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環樂章（5）
又是忙碌的一天，整個上午，辛阿善忙得連一口水都沒顧得上喝。
「阿善，樓下有人找你，經理讓我告訴你一聲。」
辛阿善聽他這麼說，手裡的動作一點都沒有停頓，頭也不抬地回答道：「誰啊？都這麼忙了，誰有功夫去見人啊？」
「不知道！說是點名見你的。看上去一身名牌，經理估計是看人家非富即貴，所以才來通知你的吧。說不定是大客戶呢！」
「是不是你之前的老主顧啊？」邊上的同事插嘴道。
「不可能！」辛阿善在這行資歷夠深，才不會相信這種事情，老主顧上門，難道現在來感謝她們嗎？她終於把妝面和髮型都搞定了，對著客人微笑道：「好了，您去那邊等一下。」然後，轉身交待了下身邊的姐妹，「我下去下，你先幫我頂會，我很快！」
「去吧。」
辛阿善低頭，沖著化妝鏡整理了下儀容，這才從樓上走下去。
她看到經理正在大堂里招呼客人，走上前去問道：「經理，是誰找我啊？」
「那位小姐！」經理指了指靠窗位置的一個背影，然後不再理她，繼續招呼起了自己的客人。
辛阿善緩緩地走過去。
精心護理過的一頭秀髮，修剪得很有層次感，做了大卷，像波浪一樣流淌在她的肩頭。頭髮染了顏色，是一種很少見的紫紅色，在光線的照耀下，閃著一種耀眼的光澤，煞是好看。
身上穿著一件剪裁考究的衣服，看上去是某個大牌的新款。
果然有點來頭，但是辛阿善完全猜不到是誰。
「您好！請問找我有什麼事情嗎？」辛阿善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她的對面，依舊站著。
她抬起頭來的一瞬間，辛阿善覺得自己有可能是眼花了。
一個已經死的人，此時竟然坐在了她的面前。
「你……」辛阿善失語了，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此刻的心情。
「你……一定是辛阿善吧。」她站了起來，旁邊的座位上放著她的紅色名牌手提包，「我是莫越凝。」
「……」
「坐下來聊吧。」莫越凝伸出修剪整齊，做著最新式指甲的手，指了指旁邊的座位。
辛阿善依言坐了下來。「你是田恬的姐姐？」
莫越凝點了點頭，「辛小姐，我知道警察來找過你。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聽說是有個律師從旁煽風點火，把我說成是殺害我妹妹的兇手。現在警察調查過了，我有不在場證明。
我終於能夠找回自己的妹妹，但是沒想到沒有團聚幾天，她就死了。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幹的。
我離婚了。很諷刺是不是，越銀，哦，田恬原來的名字叫莫越銀。她高高興興地在籌備婚禮，而我正好相反，離婚鬧得不可開交。這不，要不是割了一大塊肉下來，還要鬧下去。我不想煩了，妹妹都死了。那些錢，我什麼時候捨不得了。
我聽那些警察說，越銀死的時候，穿著婚紗，而那件婚紗是我結婚時候穿的。」
「莫小姐，你為什麼會來找我？你怎麼會找到我的？」
「我聽Jimmy，哦，越銀的未婚夫說，你是她死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所以，我想來見見你。她有沒有和你說過，我送給她那件婚紗，因為她很喜歡？我覺得我在離婚，當時結婚穿的就是這件，不是很吉利。我願意送給她一件更好的，可是她就是不要。」
「我已經和警察說了，我沒見過那件婚紗。」
「我聽她提起過你，說你很認真，給了她很多建議。」
「那是我應該做的。」聽莫越凝這麼說，辛阿善也想起來對她很和善的田恬來在，姿態也有些放柔。「莫小姐，你妹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對於她的死，我也感到很遺憾。希望能早日破案。」
「我今天來主要是來謝謝你，還有這個……」莫越凝從名牌手提包里掏出一個精緻的信封，從桌子上推到了辛阿善的面前，「請一定要收下！」
「這是什麼？」辛阿善看著面前有點厚度的信封，拿起來打開后朝裡面看了下。
是一疊嶄新的百元大鈔。
「不，這我不能收！」辛阿善忙不迭地又把信封推了回去。
「你別誤會，我知道阿銀的婚禮本來你是她的化妝師，又跑了好幾次幫她試裝。現在，她人也沒了，婚也結不成了，讓你白白跑了好幾次。這點錢就當做是一點補償吧。你就收下吧。」
辛阿善不知道這個富家大小姐今天來找她到底是什麼目的？還要在人多嘴雜的店堂里和她說這些用意何在？
她甚至都能想象到馬上要發生的事情，說不定早就有人飛奔著去打小報告了吧。
「莫小姐真是太客氣了。」要是再發生些你來我往的推搡局面，辛阿善就更會成為眾矢之的了，所以她還是壓下了心中的不快，「本來是無功不受祿，畢竟沒有真得完成應該完成的工作。」
「你可千萬別客氣，那我就走了。除了阿銀的未婚夫之外，阿銀認識的人我就見過你一個，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還想多找你聊聊天。」
辛阿善應承著，但不知道自己能找一個富家千金聊什麼！
再說，和田恬——也就是莫越銀，她也根本沒有深交。
辛阿善把莫越凝送到門口，又和她聊了兩句。
徐徐地開過來一輛賓士車，精準地停在了兩人的身旁。
莫越凝和辛阿善最後道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都沒有熄火，馬上加速遠去。
辛阿善看著車屁股，貴一點的東西，好像從後面看去，都顯得那麼不同，不同一般地好看。
她認識那個三叉戟一樣的 logo，可是，對於那名目繁多的車型，她只要看到就會頭痛，遠沒有那些眼影和口紅色號來得親切。
辛阿善才回到店堂里，剛想上樓，門店經理卻叫住了她。
「阿善，老闆找你，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
「好呀，找我什麼事情呀？」她不能走開太久，也不知道老闆這個節骨眼找她什麼事。
總經理辦公室。
「老闆，你找我啊！」辛阿善敲門進門一氣呵成，老老實實地站著聽候老闆吩咐。
「啊，是啊！」總經理在大班椅後面端坐著，「找你聊聊！」
「總經理……」
「最近工作情況怎麼樣？你可是我們這兒的老員工了。」
「挺好的！謝謝總經理關心！」突如其來的關懷，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你是老員工了，就要做好表率作用，不能倚老賣老。」果然，總經理接下來的話，就來了個顯而易見的轉折，「聽說，你在外面接私活……」
辛阿善注意到總經理這個時候提溜地轉著眼珠，掃了一圈她的臉，捕捉著她臉上的表情。
她早就麻木了，這樣的話，對她來說也有如隔靴搔癢：「總經理，十年如一日，一周工作六天，我哪有時間和精力去做那些事情啊……不過，偶爾朋友找上門，實在推脫不掉……」
作為化妝師，固定工資就那麼點，每年也漲不了多少。其他收入都靠推銷各種化妝用品提成，看上去金額也還可觀。可是，這樣的收入並不穩定，而且要擔著業績的壓力，並不輕鬆。
有賺外塊，而且條件還不錯的情況下，誰會拒絕。
何況，辛阿善著實積累了一批忠實的客戶。
「我知道，上班累了嘛，休息天就好好休息休息。別人有樣學樣，你做些什麼，他們都精著呢，都看破不說破，捅到我這裡來，我也不好辦。」
「我知道了……」這個時候，主動接受總歸不會錯。
虛心接受，屢教不改！
誰也奈何不了誰！
現在的社會不就是這樣子嘛！
辛阿善的態度一直是讓總經理滿意的，她揮了揮手就讓辛阿善出去了：「知道了就好，回去工作吧！」
挨到了下班時間，和商場關門打烊的時間一樣，十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