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我
再說雪柒和倪尋換得秘籍后高興得像二傻子似的,倪尋提出要去安陽最大最華麗的天香樓去慶祝慶祝。
倆人來到天香樓,一看裡面的裝潢跟有客來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就連外面掛的那串燈籠都比有客來多個好幾倍,裡面的紫檀木桌椅,掛著的紗幔,乃至跑堂的夥計,哪一樣都比有客來氣派得多。
倪尋一杯又一杯地敬著雪柒,說著感謝一路相護,他學到很多云云,這是要告別了,倪尋這幾日一路驚嚇不斷,深以為江湖不好混,一不留神就會送了命,還是回去認個錯,繼續過著他的安逸日子。
雪柒覺得鼻腔酸澀,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只覺得煩躁不已。
她一杯一杯地喝著天香樓號稱最好的酒,她只覺得寡淡無味。
不一會兒,倪尋便吧嗒一下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雪柒第一次認真看這個少年,一頭黑髮用一個精巧的金冠高高束起,兩邊垂下的金色絛子墜著兩顆明珠。眉若刀裁,睫如羽扇,鼻峰高挺,唇如桃瓣。好一個粉雕玉琢的富家公子哥,本該在家錦衣玉食地被人伺候,偏偏跑出來風塵僕僕,風餐露宿,這就是富人追求的自由吧,窮人不懂。
雪柒正想得入神,一聲陰陽怪氣地「喲~」將雪柒的思緒拉了回來,雪柒看向來人,正是那位嫌她長得不好看,想讓她當牛做馬的木景木少俠了!
雪柒翻了個白眼,並不想搭話,女人對於評價過自己外貌不好看的人總是格外記仇,哪怕是年紀還小的雪柒也不例外。
她看到木景坐下來,就架上倪尋想走,結果跑堂的夥計過來叫住雪柒,您二位還沒結賬!
雪柒又把倪尋放下來,送她的懷裡掏出破錢袋,抓了一把銀子放在桌上,夥計為難地笑笑:「這不夠啊,少俠!」
雪柒又抓了一把,夥計還是搖搖頭,雪柒看著旁邊似笑非笑的木景,心下便有點惱了,一下把錢袋裡的碎銀子全倒了出來:「這下夠了吧!」
夥計又為難又怕雪柒為難他,結結巴巴地說:「少俠,我們這頓酒菜是十六兩,您這加起來也不足六兩,你那個難為小的啊,小的掙點錢不容易,小的上有老……」
「得得得,你等會兒!」雪柒打斷啰啰嗦嗦的夥計,想在倪尋身上拿點,一摸倪尋懷裡,完了!空的!她想起來了,臨出門前,是她信誓旦旦地說要請倪尋吃散夥飯,倪尋便沒有帶錢袋。
木景看著臉色驟變的雪柒,十有八九是沒錢付賬了,抱著手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雪柒看著大喇喇地坐著的木景,計上心來,朝著木景努努嘴:「你管他要吧!」
木景倏地站了起來,「憑什麼管我要!」
雪柒說「咱仨一起的,憑啥你不付?要不然你坐在這裡幹啥?木景大俠!」說完架著倪尋就走了出去。
「我……我……我」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都怪自己欠,非要坐下來。
夥計看攔不住雪柒,只好擋在木景前面,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木景也無計可施,只好自認倒霉掏了剩下的錢。
一口沒吃著,還貼了十兩銀子,木景心裡極其不痛快,追了出去。
因為木景也去了易物儀式,所以他知道他們和他一樣在有客來住著,沿路狂追,終於在拐角處追上了他倆,可又不止他倆,一群拿著寒光閃閃的刀的黑子蒙面的人圍住了他們。
看這陣勢,木景剛想掉頭就走,雪柒眼尖看見了他,對他大喊道:「大哥,你終於來了,還不快來幫我!」
「誰是你大哥!你不要亂叫,本公子根本不認識你!」木景邊反駁邊想開溜,孰料那伙黑衣人竟信以為真,慢慢將他也縮進包圍圈中。
木景心中自己罵了幾十遍娘,這已經是半個時辰內第二次被這丫頭算計了。
雪柒也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了,對著木景嘿嘿一笑:「大哥,木大俠,你幫我這次吧,我真的會報答你的!」
「當牛做馬!」木景眼看著也躲不掉了,斜睨著雪柒說道。
「當牛做馬!」雪柒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發誓。
木景上前一步,抱拳問道:「我這倆兄弟初入江湖涉世未深,哪裡得罪了各位大俠還請高抬貴手,在下感激不盡!」
一個黑衣人沉聲答道:「倒也不是得罪我們,只是幾位身上有我們主人想要的東西,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得罪了!」
木景故作鎮定地打著哈哈:「各位大俠想來弄錯了,我們三人身無長物,唯獨拿得出手的不過幾兩白銀,想來幾位這樣的陣仗,也不能是為此而來吧?」
另一個黑衣人吐了一口唾沫,才發現自己蒙著面,瞬間覺得氣悶異常,粗聲粗氣地說道:「奶奶的!說恁多作甚!也忒磨嘰了,一句話,心法交出來,別說沒有,今日俺可在朝暉堂看見了!」
原來是沖這來的,雪柒開口道:「那我也不能隨身帶著不是,你得等我回客棧拿啊!」
那黑衣人倒也不傻:「你不用回去拿了,我剛才去翻看了,根本不在客棧里,識相點,趕緊拿出來,要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雪柒被惹毛了,這也太囂張了!從小到大,也沒人這樣威脅過她,何況還去翻了她的包袱!
頓時無名火起,把倪尋放到地上,自己跳起來就給了一直咋呼的黑衣人窩心一腳!
黑衣人一時懵了!放狠話的江湖環節呢?就這樣省略了?可以直接一言不合就踹人嗎?
頓時也怒了,舉起刀砍向雪柒,木景的劍伸過來擋住了刀,雪柒換掉了開山刀,手裡也沒有兵器,左看右看只得拿了倪尋華麗的佩劍,叮叮噹噹擋了幾下,直接應聲而斷了!
看來這劍和主人一樣華而不實,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雪柒只好臨摹白天看到令狐嫣使出的推雲掌攻向黑衣人,黑衣人一時被唬住了,感覺招式都亂了,雪柒趁熱打鐵,又仿照令狐嫣的無影腳踢向他,那黑衣人徹底慌亂了,招式錯漏百出,雪柒瞅准機會一腳踢掉了他的刀,又飛身接住了。
雖然不如她的開山刀趁手,但也聊勝於無,她有刀在手,如魚得水。
雪柒還在那掂量,傳來了木景殺豬似的吼聲:「還磨磨蹭蹭地幹嘛呢?小爺快撐不住了,還不滾過來!」
雪柒一看,六個黑衣人有五人圍攻他,他再厲害,終究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還是五個不算平庸的殺手車輪圍攻,還是因為自己才陷入如此境地。雪柒心裡內疚不已,大聲回道:「來了!」
然後三下五除二就把跟自己打的那位仁兄敲得不省人事,又迅速加入了木景一對五的戰局。
雪柒和木景背靠著背與五人對峙,雪柒對著喘著粗氣的木景道:「對不起,本不該讓你陷入這樣的危險中的……」
木景大口地喘氣,斷斷續續地回答:「少說沒用的廢話,現在你我的恩怨不是道歉和道謝能解決了,必須給我做牛做馬!」
雪柒突然胸中一陣暖流流淌,淚意上涌,她說:「好,這次我們平安離開,我當牛做馬報答你!」
兩人一刀一劍在五人之中穿梭,有了雪柒的牽制,木景的優勢就出來了,好歹也是江湖前十呢!劍法磊落,浩然正氣,氣勢如虹。
一炷香過去,三人受傷,兩人昏迷。
雪柒正想把倪尋扶起來,和木景一起離開。就聽得一個聲音從天而降:「廢物!這麼點事也辦不好!」聲音有些蒼老,約摸五六十歲。穿了一件灰色斗篷,把他整個人包裹在裡面,什麼也看不清。
將將落定,便一步步逼向雪柒三人,雪柒和木景一臉戒備地擋在倪尋面前,兩人默契地同時攻向老頭,老頭閃避之間連出數掌,木景拉著雪柒一一避過,然後順勢將雪柒拋起來,雪柒借勢用刀劈向老頭喉頭,老頭仰頭後退躲過,然後詭異地身形一轉,鬼魅一般出現在雪柒身後,一雙枯掌直拍雪柒後背!
木景眼睜睜看著卻已來不及制止,用力地一把將雪柒拉到懷裡,自己的背卻暴露在灰衣老頭掌下!
這一掌將木景雪柒二人打出數丈之外,兩人雙雙倒地,木景一口熱血噴到了雪柒臉上!木景緩緩地說:「啊!疼死了!」然後栽倒在雪柒身上,一動不動了。
雪柒探了探木景的鼻息,嚇壞了,她第一次感覺到手腳冰涼,全身癱軟,她害怕極了,一直浮現的是: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雪柒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爆出來了,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她艱難地把木景翻到一旁,自己緩緩站起來,拿起刀,她只有一個念頭:殺了這灰衣老頭!
她大叫著撲向那老頭,可是她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卻被老頭輕易地一腳踹到在地上。
她第一次想哭,痛痛快快地哭,她第一次恨自己不夠強大,恨自己無可奈何。
她聽到自己骨頭斷掉的聲音,但她忍住劇痛站起來,又一次劈向老頭,劈不劈得著已經不重要了,她不能眼看著木景為自己送了命,自己卻貪生怕死。
老頭有些不耐煩了,站定起勢化掌,準備一次性也給雪柒一個痛快!拍出去的掌卻被斜刺里冒出地一隻手鉗制住了,動彈不得。老頭驚怒不已,轉頭一看,是一個戴著素色帷帽的人,正是白慕青。
白慕青化去他的掌勁,虛推一掌將那老頭推到幾丈開外,負手而立冷冷道:「楚世昭的手伸得未免也太長了!看來,已經不滿足於在西域立足了,大護法詹密雲老先生都親自來我藏刀閣境地公然搶奪了!」
那灰衣老者嘿嘿一笑:「原來是藏刀閣閣主,失敬失敬,閣主這面子我們教主定然也是給的,今日算她走運,老夫先行一步!」話音未落,人已掠出十數丈。
白慕青也不窮追,回頭看看蓬頭垢面,一臉血污,肋骨斷掉的小丫頭,依然拄著搶來的刀直挺挺地立著,眼裡分不清是恨意,是懊悔,是內疚,只發覺快燒起來了。
白慕青淡淡地開口:「莫要再杵著了,你再杵一會兒你的朋友就真的死了。」
「什麼?」雪柒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是說,他……他還沒死?」
「沒死,不過你再耽擱下他就死了。」
雪柒強忍著劇痛,跑過來牽住白慕青雪白的衣袖:「我要怎麼做?你告訴我怎麼做?」
看著她大大的眼睛泛著血絲,眼淚汪汪地仰著臉期待著他的回答,白慕青心裡的冰塊好像「咔嚓」一聲有了裂縫。
他走過去看了看木景的傷勢,說道:「他中了血月教大護法詹密雲的寒雲掌,剛中時,並無痛感,如墜雲端般輕盈自在,一夜后寒毒攻心,藥石惘然,故名寒雲掌。」
「那他怎麼不醒?」雪柒焦急地問。
「他昏過去只是因為護著你,並未做任何抵擋,被震暈過去了。」白慕青認真解答。
「那誰能救他呢?你能嗎?」雪柒的大眼睛又撲閃撲閃地盯著他。
白慕青默默轉過身緩緩道:「我不能,天下能救他的醫仙穀穀主問荊,可是問荊早在十幾年前就避世了,再說只有一夜,去找他也來不及。」
雪柒一聽到這句話,豆大的眼淚滴滴答答如斷線的珠子滾下來,嘴裡嗚咽不止,雙拳緊緊握著,她跪在木景旁邊咬牙道:「兄弟,我一定窮極一生殺了那個老匹夫給你報仇的!你安心去吧!你家裡的父母妻兒我也一併幫你照看了!」
她的頭上被人敲了一下,是木景醒來了,他恨恨地說:「小爺還沒死呢!你恨不得號著喪就此把我活埋了吧?」
雪柒終於抱著木景嚎啕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