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子斗
五百年前那人仗劍橫行妖界,劍斬群妖,乘興而來,盡興而歸,無妖能擋;五百年後,他的傳人強勢崛起,先殺火鳳,再壓群妖,於這羽化仙境為人族奪得八百年來對外族的第一勝。
這就是齊天劍仙,活著的傳奇,雖未登臨絕頂卻早已俯覽蒼生。
吼!
一聲哀嚎透過濃霧,唏噓不已的敖蘇、姬玲兒同時歪頭望向池邊,那單手持棍的少年白衣飄舞,短棍上跳動著金色的劍芒,神情肅穆,孤高的背影令人有些移不開目光。
周圍的群妖都成了他的陪襯,敗北的金背妖猿是其中最精彩的一筆,皮毛被染成黑紅色,小丘大小的身軀上羅列著密集的劍痕,捂著古樹般粗細的手臂,低著頭,不敢看那個握著棍子的劍修。
群妖皆俯首,雖未退去,卻也沒了戰意。
「殺個人很難嗎?妖族還是一如既往的沒用,退下吧,你們這幫廢物。」
你方唱罷,隱於夜幕下的鬼靈躍出山林,明君鬼面露在月下,桀驁的歪著頭,眼中儘是輕蔑,緋紅色鬼紋化為鎧甲包裹全身,掌中大環刀沉澱無數殺氣,示威般的斬向同樣桀驁的狼妖。
洛陽眉頭一挑,白衣輕動,掌間三尺短棍點在大環刀身,金戈之音透過夜幕,明君退後幾大步,虎口淌出的刺眼的鮮紅浸染刀身,雖然吃了虧,眼中的戰意殺機卻未消減半分。
殺閻羅者為下任閻皇,過去的戰友又如何?過去的兄弟又如何?
擋財者殺,擋路者斬,那怕是閻羅,也得死!
洛陽毫不在意明君的殺機,目光掃過群妖,短棍輕揮,向敖蘇斬出驚人劍氣,喝道:「還看什麼,不想死的就給我去找葯!」
羽化池水被劍氣分割,敖蘇咬牙切齒的抬起手掌,翻湧著的藍白色寒氣被劍氣輕易斬開,整條龍倒飛而起,重重栽落在池后的叢林間。
「快去快回,不然我就殺了他們兩個。」
洛陽再舉棍指向姬玲兒,語氣冰冷,殺氣如麻。
群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前後散入山林,毫不拖沓。
姬玲兒遙遙望著洛陽的背影,對這個十五歲的劍修再高看一眼。
他很懂世故,給了在場妖族一個很恰當的理由,為人族採藥,是為了拯救同族的性命,不是因為人族的威脅,更不是怕犧牲性命……
群妖散入山林,明君甩甩髮麻的手掌,黯淡的鬼紋再度亮起,奪目的明光將狼藉的池邊映成紅色,火紅的光輝好似烈焰,在戰意的助長下熊熊燃燒。
「洛陽,取出你的劍,用根破棍子算什麼?」
「這叫打狗棍,你說幹什麼?」
洛陽提起三尺短棍,笑呵呵的望望明君,他可沒忘這個叛徒走狗對墨祁家人做過的那些事,這個性情卑劣的鬼靈同拓天鬼帝一樣,都不可原諒,都該死!
過去沒有機會,現在機會已至,自然沒理由放過。
明君不屑輕笑,閃身出現在洛陽身側,提刀橫切,刀氣成浪,捲起無盡灰埃,殘花敗葉掃過池邊,羽化池邊陷入死寂。
敖蘇罵罵咧咧的從林間走出,歪頭打量著池邊的戰況,眸間閃動著金燦燦的流光,望穿層層灰埃。
洛陽、明君皆背身而立,三尺短棍上的金色流光未曾散去。
明君握著大環刀柄,厚重的刀身節節崩斷,散落在泥土間,凝實的鬼紋鎧甲崩解破碎,劍痕橫亘前胸,露出皚皚白骨。
踏步閃身,敖蘇探手想把短棍奪來細細一觀,想不明白這棍子為何同劍無異,無上鋒銳,盡斷一切。
龍爪臨近短棍,洛陽偷笑著催動劍勢,金白混淆的兩色劍芒在短棍上呼嘯而起,嚇得敖蘇急忙收回龍爪,橫眉怒目,死死盯著洛陽那張賊賊賤賤的臉。
「你這棍子是什麼寶貝?十二品先天靈寶還是十二品混沌至寶?」
「那就是根普通的棍子,如果非要論階評品的話可能連三品法寶都算不上。」
姬玲兒輕聲說著,望向洛陽的眼光儘是讚賞,劍修與劍修是不一樣的,有的劍修只會用劍,而有的劍修握住什麼,什麼就成了劍。
洛陽收斂劍芒,甩手將短棍丟給敖蘇,走近滿身焚燒鬼火的明君,翻手取出長相思,鋒銳的劍鋒高高揚起。
「洛陽,我等著你,我們等著你,你活不過五月十五,你活不過……」
劍鋒落下,明君不甘的吶喊消失在濃霧間,林間靜觀其變的其他修者前後掠入山林,搜尋草藥,不敢有絲毫懈怠。
殺雞儆猴不僅適用於人間,無界生靈皆貪生,在那都用的通。
月落日升,五度晝夜,淮陵城外的曠野點綴著斑駁的星光,朦朧月色沉澱在幾許淺淺的水窪中。
方步負手立在城頭,一襲黑衣同夜色相仿,雙手染血,拎著一隻黃金半面,凝視著城下吃力挪動著滿是道紋陣石的數百邪修。
「以七察宙星陣修改飛羽仙境的傳送,這會不會太過牽強?」夏風登上城頭,手中端著羅盤,靈光熠熠,七星相位不斷變化,與他看來,方步計劃可能性不足三成。
方步搖搖頭,歪頭當空皓月,輕聲道:「陣法牽強不牽強真的重要嗎?我們的目的是什麼?」
夏風眉頭一緊,有些不明其意。
「無論幹什麼最重要的都是目標,我們的目標是那個小崽子,陣法能將他劫掠此處我們便扮作天宮屠魔衛群起攻之,讓他身隕此處。若是不能,他必然會迷失在空間亂流中,他不過是宗師,就算再天才也不可能活下來!」
「無論那種結果,皆與我們有利,所以說陣法是否牽強真的重要嗎?」
方步笑呵呵的將半面覆在臉上,眺望著東方的天際,期待著那動人心神的日出。
藏劍一脈的劍,久違了。
分外明媚的晨光劃過綠油油的麥田,同淡淡的清香糾纏在一起,勝過人間無數。
凌霄峰下勞作的矮胖雜役放下手中的木桶,輕輕擦去額上輕汗,盤膝落座,五心朝天,想要再次嘗試感知靈力。
千靈子的身形在稻田之外若影若線,數十隻樣貌各異蠱蟲盤旋身側,眯眼凝視著田中的矮胖雜役。
心念一動,一隻蠱蟲化為流光融入矮胖雜役的體內。
矮胖雜役感知中的無盡黑暗忽地亮起一道極光,絢爛的光輝照亮了深邃的幽暗,天地變得多姿多彩,一切都泛著勃勃生機。
矮胖雜役壓住心中的狂喜,感知著那燦爛的光,呼吸吐納,引來一縷明光納入體內。
暖洋洋的靈力融入氣海,緩緩旋動,如夢似幻。
矮胖雜役睜開雙目,狂喜著大叫幾聲,奪路奔向山上的雜役殿,有了這一縷靈力他便是仙門的外門子弟,長生可期。
麥田外,千靈子笑呵呵的望著矮胖修者的背影,眼中儘是譏諷。
這副軀殼很差卻是暗算少年祖師最完美的選擇,一個樣貌平平的雜役,一個外力感靈的廢物,彼時戰火四起,有誰會在意這麼個螻蟻呢?有誰能猜到毀滅崑崙的致命一子竟然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呢?
仙境間的皓月緩緩落下,奪目明光落入平寂的羽化池,洛陽笑呵呵的盤坐在池邊,眺望著有些光禿禿的山林,抱著長相思,笑得合不攏嘴。
「小人得志!」
南易望著談笑風生一人兩妖不滿的撇撇嘴,心底里儘是後悔,早知如此他也該入伙,左右是洛陽背鍋,怎麼算都是穩賺不賠。
天際閃動七色流光,池水間的修者前後消失不見,敖蘇伸手拉住姬玲兒,看看洛陽的發黑的印堂,咧嘴笑笑,幸災樂禍道:「人族,出去時小心些,別死了。」
洛陽微笑著點點頭,回身向糾纏在一起的南易龔魚揮揮手,身形漸漸消失在金燦燦的流光中。
「他印堂發黑,你不提醒他?」
「提醒他有什麼用?總歸是要出去的,總歸是要面對的,不吃些苦頭他是不會明白,大勢不可逆。」
南易緊鎖著眉頭,最後望了眼波光粼粼的羽化池,也消失在羽化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