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退軍

  陳七星根本就沒考慮過答覆，這讓她七星如何答覆？說：我雖是弱女子，但定當全力以赴？——她的力量只夠提桶水的。或者說：楚涯王視我為心尖上的肉，定然會為了我退軍。

  ——先把自個兒給寒磣倒了。

  七星回到賢良院，先是投進了夫人們留下的柔軟大床睡了一場，吃過送來的簡單飯菜，就在廊下迷瞪著眼曬太陽了。

  難得的冬日暖陽。能享受多久是多久嘍，期期艾艾於事無補，且徒增煩惱。

  想當初七星在楚涯王府上的日子也是這般不求上進，別的美人要麼努力製造機會與楚涯王偶遇，要麼精進歌舞以期盼佳節得楚涯王眼神停駐。再不然，和玉兒姐姐來一場姐妹情深，以期獲得舉薦。最起碼也要綾羅綢緞，胭脂水粉，落梅裝扮來增加自己的魅力。

  可咱們七星呢，一沒高深的藝術傍身，但是會畫兩筆，畢竟沒得到過專業培養。二是長相在這如雲的美女中頂多只算是姿色平平；三是這如水眼波和萬千姿態也不具備，在軟實力和硬實力都不具備的情況下，她七星就再沒有上進的煩惱了。

  別人在處心積慮奮鬥時，七星就把這楚涯王府的四季美景幾番把玩欣賞，亦或是自己小灶煮點茶、琢磨個小菜，讀兩本閑書，這日子過得也是有滋有味，只是此等悠閑萬不能與外人道也。

  楚涯王府舉辦家宴和祭典時，七星總是恭陪末座，認真欣賞歌舞享受美食。雖不能至，心嚮往也。才華和容貌雖都不備，七星卻有無與倫比的欣賞能力。

  王府人看著這七星本分、老實，倒也沒有欺負她的。七星偶爾見到和自己一起入楚涯王府的姐姐，從姐姐眉梢之間看出她非常不快樂。

  當初皇宮下來聖旨時，楚涯王的美姬玉兒掂量又掂量，就定了這七星。若是別的小妾定得哭鬧不已，哪裡願意去那兇狠的地方，此一去背井離鄉不說，永離了楚涯王，這人生就失去了奮鬥目標了呀。

  誰知陳七星不哭不鬧，就這麼應了下來，真真是老實本分的好姑娘。

  七星眯著眼睛像四周望去，這些一品夫人們昨兒個還佔據最好的房間和用品，今日就各奔了前程。唉，經過戰亂后的皇宮竟然啥都沒變，花草樹木猶茂，鳥雀啁啾不已，一派安靜祥和——太諷刺了。

  「回主子，她先是睡了一覺，吃完飯，就去曬太陽了。」暗影閃出身向莫青山報告。

  莫青山挺拔地坐在御書房，身上的金紋黑衣還是危險而精神。他停下喝著的茶說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暗影一眨眼便消失了。

  晚上，莫青山不待公公通報就來到賢良院。這定是來要七星做答覆的。

  這是人家的地盤，自然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不知王妃可想出了退兵之策？」莫青山開門見山，一點都不客套。

  「臣妾著實無能，有心無力。」七星也是直接，只是看著她這無奈的模樣，恐怕既是無力也是無心。

  「本王與楚涯王勢均力敵，只是本王搶先一步進入帝都。本王現在還不想與他兩敗俱傷。」

  楚涯王倒也不避諱，連自己跑得快也拿到檯面上來吆喝。

  不想兩敗俱傷你自己去和楚涯王談判，您兵貴神速但也得想著善後之策吧，讓我給你擦屁股我也沒手紙啊。陳七星不斷腹誹。

  七星一晃眼就看到桌子上那杯亮晶晶的酒，一看就知道是杯毒酒，用那麼純凈的杯子裝著，還放在明艷的牡丹花紋的托盤上。

  吾命休矣！七星低眉看著那杯酒。思量半晌道：

  「王爺，我且試一下。」

  這是臨死前的掙扎，暴雨前最後的遨遊。

  「噢？王妃有何妙計？」莫青山見她答得倒痛快。

  「明日，王爺將我送至城牆上吧。」

  莫青山黑如曜石的眼睛不見任何喜怒，這樣的人心最是堅硬如鐵，繞他身長玉立，配上這樣的眼睛，只會散發出冷漠逼人肅殺的氣場。

  七星從不以永垂不朽為人生目標，她胸無大志，就想做一個廢柴，長長久久地曬著太陽。可惜這個願望現在看來過於奢侈。

  想她明日不得不被迫登台作法、胡扯八道，目的很單純：保小命亦或丟小命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