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人不冤，有情皆孽
不想被人打擾，我走到後花園東邊臨水而建的涼亭想吹吹風。這裡不是待客的範圍，就是我那日跌進去的人工湖旁邊的亭子。
這時，我感覺好像有人盯著我，剛才跳舞時有那麼多人看著我，我還是有所察覺，坐下之後這種感覺更加明顯了，現在我又感覺到了那種炙熱的注視，我對面那個方向，是大姐姐一家坐著的方向。
是誰一直在看我？
我潛意識裡覺得，那肯定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於是我本能的想要躲開那道灼人的視線。提起裙擺下了漢白玉台階，想要離開。
「傾傾。」他這樣喚我。
那一眼到底的溫柔，根本就叫人無法忽略。
原來如此，姐姐眼中的哀愁，原來在這裡。
大姐夫，劉亦庭。
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畢竟我是個21世紀的靈魂，當小三有心裡障礙，何況還是自己姐姐的夫婿，葉婉傾，你有病吧，這在哪朝哪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啊，你怎麼能這麼坑我！
「傾傾，你，今天很美。」
「謝…謝謝姐夫。」
他眼裡閃過一絲受傷，「我看你和端王爺…很好。」
「是…啊，還好還好。」我總覺得有些做賊心虛，見鬼，我明明什麼也沒做錯。
「你？傾慕他嗎？」
我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何，我在這裡本能的猶豫了一下。
「你…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他見我出神，只好出聲打斷我的神遊，語氣中帶著卑微和小心翼翼，我聽的出來，他在害怕，可是為什麼我的心也跟著莫名其妙的慌起來了？
「不記得了。」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那好，我不逼你，可我今天來只想問你一句。」
不管你想問哪一句，我只想快點結束這段談話，「好，你問吧！」
「你說過，你說你也一直思慕於我，你說是因為怕對不起婉蓉所以才不能與我在一起，你說會和我一起努力，得到婉蓉的諒解，你說過的，傾傾，那些，都是假的嗎？」
「不是。」我衝口而出，我看見劉亦庭的身體已經微微有些發抖，可能我只是不想被當成騙子，一定是的。
「我」原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我看向他小獸一樣無助受傷的神情。
原來他真的，他早已、情根深種了。
「可是…姐夫，愛情，本來就是剎那的真實，不是嗎？可是，就算再怎麼真情實感也好，只要過了那一剎那，都會在不經意間變了顏色……這樣說你可能不會理解，不如我說的更加直白一些好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我，變心了。」
劉亦庭在聽見我叫他姐夫的時候眼眶就已經紅了，好像有淚要溢出，在他聽到「變心」時身體明顯晃了一晃，眼下卻極力掩飾自己的懦弱。
「傾傾，你不要這樣說好不好？求…你，求求你，我知道你們姐妹感情很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不逼你了，我再也不敢提以前了，可是，你不要說那麼殘忍的話可以嗎？就當我求你。」
那人竟然已經愛的低到塵埃里了啊…
葉婉傾啊！你到底許諾了什麼啊，連累的他如此死心塌地。
我忽然感覺到一陣心痛，那好像不是屬於我自己的情緒，身體彷彿自己有了主意，她指揮著我難過，還要更加難過。
大驚之下，我轉過身，想快些離開，就在這時，劉亦庭在我背後使了力氣猛的抱住了我，這下他是真的哭出來了，雖然他一個字也沒有說，但是我能感覺到身後傳來的顫抖和哽咽。
「亦庭。」不知不覺中，我聽見自己輕輕吐出了這兩個字。
我輕輕掰開他的手指，轉過身，他哭的像個小孩子一樣，我看見一張痛不欲生的臉，涕淚交加，紅紅的鼻頭，嘴裡低低的嘶吼「不要成親，不要成親。」
我本應該覺得他很醜，我應該笑著取笑他的，可是心突然好痛，痛到我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我忽然覺得我也愛他，我應該退掉和端王的婚約，嫁給他，因為我好像，答應過！要和他一起努力的。
我答應過的。
可那不是我！
即便那不是我，我卻真真實實的感覺到了，屬於葉婉傾的傷痛。
那不是我！我再一次警告自己！
那是葉婉傾，而我，是姜雨珠。
「亦庭，我想我可能愛過，也許很愛很愛，愛你勝過愛我自己，可是…」
劉亦庭此時看著真是傻透了，一邊哭一邊一個勁兒點頭。
葉婉傾那麼愛他，亦是值得。
「可是，亦庭，如果相愛的兩個人有一個人喊停，另一個人應該做什麼，你知道么？」
劉亦庭望著我，像個等著大人給糖果的小孩。
「也要跟著停止，收回自己的感情，把它埋在心裡。」我聽見自己這樣哄騙著他。
終於我也掉下一滴眼淚，對不起。
「我此生，註定負要你了。」
「傾傾，求你。」
我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心裡有個聲音讓我不要那麼狠心，我猛然間轉過身一步接著一步，機械的挪著步子，即使艱難到身體好像不是我的，但此時我強硬的擺布著它，這是怎麼了，明明是個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屬於葉婉傾的情緒此時在我身體里橫衝直撞。
「傾傾，求你了。」他低聲懇求。
我繼續更加強硬的往離他更遠的方向走。
「傾傾！我求求你了，不要走。」他還是大喊了一聲。
我聽不見聽不見，該說的都交代清楚了，以後只要再也不見面就好了，就能結束了。
這樣想著我抬頭看了看天空陰沉莫名的晦暗顏色，就像我此刻的心境，此刻我只想離開。
每個人心裡都有不可替代的那個人，他像光，像空氣，像神明，主宰著自己的喜悲，輾遲熙彬於我如此，劉亦庭於葉婉傾，也是如此。
過了很久，直到空氣中屬於葉婉傾的氣息全都消失殆盡。
只剩下劉亦庭失魂落魄的輕聲自語「我怕你走了，我可能活不下去呢！」
想許你一世溫柔，只為我心中歡喜，不求你憐我情深，唯願你此生不畏風雨，不改明媚，不惑此生，善得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