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水波粼粼,靈霧斑駁,猩紅的月色都顯得格外溫柔,翠玉般的青葉颯颯作響,一切寧靜祥和。

  池中的洛陽如坐針氈,他能在池水中呼吸自如,他還是人嗎?

  恐懼,擔憂,不安,卻又無可奈何。

  池水暖暖的,宛如母親的懷抱,安撫著虛弱、疲倦的心。

  一切的不安慢慢散去,睡意如潮水一般的湧來,輕易摧毀洛陽所有的堅持……

  他睡得很香甜,甚至還做了個美夢,裡面有南諾,有崑崙,有很多人渴望的人間盛世。

  見洛陽睡熟,東皇方朔翻身而起,抬手布陣封死池水,取出些許藥草開始煉丹,小金烏就要吃好睡好,只要留下心,再怎麼掙扎都是無用的。

  經歷過六界一戰,東皇方朔輕出人族的嘴臉,充斥貪婪與虛假的種族容不下異類。

  「東皇方朔!」

  蝶紫沫的低吼聲在鬼藤林中回蕩,東皇方朔暫時收起丹爐,輕笑著出現在蝶紫沫身前,打量著怒目圓睜的鬼女,輕笑從容。

  「怎麼了?你和我之間的交易不是完成了嗎?你我兩不相欠,現在是我同洛陽之間的交易,你要阻攔我嗎?」

  「不敢,我只是好奇,你不是已經前往投胎了嗎?為何會身處此間?」

  「妖族的神通豈是爾等所能揣測,小小分魂幻身之法爾,算不上什麼高超手段。」

  說話間當空游曳地金烏桀驁的抬起頭,妖火翻湧收斂,悄無聲息地驅散林間蜃霧,將蝶紫沫與赤煉圍在中間,熾焰翻湧,叫赤煉感覺有些透不過氣。

  「千星翔羽!」

  蝶紫沫眯起眼眸,輕彈玉指,赤煉毫不猶豫地開弓引箭,細密箭雨落入火海,數十隻火鴉落下雲霄。

  喑啞地長鳴聲更加刺耳,金色焰火逐漸變為黑色,攀附在蝶紫沫體外的紫韻明光上,瘋狂焚燒。

  「該死的畜生,給我死!」

  見蝶紫沫情勢危急,赤煉低吼著連續開弓,箭雨紛紛,火鴉確無法斬盡,焰火如墨,吞噬著有限的空間。

  旭日初升,遠遠的流雲被渲染為金色。

  十里桃花,茂林修竹,七八個古色小樓錯落群山之間,晨鐘響了響,山霧隨著朗朗書聲抑揚頓挫。

  桃樹下,冥思一夜的憔悴書生毅然落子,將角落中的兩顆白子封死。

  倚靠桃樹的夫子緩緩起身,笑呵呵的捋了捋發白的鬍鬚,抬手撩起寬大的素白袖袍,白子落下,俊朗書生眼中的混亂局勢頓時清晰,黑子進無可進,退無可退,儼然氣數已盡!

  「子宥呀,你又輸了……」

  夫子笑呵呵的脫下一隻長襪,丟在樹下,周圍的青草枯萎幾分,百花失色。

  子宥嘴角抽了抽,以靈力封死嗅覺,拇指食指捏著襪口,轉身破空而去。

  無多時,換了身衣服的子宥歸回書院,手中拎著一隻洗凈烘乾的長襪,恭敬的遞給夫子。

  夫子笑呵呵的穿好,握住幾枚棋子,打算猜先。

  子宥舔了舔嘴唇,勾著嘴角,堅定道:「單!」

  「又是單?你就不能猜一次雙嗎?先下手為強確實沒錯,可先動手往往也會先露出破綻,銳氣太盛可不是好事,你看看清虛老頭那弟子,後手無敵,聽著就威風!」

  夫子隨意的將手中的兩枚棋子丟回棋盒,子宥落子如飛,心有必勝的把握!

  只要攻擊夠強又何必理會防守問題?

  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不可能面面俱到,書院可沒有變數,與其被動的尋求機會,子宥更願意主動出擊,未雨綢繆,將一切提前扼殺。

  「下的這麼快,好吧,那為師今天便以快打快!」

  夫子探手抓起一把棋子,飛快落子,子宥眼中逐漸亮起明光,嘴角上揚,這是他最喜歡的節奏,對攻,只要是對攻他就沒輸過,哪怕面對的是自己的老師,是無所不知的夫子。

  黑子白子爭先恐後的落在縱橫十八道的棋盤上,橙黃色棋盤逐漸被黑白填充,夫子逐漸皺起眉頭,手中的黑子久久未能落下。

  「哼,算你小子運氣好!」

  丟開棋子,夫子有些鬱結的說道,願賭服輸,他已經做好幫徒弟洗襪子的準備,不過還好是有潔癖的子宥,要是邋裡邋遢的子瑜,那才是要了老命!

  「師父,我不用您給我洗襪子,我想問您一件事!」

  子宥緩緩收斂棋盤上的棋子,若有所思,夫子緊蹙的眉頭舒展了,感覺毛孔通暢,身心愉悅,笑呵呵的說道:「儘管直言!」

  「弟子聽聞人皇皆是大氣運者,我觀人間氣運,看不出氣運的只有洛陽,他是否為人皇?」

  「人皇皆是大氣運者但大氣運者並非都是人皇,當代人皇不是你洛陽,他是人間最後的底線,夜裡的獨俠,界前的殺神。」

  「邪修那邊已經對洛陽動了殺心,這次羅天秘境就是個大圈套,我是看不懂李欽月這步棋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羅天秘境中有沒有天書不是定數,叫洛陽冒這個險,值得嗎?」

  「值,玉不琢,不成器,這點風浪算什麼?比起他曾經經歷的,以後要面對的,這些根本不值一提!」

  夫子捋了捋華須,凝視著動人的桃花,笑呵呵的,滿心歡喜攀上眉頭,如這四季不謝的花般,異常動人。

  「別忘了那小崽子可還惦記著南離的寶貝閨女呢!沒點本事,他拿什麼抱得美人歸?南離不是好惹的,魔界也是。」

  「那師父打算何時真正將人皇收入門下?」

  「等他來找我的時候……」

  「有餌都未必能釣得大魚,無餌還想垂釣真龍?他在崑崙好好的,為什麼來書院?」

  「哼,你個混小子知道什麼,你怎麼就知道我這鉤上無餌?」

  「我……」

  子宥語塞,搜腸刮肚尋么著借口,但他不是師弟子明,嘴笨。

  「繼續!」

  夫子冷笑著抓起一顆棋子,所謂「好事成雙」。

  大弟子既然喜歡先發制人,他偏偏要白子宥後手執棋,打天下的是崑崙,守安邦的是書院。

  睡了了不知多久,洛陽睜開雙眸,望著凋寂的花,盤膝坐下,默念清靜經,讓那顆悸動的心平靜下來。

  劍,走輕靈,重收放,示之以虛,開之以利,后之以發,先之以至,順利逆行,形如游龍,劍走偏鋒,乃百器之仙。

  人有六欲,若以身御劍,因欲而行,待非念四起,邪念滅靈,仙劍不仙。

  劍由心動,若以心御劍,劍出從心,一刃律己,一刃斬敵,心正劍正,可誠於劍,可忠於心,乃劍道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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