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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雨聲劍吟聲

  明月入窗,遮去七八星光,石橋肅穆,兩岸百花齊舞,楊柳含煙,細碎浮光白描淺繪,波光沉澱光景靜美,勝過人間無數。

  夜遊書生得見此景,翻手取來筆紙,潤筆點墨,久久無法下筆,遂棄筆坐在河邊,輕笑從容。

  鳴蟲不懂雅事,聲入客店,床上盤坐的少年睜開雙目,伸手喚出閻羅鬼面,覆在臉上,輕咳一聲,喚醒柳下醉景的書生。

  「告訴我倪光家在臨淄什麼方向?家僕、護衛都是群什麼角色?」

  「嗯?」

  諸葛靈回過頭,發出聲好奇囈語,再瞧瞧如畫夜色,晃了晃腦袋,回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倪光於臨淄有兩處私宅,一處用以豢養門客高手,一處藏匿丹器術士。」

  「月入窗扉,你說是什麼時辰!」

  諸葛靈抬頭望月,腦中儘是方才美景,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無奈取出銅錢,隨手輕拋,看看花字排列,道:「向北行,第五條街后找地方埋伏即可,無需太久,所想之事自然不期而遇。」

  洛陽點點頭,瞧瞧再度為美景迷醉的書生,閃身隱入夜色,難察去向。

  風起,河中泛起漣漪,美景不復,諸葛靈搖頭苦笑,不滿的伸個懶腰,嘆一聲清風惱人,閃身躍向北方,美景看不到了,還有場大戲可以看,一得一失,倒是不錯的。

  二更天色,一輛陳舊馬車行出相府,雕紋木窗洞開一線,花香流入馬車,迎合著不知何處的琵琶聲,起承轉合。

  倪光依靠在窗邊,輕輕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素白玉戒,思索著趙王的回信,考量取捨進退,比起洞開城關放任趙軍入境肆虐更加傾向自己奪取皇權,以羅天秘境向各方勢力談判。

  至於燕王所言齊國併入燕國之事倪光卻是不做考量的,原因有二,燕國不可信是其一,齊國男兒不會放過賣國賊是其二。

  脖鈴清脆,陳舊馬車轉過街角,未等再度前行,一抹寒光撕裂夜色,素白劍氣於街頭呼嘯而過,在平整的青石街上刻出一道數尺壕溝。

  灰煙散去,朦朧的少年身影愈是清晰,一頭漆黑短髮,鬼面猙獰,手提一柄尋常寶劍,黑衣肅穆如夜,氣機鋒銳似劍。

  車夫急忙勒緊韁繩,駿馬停步,不滿的打個響鼻,車夫眯眼打量著那張逼真的閻羅鬼面,心藏暗起殺機,冷聲喝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是何方賊子,可知擋的是誰人車馬?」

  「倪光,告訴我,預謀霸佔前王后是真是假?你有心造反是真是假?」

  「確是不錯,大齊巍巍千年,雖屈服地府卻猶有氣節,此時光景與溫水煮蛙無異,與其慢性死亡我寧願拼他個轟轟烈烈。」

  倪光朗聲作答,不急不緩,通過洛陽與車夫的對話,他大抵猜得到來人身份,不是使徒就是閻羅。

  洛陽眉頭輕挑,收劍歸鞘,冷聲喝道:「此刻,放棄你的計劃,交還兵符,驅散門客、術士,安心做你的國相,我可以既往不咎。」

  預先攘外必先安內,倪光這樣的不確定因素要麼祛除,要麼斬殺,留給他的絕沒有第三條路。

  「對不起,恕難從命!」倪光冷聲說著,輕敲車壁,示意車夫動手,境界不足三花,管他是地府使徒還是閻羅親至,不論死生。

  車夫勾起抹猙獰笑容,飛身站在馬車前,雙手捏拳,撤步抱架,周身竅穴閃耀星光,星象化甲護住周身要害,腳下發力,震碎幾片磚石。

  洛陽平靜的站在原地,對峙良久,車夫率先發難,舉拳攻向洛陽,直取胸口要害。

  素白光閃過街頭,耀眼奪目,洛陽緩緩壓下腰身,踏步向前,金白流光前後散入夜色,洛陽手中的寶劍碎成幾十塊,前後落在街頭。

  車夫保持著出拳的姿態,怒目圓睜,風起,葉落,車夫驀然栽倒在地,劍氣透骨,盡斷生機。

  街頭再度歸回死寂,馬車停在原地,屍身倒地聲異常刺耳,倪光再次輕撫素白玉戒,提氣破轎騰空,向那手中無劍的少年連續拍出兩掌,轉而輕輕飄落在破碎車旁,瞧瞧車夫傷勢,不動聲色的打量著街頭的大小陰影,暗中記入心頭。

  劉三可不是庸手,被一劍格殺,想必那神出鬼沒的瞬影步佔有大半功勞。

  金色掌印當空隕墜,丈許大小,可遮星月,能塌閣樓,洛陽審時度勢,從容取出一劍,飄退數十步,避盡掌力。

  一聲轟鳴引得萬家燈火,空街兩側屋瓦輕顫,捲起灰塵無數,碎石如雨,敲打著門房屋瓦,不絕於耳。

  洛陽踱步上前,須臾步出灰塵,提著新劍,目光淡漠,令人不寒而慄,倪光微眯眼眸,再出一掌,金光掌印裹挾著皸裂崩解的土石席捲而出,恍若一道滔天土浪,無堅不摧,勢可摧城。

  洛陽停步再退,青鋒出鞘,驚起劍吟鏗鏘,熠熠金光扶搖而起,倒掛瓊霄,將土浪掌印盡數攪散。

  灰埃未落,黑衣浮動,瞬息飛掠十數步距離,月色落向閻羅鬼面,化為一片耀眼鮮紅,青鋒出鞘橫斬,直向倪光脖頸。

  「千葉般若!」

  倪光背後盛放三花,不閃不避,手捏不動金剛印,翻手拍向那柄青鋒,勁力隱秘,含而不放。

  掌力強橫,洛陽手中並非天劍,不敢正面交鋒,從容收劍遁入夜色,暗中打量著背身而立的大齊國相,般若如來掌,大日如來佛道,佛家道法守大於攻,不用天劍,殺他很難!

  鬼影迷蹤,四下悄寂,倪光收勢起身,拍打整理著錯亂不整的朝服,私下掃視著街頭各個陰影,自言自語,自說自話。

  「人都是逼出來的,你不逼自己就會被別人逼迫,生於此世,多的是身不由己,閻羅冕下,罷手吧,請相信老夫,老夫治下的大齊將比現在昌盛十數倍!」

  陰影瀲灧,洛陽自檐下影中緩緩浮現而出,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倪光眼前,探手喚出天劍,準備速戰速決,徹底扼殺禍根。

  「小心些,這老傢伙很能藏,說不得還有什麼後手!」

  諸葛靈盤坐在街尾屋頂,拖著面明鏡,邊觀戰邊把玩月光,看似自得其樂,甚是愜意,實則心有無盡波瀾。

  仙盟的情報機構問題很大,依他們提供的消息,倪光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梟雄,可實際的倪光確是個精修佛道,至少三花境界的大修!

  這是大事,得儘快解決,想逐鹿中原,仙盟可不能成為瞎子,聾子。

  洛陽沒回應諸葛靈的傳音,也沒答應倪光的請求,手腕輕動,天劍盛放金芒,百道劍氣縱橫街頭,千層劍光肅殺九洲。

  放在平日,洛陽可能會考量倪光的提議,可現在確是不行,齊、秦對峙,倪光很有野心,秦王也很有野心,兩個有野心的王很不適合現在的環境。

  夫子護著秦王,洛陽殺不了秦王,所以,倪光得死!

  倪光飄身退後,周身閃動炫金佛光,手掌上下翻飛拍散近身劍光,雙眸眯起,緊盯著天劍,提防著傳聞中壓得三十六郡鬼靈英才都抬不起頭的一劍斷罪。

  崩散的劍氣未待盡數落下,洛陽大踏步上前,一路搶攻,天劍撩圈斬抹,三千劍氣壓的倪光節節敗退,不敢有絲毫懈怠,心弦越綳越緊。

  再出百劍,洛陽收劍身側,腳踏兩儀,天劍吞吐流光,藏勢盡放,踏步平刺,身若驚鴻,疾劍無影,白駒過隙間洞穿倪光眉心,百般謀划,千種野心,於此戛然。

  收劍藏鋒,洛陽平靜的走進街邊陰影中,氣定神閑,殺人紅塵中,千里不留行。

  夜未央,錯亂的蹄聲打破剛剛沉寂不久的街頭,明耀燈火照亮將士的一身鐵衣,嗅到血腥的戰馬悸動著,馬蹄輕動應和著主人不平靜的內心。

  國相倪光遇刺身死,從街頭痕迹和斃命一劍來看動手的應該是地府使徒,君主暴斃,儲君中毒,燕趙私下屯兵邊境,齊秦邊陲亦是摩擦不斷,妖蹤方隱,鬼靈再現,山雨欲來,天人地妖,各個都是來者不善!

  嘆一聲無能為力,戰將收斂心思,望望當空皓月,不敢多想,只期望年年花燈如舊。

  「曹將軍,天黑了,回營吧!」

  密衛躍出陰影,單膝跪地,雖是輕聲言語卻隱含刀兵無數,夜深了,看不清立場。

  戰將點點頭,對接下來的事心有所測。

  相爺野心勃勃容不下新君,新君自然也容不下相爺,倪光橫死不奇怪,他若不死倒才透著稀奇。

  「此間是非就拜託了。」

  「應該的,將軍客氣了。」

  曹姓將軍抱拳一禮,策馬轉身,沒人去通知相府,無論此事是否與主上有關倪家都不可能再留活口,君主腳下都是屍山血海,不經歷風雨是不可能坐穩那張金座的。

  大內神宮,孤冷金殿,鳳玲獨坐王位,素手輕撫著畫卷上徐子悠的容顏,書案邊是一封扣著的紙條,流雲漸漸遮去月光,殿中燈火飄搖,鳳玲眼中閃過一絲紅芒,吐出一字,「殺!」

  天色突變,俄而雨疏風驟,鳳玲將畫卷捲起抱在懷中,嘴唇顫抖著,殿外數百密衛閃身而出,萬般殺機充斥寂寥雨夜。

  朱門傾倒,迴廊畫亭,危樓高閣一夜做土,君主一怒,伏屍百萬,不外如是。

  大雨停歇,東方浮起一抹黯淡的魚肚白,光華很暗但終算是得見光輝。

  鳳玲抱著畫卷望著相府的方向,俊俏的容顏儘是病態的蒼白,從善良寬宏到素手染血僅需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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