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魅魍魎
就在同時,中都城的中心,皇宮之內,吏部官員已經急得焦頭爛額了。
他們派去東郡穿天山區域探查的六批使節車隊,一批都沒回來。
雖然大量百姓和朝中人員都覺得災厄已經消失,但皇帝仍然不放鬆探查使節的任務,所以,探查的車隊從來沒有停止過,過去一段時間,往穿天山方西的使節已經先後派去了六批。
剛剛,通濟門的文牒已經到了這兒,根據文牒所言,本來約定今日早上回城的第七批使節,還是沒有一個人到達城下。
第七批使節的任務非常簡單,就是沿著線路搜集之前使節車隊的線索,到按時間回來報告即可,可竟然連這個任務也能讓一車隊的人失蹤不見。
當然,讓吏部官員如此緊張的,還遠遠不止同事的失蹤,真正讓他們緊張的話都說不清楚的,是正在他們面前坐著的人,帝國的皇帝。
皇帝來到吏部,是對此事的最大關心。
皇帝關注的事,假如處置不好,不但全吏部的人都要降職減俸,一部分負責人還會被直接送去刑部。
「陛下,此事尚無定論,當地既無命案,又無屍首發現,不需過急,據說東郡石山眾多,使臣們都是宮內之人,不熟外界,可能只是一時失路,交由我等處理即可,不必要陛下屈尊龍體,來到我們這下窪之地,我等甚是惶恐不安啊。」
吏部尚書身穿緋色圓領衣,留著短白鬍須,頭上系著白髮髻,髮髻外裹著黑紗巾。此時的他怕下屬的壓力太大,正半跪在地上勸皇帝回寢宮。
「此事既尚無定論,又何以勸朕回宮,何不讓朕在此地看看,說不定可遇轉機呢。」
「陛下,轉機可遇不可得啊,不如還是回……」
吏部尚書話沒說完,就見一位青衣中官拿著文牒跑了進來。
「啟稟陛下,北斗門湯館役傳來文牒,湯館發現一乞丐,今日方才入城,或曾是宮內之人。」
極品食物是宮內才能享受的優待,而湯館役卻發現,此人竟然在一堆乞丐里舉著湯碗說的頭頭是道,覺得此人以前或是宮內人,怕其生事,遂將他羈押下來。
加上此人又是今日入城,和第七批使節回來的預定時間相同,於是立刻報到了吏部。
轉機立刻就來了。
這人說不定就是使團中的一員。如果是,正好可以向他詢問情況。
「哈哈哈,領他至此。」皇帝發話。
「諾!」
吏部尚書吃了一驚,他剛剛還在規勸皇帝回寢宮,沒想到轉機立現。
「陛下聖言,語出而命隨!但此人不適陛下親審。畢竟,乞丐猥瑣粗鄙,恐有冒犯,外界繁雜,亦或有心懷不軌之人,還請聖駕移入帷幕之後,聽音便可。」吏部尚書是朝中勛舊,處事相當老到。
這次皇帝聽從了建議。
過了一會兒,吏部尚書坐到了正堂,乞丐也被中官帶領,洗凈換衣而來,來的人,就是那位能嘗出極品食材的中年男子。
首先,要先確定他是不是使節中的一員。
朝中管理人員案冊的官員喚作點檢。應尚書要求,使節點檢走了過來,他身穿綠圓領,腰掛魚符,只一眼就認定了男子的身份,於是便轉過身,跪地作揖:「稟大人,此人正是使節中的一員,名喚錢嶺,中都本地人,曾擔任禁軍武人十年,三月前剛剛轉為文職。」
每年正月和中秋,禁軍都會受到皇帝賜食,極品食物吃了十年,確實算是有一定了解了。
吏部尚書朝著點檢點點頭,然後向這個男人尋話。
「閣下可是錢嶺。」
男子搖搖頭:「小人不知。」
在座的諸位大人和屬官們面面相覷。
「閣下來中都有何事?」尚書試問。
男子搖頭,接著以頭觸地:「小人不知,但小的沒有二心,此城小人從未來過,來此城中屬實鬼使神差,無意來此冒犯大人。」
錢嶺明明是中都本地人,怎麼就從未來過了?
「那閣下可知自己當什麼差事?」
「差事?小人不明白大人在說什麼?」
尚書大人深吸一口氣,看來這個錢嶺已經失憶了。
不過,他能品出以前吃過的食物,或許只是部分失憶,他的腦袋裡,說不準還知道些什麼。
於是,尚書大人又接著連問了十個問題。
「閣下奉旨前去東郡,可知道?」
「從中都出城后可有見聞?」
……
十問十不知,失憶甚是嚴重。
但之後問出的一個問題,讓男子精神一振,然後立刻就答上來了。
「閣下可知道與你隨行的其他人在哪裡?」
「我知道,我知道!全部都失足摔進了懸崖,懸崖下面有好多死人,掉進去就完了。」
聽聞這個回答,旁邊的屬官忍不住了,他靠近尚書,低聲說道:「大人,此人就連自己是誰,出行的前因後果,到了哪裡都不知道,卻對掉進懸崖這單獨的一件事那麼清楚,太奇怪了。
而且車隊那麼多人,怎麼會個個傻到自己掉懸崖里,我看,既然此人舊任武職,很可能就是他自己下的毒手,裝傻充楞是為了不留破綻,畢竟言多必失啊。」
這種情況,有可能是突然恢復了記憶,也有可能他自己就是兇手。
「為什麼閣下沒掉進懸崖?」尚書大人留了個心眼。
「不知道,小人不知道。」男子頭搖成撥浪鼓。
尚書大人本想,若是此人突然記憶恢復,此時問話,必能說一點實情。若本就是裝傻充愣,到了此時,還是要找個理由來掩蓋犯罪,辯白自己。結果還是不清不楚,問話的人最怕這種什麼都說不出的人。
到底是真的失憶,還是裝傻充愣?
如果是真的失憶,為什麼會又只記住了美食和懸崖這兩件事情呢,這兩件事情有什麼關聯呢?
尚書大人搖搖頭,自己畢竟是吏部的人,對審問很不熟悉,此時的他已經不知道能多問什麼了,為了問到更多有關第七批使節和錢嶺自己的事情,後續只得送交給刑部,由刑部的大人們繼續審問。
「帶下。」
「諾!
男子剛被帶走,一位年輕中官公公突然從皇帝的帷幕之後探出半身,揮手招呼吏部尚書繞到帷幕後邊去。
這位公公正是帶男子來到此地的中官,不知道何時竟然跑到皇帝那兒去了。
「陛下。」
帷帳後面,是皇帝陛下。
「愛卿,你覺得此人如何?」
「臣下愚鈍,不甚明了。」
「頭頂無毛髮,但有慘白硬塊拱出,間雜有裂紋磨砂,又腦生苔蘚,這樣的人,愛卿可曾見過?」
「這……」尚書原以為皇帝要繼續與他交談錢嶺之事,結果卻突然問起了別的:「恕臣見識粗淺,此類應不是人,恐怕是鬼魅魍魎。」
「此人愛卿已見,就是方才的乞丐。」
錢嶺?但剛剛大家都見過他,並沒有發現有這般怪相。
中官湊了過來:「大人,之前奴家領著他洗澡時,他的髮髻被水衝散,頭頂裸露,就是這般模樣,奴家害怕不敢多言,所以只能來向告陛下。」
原來是因為髮髻遮蔽住了頭頂,因為新系的髮髻又將禿頂的部位給蓋住,吏部的眾人竟都沒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