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台唱戲
猩紅月下的輕紗流雲散去,黎凡獰笑著轉過身來,看看手中無劍的洛陽,又看看身前的毫髮無損木劍,剛欲大放厥詞胸前忽地傳來劇痛,低頭望去,一道劍痕橫貫心腹,深入腑臟,若非他是魔,恐怕此時早已身死道消。
「我說過,這一劍敗你,所以你必敗!」
洛陽走近黎凡,那雙淡漠的眸子緊盯著黎凡的雙眼,收斂的劍勢再度飄然而起,仗勢欺魔,壓得黎凡不斷矮下身形,最後不甘的跪在洛陽身前。
「記好我下面的話,這次不殺你是看在南諾的面子,別再挑釁,更別再動歪心思,不然那怕你是未來魔皇也定斬不饒,凡是我想殺的誰都救不下,毫無例外!」
洛陽冷聲言語,無可避免的再度想起了拓天鬼帝,殺氣席捲而起,嚇得黎凡不由瞪大雙眸,同輩中魔向宇殺戮最多,可他的殺氣比之洛陽就好似滄海一粟,實在不值一提。
感知著那股煉獄的殺氣,閉目養神的大長老也睜開雙眸,看看洛陽,說教道:「好了,洛陽,你對大多數魔族來說還是外人,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你心中有數,老夫言而有信,希望你也適可而止。」
話音落下,山間殺氣如春雪消散,洛陽對大長老躬身一禮,溫聲答話,「晚輩一向聽話,前輩儘管放心。」
言罷洛陽不再理會黎凡,走到南諾身邊,溫柔的幫伊人理順耳邊散落的一縷青絲,四目相對,儘是脈脈深情。
南諾笑眯著杏眼,不顧大長老的凝視,主動吻上愛人的唇,兩道影子纏綿在一起,久久不願分離。
大長老望望平寂的不滅魔焱,輕笑一聲后駕馭火鴉遠去,從頭到尾沒再看黎凡一眼。
魔族是個講究實力的種族,聖殿更是強權至上。
光明正大的敗算不得什麼,用心機耍手段勝也算不得什麼,可像黎凡這樣用盡心機手段還被碾壓是絕不能容忍的,他已經不配再為聖殿一員了,無需關注。
黎凡注視大長老遠去,緩緩握緊手掌,轉身悄然下山,懷著恨意,暗自修改著後續的計劃。
今日他的確敗了,但不到最後又怎知誰是真贏家,他還沒死,還有無數的可能。
無縫貼合的影子暫時分開,南諾俏臉微紅的依偎在洛陽懷中,眺望著黎凡的背影,眯起雙眸,藏斂無盡殺機。
「我要想辦法殺了他,在他動你之前。」
黎凡很有野心,天賦很好,也很會偽裝,說不清什麼時候就會在背後重重捅你一刀,南諾不想洛陽承受任何風險,所以黎凡必須得死。
洛陽看看沒了蹤影的大長老,伸出手掌,道:「哪用想什麼辦法,給我把劍。」
見洛陽神情認真,南諾再三思索后取出一柄長劍,滿懷期待的望向崖下,這個距離想殺黎凡就得御劍或者斬出劍氣,無論洛陽用那種方法,都代表他又能向著劍仙再度出發。
洛陽催動劍芒,感知著體內憑空而來的靈力,拔劍向山下揮斬,狂暴的金色劍氣自聖山斬落,眨眼間便落在黎凡背後,這個自以為強橫的魔沒來的反應便被一劍斬成兩段,倒在一人深淺的壕溝中,死的不能再死。
「你不是答應大長老絕不肆意妄為的嗎?」
「嘿嘿,除了你誰能管我做什麼?我就是隨口一說,糊弄那老頭的,他如果信了,還真不好意思。」
「你好壞,越來越像魔了,我好喜歡。」
「如此便好。」
咳咳,眼見毫不顧忌的男女再度靠近,南默乾咳兩聲遁出魔焱,看看黎凡的屍體,輕聲道:「你的劍好像更強了。」
洛陽懷抱伊人,意氣風發的並指為劍,隔空揮動,三道劍氣掠向穹頂,斬斷幾縷紗雲后消失不見。
「是啊,現在的我感覺只要力量足夠便能斬斷一切,包括這天地。」
「哈哈,還真是螻蟻見聞,斬開天地,等你登臨絕頂如果還能說出這句話老子就學狗叫給你聽。」
「魔主……太岳父不必如此,是小生孟浪了。」
洛陽本想敲定賭約,可南諾素手作祟,只得匆匆改口,一聲太岳父叫的南默不由愣神。
「言必信,行必果,你若做不到就帶領崑崙入我魔界。」
「太岳父,崑崙不是一座山,也不是一群劍仙,崑崙是不甘向神魔妖鬼低頭的信念,是不屈從天地厄運的意志。」
「人只要活著就有信念,一個崑崙倒下早晚會出現下一個崑崙,終有一日人間界滿世崑崙,彼時神魔妖鬼又算得上什麼?」
南默微愣,輕笑著消失在不滅魔焱深處,暗中望著南諾的背影,這孫女很不賴,看人的眼光不比她娘的差。
齊天象沒說錯,洛陽的這把劍也許不僅僅只是齊天。
月掛枝頭,繁星隱蹤,敵酋無數量,人力有盡時。
悍不畏死的修者們不斷催動符籙法寶轟擊陣法,玄武七戮劍陣的範圍越來越小,光輝愈加黯淡。
深邃的夜空閃過血色,幾聲驚雷落下,崑崙仙門的磅礴氣運倏爾散了大半,戰火瀰漫的山巒中步入蕭瑟秋日,芳草枯黃,百花凋零,落葉瀟瀟,滿山的落敗景象,像極了垂垂老矣的朽木,旦夕死生。
樊隋志得意滿的大笑著,法劍輕揮將戊辰逼退,俯視著昆崙山,豪氣彌生,斷喝道:「戊辰,崑崙氣數將盡,你還不熟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戊辰解開身上的長袍,手掌虛抓,煙雲彙集,手中的三尺青鋒化為五尺重劍,神情莊重毫無退意。
「仗劍生,為劍死,不求來世,立身當下!」
聲音鏗鏘如劍,苦苦支撐的崑崙子弟同時高呼,拖著疲憊的身軀,燃燒戰意,拔劍廝殺,即使身死也要斬出一劍,即使亂刃加身也要引爆靈符法器同周圍敵酋同歸於盡。
「離隋劍宗弟子聽令,屠山!屠山!屠山!」
樊隋心懷忌憚,連喊三聲屠山,昆崙山巔的這一關很不好過,但只要過了,往後的昆崙山將沒有劍門,只有劍宗!
驚雷滾滾,西方天際陡然亮起刺眼的白光。
「雷鬼蠅,落!」
「空明鳥,驚神雷!」
「弒仙雷,疾!」
千靈山等三門掌教的同時催動術法,三道紫電驚雷疊加合一,稀薄的昊天陽炎微微抵擋便被輕易扯碎,電光貫穿虛空,將靈隱的身形徹底吞噬。
「靈隱!」
戊辰低吼一聲,紅了眼圈,眉眼中充斥無窮殺機,眸光不復平靜,重劍大開大合,完全沒有方才的沉穩不動之勢。
樊隋私下冷笑,心中的忌憚消失大半,閃身避過戊辰的重劍,身法劍式中有說不出的從容。
天際的血色越加濃稠,昆崙山的氣運再度散了大半,山間的充盈的靈氣變得無比稀薄,不可動搖的山嶽不斷震顫,磨盤大小的石頭前後滾落。
人間穩坐釣魚台的勢力再也按捺不住,無數仙舟遮天蔽日而起,不計靈石損耗直向昆崙山,些許潛伏在山下的修者亦同時加入戰場,駕馭法寶飛劍,片刻光景,圍山修者便多了三倍。
張鈞寶同伊特格勒隱於清風月色間,沉默的審視著戰局,昆崙山的潰敗很出人意料,短短時間便被攻破山門,這個古老的山門不可能也不應該在這時倒下。
「清虛的葫蘆里究竟買的什麼葯?」
「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盤大棋,他任由南默將那孩子帶去魔界恐怕就是為給昆崙山留下火種,好肆意施為。」
「這老頭還是一如既往的古怪,到了如此地步我很好奇他怎麼反敗為勝?我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勝負手,夫子鎮守咸陽沒法出關,魔族撿了便宜但不擔保沒有落井下石的可能,天宮礙於齊天象不會動,但剩下的地妖兩界也足夠將昆崙山徹底抹去!」
「哈哈哈哈,你沒看明白老道確是看明白了,沒想到幾千年沒聽過大戲,到頭來卻成了戲子,不知不覺就上了台,領了劇本。」
張鈞寶笑得很無奈,崑崙現在確實沒有生力軍了,所以清虛就把注意打在他和伊特格勒身上,地府來的鬼靈再強也強不過武當祖師,其他絕頂再橫也橫不過草原聖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