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徑人蹤滅
絲雲遮去觀星樓頂的飛檐,清脆的風鈴聲甚是悅耳,雲縷漸漸匯為白色的海洋,浪濤滾滾,壯闊浩瀚。
閻皇起身,環顧天外虛空,見無有來客,轉身招呼著神魔妖鬼落座。
「各位,請坐吧,這場苦鬥想必還需要很久才能的結果,不過無論結果是怎樣,無論誰勝誰負,我們都在見證歷史,一段足以被任何一界傳唱千年的史詩!」
「謝閻皇……」
神魔妖鬼齊齊一禮,前後落座,望著第一獄中橫行無忌的少年,以目示意,互相耳語。
渴望氣血陽氣的惡鬼哀嚎著向前,不時揮舞著乾癟的手爪,黑漆漆的指甲甚是鋒銳,隱有破空之聲。
打鬥聲在寧靜的地獄中分外刺耳,空曠的平原漸漸擠滿惡鬼,洛陽執劍站在原地,神色平靜,從容舞劍,將身著殘破白衣的健壯惡鬼斬於劍下。
定風波!
一念花開!
一劍在前,一劍在後,絢爛的流光在前,千蓮藏劍在後,璀璨奪目的素白光輝充斥整個畫面。
閻皇睜開眼眸,隨手輕撫,換了方向,將戰場再度展現出來。
「好厲害的劍術!」
「厲害個屁,這些不過是些群上不了檯面的惡鬼,等鬼王出來了,他將寸步難行!」
樓中角落,身著黑白錦衣的鬼靈悄聲耳語著,聲音悄悄,卻根本逃不過一眾絕頂的耳朵。
妖皇輕笑著瞥了眼閻皇身後的拓胡,滿頭金髮閃動著璀璨的金光,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態,心神卻已歸回妖界。
細密的葉遮去黃昏,細碎的霞光落在殿中,妖皇瞥了眼殿下盤坐如鐘的風流後輩,暗自滿意。
「木兒,這次任務面對崑崙的劍,地府的鬼,還有誰都無法意料的不知名危險,可謂是九死一生,你怕不怕?」
少年睜開雙眸,金燦燦的眸光中有著堅定。
「我不怕,我可以完成這一切,為了妖族崛起,就算我戰死在地府,也是死得其所!」
妖皇更加滿意,探手虛指,一道金燦流光落在少年手腕上,化為一枚鑲嵌蒼老符籙的護腕。
「它可以洞開界門,能保你性命一次,行事謹慎,若能破九鼎之謎,我便收你為徒,助你成王!」
少年點點頭,輕撫護腕,向妖皇重重一叩首,靈力淌入護腕,開啟界門,喚起整裝待發的手下,踏著整齊劃一的步子隱入界門。
妖皇收回心神,嘴角的弧度更勝往昔,目光落向地獄,避開層層疊疊的禁制,小心搜尋著那個罪該萬死的賢人。
在這空蕩鍾洛陽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丈劍獨行,雖鬼靈無盡卻不能阻擋洛陽半分。
幾座鬼氣瀰漫的赤紅色山嶽映入眼帘,洛陽停下腳步,糾纏不休的百鬼退去,哀嚎聲煩的地獄再度歸於寂靜。
吼!
來之不易的寂靜沒能維持太久,戰吼聲起,鬼王高高遁出地下,雙眸閃動著赤紅色的光煞。
聽雷!
一聲雷震,鋒銳的劍意鎮壓十方,尋常道行的鬼王未等近身便被劍氣攪成粉碎。
拓胡眯著眸子,輕敲手杖,拓家的長老同時調轉陣法,數十頭千年道行的鬼王落在洛陽身旁。
觀星樓上的嘈雜聲漸漸散了,神魔妖鬼同時望向那白衣丈劍的少年,或期待著他被鬼王撕成碎片,或期待他殺出重圍。
吼!
鬼王短粗的後腿猛地蹬地,土石四散,十數道黑影騰空而起,眸中跳動著紅光,鋒銳的獠牙掛著惡臭的涎水,同常人大腿長短的前肢高高舉起,如若殘月的鉤爪憑空刻出數十道冷光。
洛陽環顧長空,踏著瞬影步避過鬼王的撲殺,不理四散飛石與不斷凹陷的赤紅色土地,天劍憑空停滯,在最近幾個鬼王背後刻下一道深深的劍痕。
「吼!」
咆哮聲更加刺耳,所有鬼王不約而同的調轉身形,有秩序的散開,如同人間環視獵物的群狼,不斷打量著洛陽,作為獵殺者,有的是耐心。
天劍斜指地面,洛陽眯著雙眸,緩步上前,周圍的鬼王同時移動,被重傷的鬼王漸漸恢復元氣,低吼一聲,再度率先發動攻勢。
長久以往,地獄中的戰鬥陷入白熱化。
「呵,看來我是高看了他,我們都以為這是個開始,誰都沒想到這是結束!」
拓胡得意的抬起頭,輕聲言說,引得一眾鬼靈高聲鬨笑。
閻皇不語,妖皇得意的勾起唇角,瞧瞧面色難看的少年祖師,道:「失敗者終究是失敗者,崑崙的氣運,我們便卻之不恭了!」
洛陽再度閃開鬼王的撲擊,翻手引起天劍,手指臨摹,浩浩蕩蕩的玄奧經文當空修列,字字珠璣,每一筆都囊括著唯我頓尊的天劍意,每個字都藏著一柄鋒銳無雙的天劍!
「世間風雲兮幻亦真,天地無窮兮大道行!」
敕令聲遠隔一界,卻彷彿在拓胡耳畔陡然響起的驚雷,那漫天劍光轟然落下,恍若漫天光雨,將一眾鬼王淹沒其間。
「好個洛陽,看過的便學會了,有意思!」
玉皇大笑著瞥了眼妖皇,開始盤算如何利用這賭約做些什麼,並不是所有勢力都會心甘情願的付出氣運,畢竟比起其他任何氣運都不算不上貴重。
六界版圖在心頭浮過,玉皇漸漸勾起唇角,將取那城,如何取,取后的大小事宜盡數思考妥當。
「哼,算他藏得深,不過地獄可是有十八層,在出眾的天才也不可能藏十八種不同的手段吧?」
妖皇癟癟嘴,之所以要將十八層地獄放在前十八層為的就是徹底探清洛陽的底牌,知己知彼,後面單人守樓的都不是簡單角色,都是足夠鋒銳的刀。
金燦燦的流光在地獄中散開,連綿起伏的山嶽倒去一處,赤紅色的平原中憑空生出一處足以埋葬一座巨大宮殿的深坑。
跨過界門,火紅色的熔岩世界映入眼帘,深不見的池水泛起波瀾,近千隻火猴衝出容顏,凄厲的怪吼聲回蕩無休。
洛陽瞥了眼火候指爪上的暗黑色霧氣,猜想到拓胡是打算用火猴毒來試探他,不打算同或有硬拼,瞬影步與錯影術同時發動,身如鬼魅。
歇斯底里的火候從東面被騙到西面,又從西面被騙回東面,追了好一會兒,再尋不到洛陽的背影。
「跑的倒是快,不過,接下來,你怎麼跑?」
拓胡輕拂著小指上的玉戒,眯著眼眸,將所有不懷好意與殺機盡數深藏。
洛陽順著曲折山路急速前行,在秋蟬先覺的提醒下不時左右避躲,一根根暗紅色的肉藤落空,憑空打結在一起,互相較勁,一經斷折便傳來一陣久久不消的哀嚎。
雲海在腳下,一道破舊的石橋橫跨望不見底的深淵,過了石橋,那曲折虛幻的界門近在咫尺。
「來,與我一戰!」
遍布血污的布條蒙著雙眼,一隻手正常健壯,另一隻手骨瘦如柴的青年劍客躍出雲海,探手握住一紅一白兩柄長劍,將緊容一人行走的石橋徹底堵死。
「請!」
洛陽撇了眼劍客的長劍,緩緩舉起天劍,鋒銳的劍鋒遙指劍客的眉心,未待出招,一紅一白兩道交錯在一起的劍光騰空而起,透過洛陽留下的殘象將山頭抹去。
「萬徑人蹤滅!」
劍客收劍,撇了眼空中一閃而逝的殘影,不見動作,數百道劍光落向昏黃的天色,將直向界門的洛陽逼退。
「殺了我,或著被我殺,你只有這兩種選擇!」
「請。」
站在界門前的洛陽轉過身來,盯著劍客的布條,天劍輕動,迅疾無痕,明暗劍光自劍客身前身後落下。
「萬徑人蹤滅!」
劍客依舊是那一招,一白一紅劍光同一明一暗劍光撞在一處,引得雲海沸騰。
妖皇瞥了眼閉目養神,高高掛起的閻皇,又望望笑容陰冷的拓胡,肯定心中的猜測,道:「這位是在齊天劍仙之前同玉皇論劍賭命,大鬧龍城,重傷飛將的天殘劍宗宗主吧?」
閻皇依舊不語,好似聞所未聞,玉皇同少年祖師同時念起那段往事,在齊天劍仙之前,趙瑜是唯一一個能殺穿四御軍陣的年輕劍修,也是唯一一個能重傷龍城飛將的劍修。
傳說他曾於齊天象一戰,戰後消聲覓跡,為何會來到地府?
「死生亦大矣,他追求自己的劍,不想死,所以投身地府,換了血脈,改了命數,現在的他比曾經他更強!」
閻皇敲敲扶手,拓胡起身,向著各位絕頂皇者恭敬行禮,志得意滿的說著,這是拓家最忠誠的鷹犬,也是拓家手中最鋒銳的劍!
本來他還能活很久很久,可現在,只要他能殺死洛陽便已是物盡其用。
剔透的劍光撕破雲海,紅白輝映的穹頂被一劍斬碎,洛陽提著劍,行走在崎嶇的山路上,與界門背道而馳。
趙瑜獰笑著舉起長劍,凝視著洛陽,腳步越來越快,身形恍若一道電光,倏爾出現在洛陽身前。
「萬徑人蹤滅!」
紅白劍光橫掃虛空,同那宛如水天一線的純粹劍光撞在一處,雲海旋轉著散開,漫天光螢漸漸落下。
趙瑜同洛陽退至兩側,握著劍,凝視著眼前的仇酋,肅穆的臉上漸漸勾起輕笑。