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劍壓天神
六月的天氣是個多愁善感的少女,從喜笑顏開到密布陰雲也許僅需一道不稱心意的清風。
撩人的花香散去,柳梢壓的很底,密雲下不時掠幾隻靈動飛鳥,引得宮闈中人幾許意動。
自由,寶貴的自由似常人對藍天的嚮往,可望不可及。
殿中的紫色氤氳散盡,那天降神明將長相思緩緩拉開,瞧瞧那柄素白似月的神劍,不等洛陽開口,舉拳將一臉獻媚模樣的神使轟為流光。
「還真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雜碎,狗就要有狗的模樣,這自人間飛升的神就是不行,狗都做不好!」
洛陽眉頭輕挑,催動藏劍術,長相思震顫輕鳴,爆起大片金色劍芒,透過絢麗紫光,輕易斬去那神的五根手指。
收劍斂鋒,洛陽瞥了眼那枚六角形的素白神格,搜腸刮肚,學著南諾吵架時的妙語,咬文嚼字,陰陽怪氣的回道:「上樑不正下樑歪,生靈初生皆為善,近墨者焉能獨白?」
「呵,倒是有意思,潛龍榜眼唐名方見過齊天劍仙之後。」
神力吞吐,唐名方斷指重生,向洛陽裝模作樣的抱拳一禮,「潛龍榜眼」與「齊天劍仙之後」有意抬高聲調,陰陽怪氣,滿面譏笑。
洛陽一時不知如何反駁,遂裝出前輩模樣,望向唐明方的目光儘是讚賞,話音溫柔可親,像極了得見滿意後輩的長者。
「玉皇最近身體可好?天后可曾安康?」
風鈴微微勾起嘴角,打量著洛陽的眉眼,聽他那頗顯示詞不達意的唇槍舌劍,不由想起了初見徐子悠時的模樣,方出書院,滿腹才學,卻被潑婦指著鼻子罵……
「哼,伶牙俐齒,看拳!」
唐名方揮動鐵拳,紫芒劃過虛空,瞬息出現在洛陽面前,洛陽心中暗喜,比起繞著彎子的咬文嚼字,他還是喜歡用劍說話,方便,直接。
雷鳴繞樑,鐵拳貫穿殘象,勁力凝而不散,洛陽鬼魅般出現在唐名方身後,看看身軀顫抖的滿殿臣子,留下一道殘影后再度變換身形。
覺查背後動靜,唐名方轉身再攻,鐵拳揮空,露出空檔破綻。
洛陽舉起長相憶,重重點唐名方脊背,停步收手,紫色電芒橫掃四方,唐名方探手抓住長相憶,看看洛陽,並未再出手攻擊。
「洛陽,我在外面等你,別讓我等太久。」
「就來,就來了。」
唐名方拂袖轉身,探手將六邊形神格握在手中,大步走出向殿外,化為一道奪目紫光扶搖而起,轉而消失在雲霧深處。
洛陽收劍歸鞘,看看殿中群臣,望望珠簾后的風鈴,輕聲道:「從今天開始,這裡我說的算,誰同意,誰反對?」
殿中死寂更甚以往,洛陽點點頭,轉身望向風鈴,道:「請陛下頒旨,勒令邊陲齊將不可開戰,只要齊國不開戰,秦國便不會開戰,燕趙同樣不敢開戰。」
鳳玲眉頭一緊,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仙長可能確認此事,畢竟人命關天!」
洛陽擺擺手,笑道:「陛下儘管放心,在人間,崑崙的劍就是理,儘管依此行事,我想,大家都是講理的。」
風鈴點點頭,執筆書旨,洛陽轉身出殿,御空直上九霄。
「接招!」
邀戰聲響徹瓊霄,劍光拳芒不斷碰撞,猙獰雷龍前一刻騰出雲霞下一刻便被劍光斬滅……
日冕影移,群臣退朝時天際的戰鬥才堪堪臨近尾聲,懾人的雷音歸於平寂,雲霞散盡,唐名方緩緩舉起手掌,調轉所剩無幾的靈力,掌間神光奪目。
「大摘星手!」
星辰大手當空拍下,陰影瞬息覆蓋大半紫禁深宮,觀戰的群臣大多兩股戰戰,礙於顏面強撐著站在原地,忍著發自內心的驚顫。
武將則是放鬆的輕笑著,瞭望著空中劍修,心中暖暖的,未覺恐懼,滿眼都是希望的光。
九天之上,星辰手印好似山嶽峰巒,那一身白衣的少年身處大手印下,好似螞蟻置於山脈之下,顯得微不足道。
強風帶起亂舞的衣袍,洛陽提劍望望竭力催動神術的唐名方,納鞘提劍,拔劍斬天。
劍光與手掌撞在一處,虛空震顫,天生二日,晃的觀戰眾人雙眼昏黑,久久無法看清情勢。
唐名方嘴角微抽,正準備打算轉身開溜,包裹著金芒的長相憶在視線中陡然放大,近九尺的漢子如棍擊之球,哀嚎著飛向雲霄深處,不知墜落何處。
洛陽向著一眾群臣輕笑著收劍歸鞘,放出些許殺機后騰霄而去。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這些傢伙同范應侯可不一樣,做不到兼濟天下,大多數都是自私自利,人面獸心之輩,對付這樣的存在,刀子比好生言語有用的多,因為他們怕死,從不在乎自己怎樣活著,毫無例外。
肅月照鐵衣,鼓角聲悲壯,昏黃燈火在軍帳上肆意跳動,身著鐵甲的虎將盤膝而坐,握著史書,蹙著濃眉,看的認真。
「報,朝中加急密旨意。」
近衛軍士身披鐵甲,小跑至軍帳外,雙手舉過頭頂,手中托著精緻的翡翠玉符,符上流光明滅不定。
田禹放下史書,探手虛抓,符籙落入掌間,明耀光輝微滯,靈力依序湧入道紋,內里訊息傳入識海,令田禹眉頭更加緊蹙。
沉默良久,田禹起身走近地圖,挑燈細看,道:「傳令張欽來見我。」
「領命!」軍士點頭起身,小跑向營地側翼。
杯酒時間,身著輕甲的壯碩青年走近帥帳,剛欲抱拳行禮便聽田禹開口,喚道:「免禮,進來。」
張欽輕笑著進帳,看看大帥手中的玉符,輕聲詢問,「將軍,我們何時撤兵?」
田禹苦笑著搖搖頭,將玉符丟給張欽,起身指著幽定關,冷聲道:「新皇令我等明日進攻幽定關,破成取關后直入秦地,打算藉此震懾燕趙聯軍。」
「荒唐!婦道人家,還真是頭髮長見識短!」
「張欽,慎言!」
田禹眉頭一挑,凝視著地圖,滿心凄涼,同王韜鬥了一輩子,沒想到最終竟然會是個這樣的結局。
破幽定關,破幽定關,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現如今敵我兵力相當,王韜卻佔盡人和、地利,這幽定關如何破?
田禹思索間張欽看罷秘旨,眯眼瞧瞧地圖,走近田禹身邊,悄聲耳語道:「田大哥,你不覺得秘旨有些不對嗎?我可是聽手下弟兄們說了,曹純帶兵神秘失蹤前接到一封秘旨,屈闡失蹤前亦接到一封秘旨!第一封旨意不詳,至於第二封旨上內容……」
聲音停頓,田禹下意識望向帳外,防備隔牆之耳,張欽趁勢舉起手掌,將田禹拍暈,小心的扶至榻上,蓋好毛皮大氅。
瞧瞧田禹模樣,張欽嘆一聲逼不得已,吞吐靈力那枚玉符湮滅,歪頭望向帳外軍士,冷聲道:「今晚未曾收到秘旨,你可明白?」
軍士點點頭,毫不猶豫地抬手拍向自己腦門,如果他的死能換來和平,他不介意犧牲,哪怕不是倒在戰場上,那怕岌岌無名。
黑影閃動,張欽將軍士踢翻在地,探手拎著他的胸甲,目光冰冷,厲聲道,「給我記住,天大地大,小命最大,能活著就不能死!明白嗎?」
「是,將軍!」
軍士紅了眼圈,望著張欽,嘴唇顫抖,幾欲落淚,這信任沉甸甸的,他有些扛不住。
「自己想個名,明天來我這報備,現在滾一邊去,丟人現眼!」
張欽不耐煩的將軍士丟出好遠好遠,嘴角上揚著盤坐在帥帳外,仰頭眺望著滿空繁星,抗旨不尊,私毀秘旨,這都是株連九族的罪,所幸他張欽孤身一人,一條命賭幾十萬,幾百萬甚至是幾千萬條命,值得!
同一片月光,幽定城甚是不平靜,范應侯為昏死中的少女把脈,眯眼感知著少女的怪異脈象,手指微挪,探向尺脈,眼中逐漸閃起明光,沉吟思量后說道:「驚嚇風寒,急火攻心,算不得大病,無需藥石,靜養幾日邊刻痊癒。」
「如此便好,此間情勢如何?」孔州輕出一口氣,望望寂夜,能清晰感知到那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哎,有好有壞,晚上總有邪靈叨嘮不得安寧,不過前些日子抓到的那個奸賊卻有醒轉跡象,從他口中我們應該能得到很多有用的東西……」
「這倒是好事,不過黑手殺人滅口卻也是不得不防,范老,頭前領路,我這就去守著他。」
「如此倒是辛苦你了,這邊請。」
范應侯兩人前後走遠,昏死的少女陡然睜開雙眼,翻手取出一枚玉符,傳音道:「天晴。」
彙報完畢后又取出一枚玉符,冷聲道:「錢篤,老娘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想辦法給我將孔州的頭髮搞來!」
隱於屋檐上下的邪修抬起頭,微微沉吟后回道:「杜三娘,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喜新厭舊,那可是崑崙劍仙,道心之堅並非那群烏合之眾所能企及,石榴裙能管用嗎?你有幾分把握?」
無多時傳音符再度亮起流光,少女得意的聲音傳入識海,「以前我還真沒多少把我,可現在我進化了,有聖神的輔助,只要是男人就沒有不喜歡我的,崑崙劍仙也不例外!」
錢篤撇撇嘴,想想伊人本來面目的嫵媚妖嬈,轉身隱入夜色,私下思慮著得到孔州頭髮的方式,這難度真不異於常人虎口奪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