
終於，他漸漸接近了極點。
而越接近極點，這裡就有越多的……怪物屍體。
那些形狀各異、體型巨大的怪物，全都已經死了，南極沒有食物、沒有生機，這些在南極誕生出來的怪物在數百年前互相吞噬，倖存下來的都是進化到了非常強大的地步，但也就止步於此，它們沒有智慧，只有進食本能，在無法吞噬更多的同類后，它們只能漸漸餓死，然後漸漸冰封在南極的暴風雪中。
終於，暗元的腳步停了下來。
在南極的極點處，還有一個活著的生物。
那是一個枯瘦之極的人，穿著破破爛爛的南極科考隊羽絨服，他垂著腦袋跪坐在地上，身邊有許多怪物的殘肢，只是他的氣息也已經奄奄一息。
「最後一個零號實驗體了。」暗元自言自語道：「處理掉他，世間便再無怪物。」
聽到他的聲音，那個枯瘦之人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了出骷髏一般的臉和兩隻發著綠光的眼睛。
「食……物……」
接著，他極為艱難地掙扎著想要站起，朝著暗元而去。
看到他這副模樣，暗元搖了搖頭。
「啟萬里說得還真沒錯，我當初的這些實驗，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也不會給予人類任何幫助。苦難只是苦難，它沒有更多的意義，這種粗製濫造出來的東西根本毫無美感，如果它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讓人類產生厭惡，那麼它的存在自然就毫無意義。」
暗元走上前，臉色平靜地將手拂上了那個被零號實驗體寄生的屍體頭顱。
下一瞬間，它化為黑煙散去，並且很快消散在了風雪之中。
「從此，世間再無怪物。」暗元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我的任務也完成了，接下來該做什麼呢？對了，啟萬里說過，人類的工業革命是由文藝復興帶動的，藝術嗎？不如，我去研究研究藝術……」
……
「啊，搞藝術？」
白其雨目瞪口呆：「你是說，暗元打算當一個藝術家？」
「可不呢嘛。」啟萬里苦笑搖頭道：「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好像是想通過藝術來推動工業革命？」
「那你呢？」
白其雨忽然目光熠熠地看著自己這位丈夫，問道：「你接下來要去幹嘛？幫雨伯管理深淵神殿、還是去把朔朝的事處理好？」
「我啊。」
啟萬里笑道：「我才不給自己找事了呢。當初暗元說我是個獨裁者，我還不服，結果四大權能把人一帶來，我一看，好傢夥，全是自己人，這下別說是四大神殿了，就算是四位神仙，我說話都管用的，我一旦有事想管，想不獨裁都不行，所以，我決定啥也不管了。」
「真的啥也不管了？」白其雨一臉不信。
「嘖，你咋能不信呢？」啟萬里不滿地說道：「我現在的理想非常簡單，就是多賺點錢。」
「商業上的事，不是有李小心的懸空閣，和我們自己的逍遙書院嗎？」
「不一樣，懸空閣是負責搞工業革命的，逍遙書院是負責搞掃除文盲、推廣教育的，我現在的理想，就是單純地，賺錢。」
白其雨嘖嘖了兩聲：「那你想怎麼賺錢？」
「你覺得，我也搞藝術賺錢怎麼樣？」
啟萬里挑了挑眉毛，說道：「現在天下漸漸太平，人們的需求很快就會從基礎物質需求轉向精神需求，你覺得，我去寫小說怎麼樣？寫書賺錢啊！」
「切，寫小說死路一條！」
白其雨不屑地道：「依我看，你還不如去幫人繼續做做鑒定師。」
夫妻二人一言一語，有的沒的瞎聊著。
這時，小院里又出現了一個人影，這是個面容身材嬌好的女子，她端著一盤瓜果走來，輕輕放在啟萬里他們所在的小亭子中，笑道：「老爺、夫人，這是咱們自己種的瓜果，味道很好噢。」
「巫嬋。」啟萬里笑著對她點了點頭：「最近還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了。」巫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爺，我那幾天到底是怎麼了？」
「沒怎麼。」啟萬里說道：「你也知道，我仇家多，有人想利用你來威脅我罷了……沒事了，你去忙吧。」
「是。」
巫嬋微微躬身，退去。
待她完全離開后，白其雨瞪了啟萬里一眼。
「又幹嘛？」啟萬里一臉懵逼。
「真是個有情有義的老爺啊。」白其雨翻著白眼道：「一邊和四個神祗打架、和造物主鬥智斗勇，另一邊還不忘把自己的小侍女救回來。」
「唉呀！」啟萬里老臉一紅：「我沒有別的意思啊！她也是無辜的嘛，而且對我來說就是舉手之勞，隨手捏個肉身，再讓暗元把巫嬋那個模擬出來的靈魂抽出來就行了啊。」
白其雨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啟萬里連忙抱緊她，哄道：「好了好了，我說話算話，當初答應你的，隔段時間咱們就啥也不管地過二人世界，結果那兩年都沒好好履行承諾，現在我十倍百倍地補回來，哪兒也不去了，好不好？」
「誰稀罕似的……」
夜空低語中，一隻蝴蝶輕輕落在了小院的花圃上，翅膀不再扇動，或許是累了、或許是天氣有些微涼，它只想稍稍休息一下。
飛了這麼久，也該享受一下輕柔的微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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