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子

  「劍斷不了命,人勝不過天!崑崙滅絕乃天命,逆天,必死!」

  千靈子冷喝著壓下手掌,常命頭頂的那片深邃夜空愈加沉重,被壓彎腰的悍匪抬起頭,眼中燃燒著名為不屈的焰火。

  「人命由人不由天,若修行不能把控己命還修行做什麼?」

  常命仰頭問天,那彎曲的脊樑緩緩挺直,不願低頭的悍匪漲紅了臉色,身軀顫抖著將那一方夜空生生擎起!

  千靈子神色大變,伸手壓住蠢蠢欲動的四十八柄長劍,難以置信的望著常命,世上真有人能憑一己之力舉起一方穹宇,若非親眼目睹,千靈子決不相信,畢竟再小那也是天穹!

  人真能勝天嗎?捫心自問,千靈子動搖了。

  洛陽望著常命的背影笑了笑,流動在長相思上的劍芒歸於沉寂,探手拔劍,極致璀璨的劍氣騰空而起,瞬息便將那片夜空撕裂。

  四十八柄仙劍倒飛而起,千靈子大驚失色,沒等催動瞬影步便被劍氣重重斬在胸口,鮮血濺灑長空。

  擺脫束縛的悍匪踩著虛空直上雲霄,舉拳攻擊,不給千靈子絲毫喘息機會。

  震撼虛空的鐵拳重重砸在劍痕上,澎湃的勁氣透體而過,盡碎千靈子五臟。

  「劍能斷命,人定勝天!」

  千靈子忘了還擊,循聲望去,洛陽的身形隨風搖晃,聲音卻如山嶽般堅定,灼灼目光,讓他有些不敢直視。

  「說得好,人定勝天!」

  常命贊了一聲后揮拳將千靈子高高轟飛,盤繞金龍的右拳未等落下千靈子陡然化為蠅蟲大小的飛蠱遁離此間。

  紫微宮中的凌祁薇也昏死過去,眉眼中儘是解脫。

  常命收回拳勁,氣喘吁吁的落在洛陽身旁,挺胸抬頭,看似氣勢非凡實則早沒了一戰之力。一旁的洛陽更是無力的倒在地上,望著藍天白雲,不知如何是好。

  閻羅擅殺不擅守,他現在感覺很力不從心。

  警惕半響,風輕雲淡,常命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洛陽身邊,眺望著寧靜的長空,出聲安慰道:「兄弟,這一生不如意者十九八九,別放在心上,活著嘛,得向前看。」

  「常命大哥,您搭把手把紫微宮門鎖上,今天是開山門的大喜日子,此事不宜傳揚,待祖師回來我會親自替師姐請罪,是殺是罰,我師姐弟二人一併承受。」

  洛陽抬手擋去刺眼的陽光,說話聲有氣無力,他不識得雪晴柔模樣,不知死的是雪晴柔。

  常命張嘴欲言,話到口邊幡然醒悟,屈指一彈將宮門緊鎖,歪頭望向不遠處死寂的飛羽峰。

  自沈花憐離去飛羽峰就剩這師姐妹相依為命,現在凌祁薇又間接害死了亦師亦母的師姐,她該如何自處?沈花憐的死她本來就放不下,現在雪晴柔的離去恐怕會徹底壓垮這個可憐人。

  近千年崑崙飽經風雨,期間半數都在飛羽峰。

  常命是個尋常人,心中希望同世間尋常人無二,都只是希望這飛羽峰能懸在雲霄之上,能香火不斷,凌祁薇能堅強的活下來,雖然活著很苦,但她還是要活著。

  醫劍道不能斷送香火,那不僅是崑崙的損失,更是人間的損失。

  這個時代,人間再經不起絲毫損失。

  元辰峰外,無形劍氣在飛雲之上編織為一張縱橫無數線的棋盤,浩浩湯湯,杳無邊際。

  李欽月站在棋盤之上,劍齣子落,棋盤中的樊眉一退再退,猙獰鬼面剛從銀釵下浮現便被混淆黑白兩色的劍氣絞殺。

  退至死角,樊眉遙遙盯著手中無劍的李欽月,眼神中的絕望驚恐根本藏不住。

  弈劍如弈棋,運籌帷幄,料敵於前,能先發制人亦能后發先至,這樣的劍六界無雙但在崑崙掌劍一脈卻只能排第三!

  「官子已至,樊眉,你可有遺言?」

  「李欽月,即使是死,我也要和你一起!」樊眉低吼著將銀釵刺進百會穴,身形膨脹一圈,硬生生抗下兩道劍氣。

  樹皮般的手掌輕揮,祭出一面黑旗,旗幟飛舞,樊眉的髮髻被風吹散,白髮染黑,佝僂的身形漸漸挺拔,臉上被歲月雕琢的痕迹逐漸消退,老嫗化為妙齡少女。

  「李欽月,假以時日我離隋劍宗必然取崑崙代之,那一天不會太過久遠!」

  樊眉獰笑著將各執手印的素雙手合在胸前,流光閃過,那迎風招展的黑旗立時化為濃稠的黑霧,一半湧進樊眉體內,一半在化為域外邪靈樣,獸面人身,雙眼猩紅,頭生雙角,滿身細密的蛇鱗,肩頭手肘生著錯亂的骨刺。

  「血……食……」

  邪靈聲若洪鐘,用利爪將周圍無形的棋盤攪碎,獰笑著抓向山間的才俊。

  「長得丑,想的倒是挺美,可惜,你這手段我早猜到了!」

  李欽月笑的輕鬆,手掌一翻,黑白劍氣當空落下,將樊眉圍在其間,手掌一落,劍氣繪成的陰陽圖畫須臾覆蓋穹頂,徐徐旋動,將樊眉連同背後的邪靈徹底磨滅,絲毫不剩!

  天外天界,南離體外的不滅魔焱終被無量星劍破開,熠熠星光將魔皇六丈身形徹底淹沒。

  劍光散盡,南離的紫金九龍袍碎成一身破布,活像個乞丐。不滅魔軀上錯落無數劍痕迹,枯寂絕滅之意壓著魔焱,傷勢久久難愈。

  「南離,今天的事和你最好沒有關係,否則老夫定叫魔界換新皇。」

  少年祖師拂袖而去,儘管面色難看卻給南離一種很彆扭的感覺,讓他不由陷入沉思。

  良久,南離沒心沒肺的大笑一聲,探手將南易抓到身邊,念起破碎虛空,念落歸還魔界。

  他猜不到少年祖師的計劃,也不在意昆崙山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清楚凡人好遷怒,此間事發皆因魔族而起,想必那人族娃娃現在恨極了魔族,恨極了南諾,那段情緣必然不了了之。

  管他少年祖師謀劃了什麼,反正是他南離賺了。

  三處大戰皆落幕,昆崙山又恢復成原來的模樣,清凈美好,滿山花香鳥語。

  東山小路的佛光尚未散盡,那盤坐守山的老僧卻早已拂衣而去,方外出家人隨心而來,隨性而去,無意聲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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