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重返建鄴
雪柒回到布罕，清洗了一下，倒頭就睡下，連飯都沒有吃。
白慕青看上去心情極好，不但大口嚼著麵餅，還頗有興緻地抿了幾口羊奶酒。
隨性的侍衛都驚訝不已，自從他們被派給宸王后，便沒有看到過宸王笑過，甚至連吩咐都懶得吩咐，很多事都自己做了，他們的存在便是跟著宸王充當門面罷了。
如今看著宸王連眉梢都帶著笑意，紛紛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
一直到了建鄴的驛館，白慕青先行回宮復命，雪柒和金宇等人留在驛館等著皇上召見。
次日辰時，皇上身邊的戚元便來傳皇上口諭，宣金宇和雪柒入宮覲見。
雪柒擺弄著小憐忙碌了一早上給她裝扮的衣飾，還有沉甸甸的髮飾，心裡一萬個不情願。倒不是怕見到皇后，而是潛意識裡不太想見到太子，或許是對他稱呼她為下屬而耿耿於懷吧。
縱然再不情願，也不能抗旨啊，只得認命地整理衣裙上了馬車。
到了宮門又乘步輦，之前她是偷偷潛進宮的，並未好好看清，如今看來，這宮牆又高又長，令人壓抑。
來到大殿中，皇上皇后早已恭候多時。
金宇和雪柒一起施了禮：「參見皇上皇后，皇上皇后萬福金安。」
皇上威嚴卻不失仁慈：「平身吧！」皇后在一旁含笑看著，看上去端莊慈愛，彷彿上次惡毒地羞辱雪柒的不是她。
皇后看著雪柒，笑吟吟地道：「快到本宮這裡來，讓本宮看看，雲牙王失而復得的掌上明珠是何模樣？」
雪柒差點驚掉下巴，皇后是失憶了？還是瞎了？這爐火純青的演技，不去扮上妝飾去梨園唱戲可惜了！
雪柒也強忍不適，強笑施禮道：「臣女連日趕路，染了風寒，唯恐將病氣過給皇後娘娘，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皇后正待要說，只聽外面一聲高叫道：「太子殿下到！」
一身黃衣金冠的李灝從門口走來，雪柒不著痕迹地向邊上靠了靠，盡量讓自己不那麼引人側目。
李灝剛到殿內，先向皇上皇後行了禮，殿內各人皆向李灝行了禮，唯獨白慕青除外。
皇后這才笑著開口道：「長寧郡主初來乍到，太子可要多盡地主之誼，如今多熟稔些，日後成親後會更加和睦。」
「盡地主之誼的事還是交給本王，畢竟郡主認生，頭一次見過太子肯定諸多不便，本王跟郡主可是很要好的舊識！」白慕青從殿外走進來，話語間帶刺，聽起來頗為陰陽怪氣。
皇后的笑容一瞬間盡數褪去，冷聲道：「宸王也未免太不知禮數！未經通傳便擅自闖入！」
白慕青連一個餘光都懶得瞟她，只是對皇上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皇上喜形於色，抬手道：「不必拘禮。我已設宴為世子和郡主洗塵，一道來吧？」
「兒臣領命。」白慕青勾起一抹笑。
皇后看著皇上一臉討好，用力捏著衣袖的指節發白。
宴席上，皇上皇后坐著主座，右首是金宇，左首是李灝，右二是雪柒，左二是白慕青。
這樣一來，雪柒與白慕青相對而坐，李灝也在斜上方。一抬首就看見笑吟吟的白慕青，起身給雪柒夾了一些菜，柔聲道：「這幾日風塵僕僕，辛苦了，多吃點兒。」
皇后咳嗽一聲道：「灝兒，怎地如此不懂事，郡主可是你未過門的妻子，照顧她是你分內之事，怎能容忍他人代勞！」
李灝聽聞此言，也夾了一點菜放入雪柒碗中，雪柒起身道：「多謝太子殿下！」
李灝欲言又止，皇后卻說道：「郡主不必如此生分客套。」
雪柒回道：「倒也不是客套，畢竟初次相見，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免得落人口舌。」
李灝一臉黯然，頭垂得越發低了。
皇上看看李灝，又看看白慕青，搖了搖頭，怎麼做都會被另一個人怨，索性自己做壁上觀，讓他二人自行解決，自己也不落埋怨。
李灝深吸一口氣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說話？本宮有幾句話想對郡主說。」
雪柒聽到「本宮」二字，冷笑一聲道：「請太子殿下恕罪，臣女與太子殿下還未成親，成親之前還是少相見，不吉利！」
李灝馬上聽出雪柒的介意，就如同之前，他說了一句「屬下」，讓她寧願身陷囹圄，也不肯隨他出去，他苦笑一聲，是他失言了。
他賠禮道：「是我失言了，郡主給我一點時間吧，我有幾句話想跟郡主說。」
「好啊！」雪柒答應得爽快，白慕青卻急了，「噌」一下也站了起來。
皇后連忙道：「皇上，今晨不是有要事囑咐宸王嗎？」
皇上凝視了一下皇后，卻也沒有拂了她的面，點頭道：「你來一下，朕有事問你。」
白慕青臉色發青，卻也留下了。
雪柒隨著李灝走到花園裡的涼亭里，雪柒徑直坐到石凳上，涼涼開口：「太子殿下有何指教，臣女洗耳恭聽！」
李灝痛聲道：「雪柒，你別這樣！」
雪柒笑道：「太子殿下，還是喚我長寧郡主吧！」
李灝再也綳不住了，坐到雪柒對面，激動道：「究竟要我怎麼做！我怎麼做你也還是在生氣！我知道我做的不夠好，但是我已經儘力了！我已經在用我渾身解數來周旋了！」
雪柒依舊笑著：「那可真是難為殿下了，以後不必了，就因為我這個身份，你不用努力就能穩穩將我牽制住了。」
李灝滿眼痛苦，顫聲道：「你聽說結親沒有一絲開心，而是當成束縛自由的枷鎖嗎？」
雪柒斂去笑意，答道：「你讓我如何開心，當我只是鄉野村姑時，你母后如何折辱我，你是親眼瞧見的，如今不成想我還是個郡主，你們就以雲牙國運作為拿捏，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勢利嘴臉不加掩飾，如此轉折，生硬得令人髮指，如此行徑，還要令我感恩戴德不成！」
李灝啞聲道：「我母后確實傷了你，可我真的一心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當時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還是在努力啊，你知道當我得知你是郡主我心裡多開心，並不是因為你身份背後的助力，僅僅只是因為和我成親的人是你，感覺自己一直朝思夢想的事情突然實現了，感覺走了個天大的捷徑，是上天的眷顧，我受封太子時也沒這樣開心。」
雪柒默然，這樣一想，覺得有些無地自容，一直以來，他都是獨自對抗著所有的壓力，自己則一直置身事外，冷眼旁觀著他的掙扎，動輒就失望，動輒就放棄，如今想來真是羞愧難當。
她不自覺軟了下來：「抱歉，是我過於自私苛刻，是我不對。」
方才還在激動得面紅耳赤的李灝，聽得雪柒驟然而出的溫言軟語，先是失了神，隨即紅了眼眶，低聲道：「咱倆已經多少時間沒好好說過話了。」
雪柒道：「是啊，好久了。」
李灝輕聲道：「莫要再生我的氣吧，我真的太難受了。」
雪柒嘆道：「我哪裡是在生你的氣，我就是在氣自己。」
李灝含笑覆住雪柒的手，道：「不管如何，我們總算是在一起了，不是嗎？」
雪柒有些失神：「嗯，在一起了。」
「雪柒！」是白慕青的慌慌張張地找來，看見李灝的手搭在雪柒手上，驟然變了臉色。
雪柒看見白慕青，心下一驚，鬼使神差地迅速抽出手，就像被捉姦了一樣。
雪柒猛然抽手的舉動也讓李灝始料未及，一時間也愣住了，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
三個人心裡各自都有想法，白慕青想的是：果然，她還是深愛著她，三言兩語又哄得她笑逐顏開！
雪柒想的是：他怎麼來了，被他看見不好吧！他肯定要生氣了！
李灝想的則是：她為什麼要抽回手？她是怕白慕青看見嗎？白慕青對她有想法，他是知道的，她對白慕青呢？當真只是朋友，從不曾心動過嗎？
三人各有心事不歡而散，白慕青率先離去。宴會還未結束，雪柒和李灝是不敢像白慕青一樣甩手先走的，便又回到了宴席上。
席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更加微妙了，李灝有一搭沒一搭地回復皇上的問話，還得跟金宇應酬周旋。
雪柒則一股腦的灌著酒，沒過半柱香的時間，她已經喝得看人都重影了。
皇上看出她的醉意，對金宇說道：「長寧郡主不勝酒力，世子快些將她送回驛館休息吧！朕也乏了，宴席到此為止吧！」
金宇答道：「多謝皇上賜宴，臣等告退。」
皇后出言道：「陛下，我看世子也飲了不少酒，還是讓太子送郡主回去吧。」
皇上看著尚算清醒的李灝，揮揮手道：「去吧！務必要安全送達。」
雪柒被小憐扶著走，大部分身子都壓在瘦小的小憐身上，看來要摔倒，李灝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兩人，從小憐肩上拉過雪柒，一把將雪柒抱起。
走在後面的金宇先是一臉驚訝，后是一臉笑容：「原來妹妹說的與太子殿下是舊相識，兩廂情願竟是真的！」
李灝耳尖，聽見了金宇說的話，抱著雪柒又折返，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
「什麼是不是真的？」金宇被他問得一臉茫然。
「兩廂情願啊！可是真的！」李灝追問道。
金宇認真道：「自然是真的！父王說了，不必妹妹犧牲幸福來換取雲牙安寧，妹妹說，你倆兩情相悅，她是心甘情願嫁給你的，這才促成了這次和親。」
李灝聽后心花怒放，看著懷裡的雪柒，竟不顧四周全是人，忘情地在雪柒額上印下一吻。
雪柒在睡夢中皺了皺眉，嘟囔了一句不知是什麼的話，而後又沉沉睡去了。
李灝看著雪柒的睡顏，想到不久后兩人即將成親，她是他的妻，名正言順，日日廝守，琴瑟和鳴，白頭共老。這樣的畫面，怎能不令人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